第23章 二節課是英語課,他還有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可以寫作文
哪裏他都知道。他先給奚盟裝了一杯溫水,等他吃好藥,再回到廚房煮粥。給虞君發完消息後,奚盟原以為自己得等上好一陣子,他連出門買藥的衣服也準備好了,但沒有想到虞君幾乎是轉眼間便到了。吃過藥的奚盟昏昏欲睡,抓着Raby的耳朵發呆,過了一會兒,又因為身下太疼而重新躺了下來。他抓過床頭裝藥的袋子翻了翻,找出自己稍後要吃的藥,但視線的模糊讓他無法把服藥的方法看清。虞君不但買了內服藥,還有傷藥,奚盟的身體本就發熱,看見後臉更燙了。他又翻了翻,驚喜地發現袋子裏有水果糖——是以前韋爺爺給他們的那種糖果。
“粥我煲着了,過十幾分鐘就熟。”虞君匆匆地回到房間裏,坐在奚盟的身旁,再度疼惜地摸了摸他的臉,奚盟卻厭煩地把他的手撇開了。
“別用這種看小朋友的眼神看我。”奚盟不滿地瞪他,又因為傷病而沒有兇狠的神色。他在虞君的幫助下重新坐起來,倚靠在兩只疊放的枕頭上,好奇地問:“你買了這種糖?”
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發現了糖果,虞君不免失笑地擰了一下他的臉,解釋說:“我早晨經過韋爺爺家的陽臺,發現裏面有人,後來打聽才知道原來是給他寄糖的那個人的兒子。”見到奚盟詫異,虞君把自己得知的事告訴了他。
聽罷,奚盟沉默了。他發現虞君總會不自覺地在臉上露出內疚的表情,心底隐約有些不高興了,問:“你後悔了?”
“什麽?”虞君想明白他的所指,面上一紅,忙否認說,“當然不。”他心裏想的是如果當時自己能夠忍住就好了,這樣奚盟也不會生病。奚盟生病的樣子太可憐了,而且,虞君覺得現在只要奚盟有一點點不高興,自己也會很發愁。他擰着糖果紙,低頭沮喪地說:“對不起,我當時太不小心了。”
那種時候誰還能想到要小心?奚盟不喜歡素來爽朗的虞君這樣磨磨唧唧的樣子,執拗地說:“下次戴套就好了。”話畢,他看到虞君的睫毛輕輕一顫,自己也跟着發窘,小聲說,“而且,輕一點。”
虞君尴尬極了,他看了看奚盟,又匆忙地重新低頭,吞吞吐吐地說:“其實我之前有想過看點片子,學學怎麽做……我連視頻都找到了,可是又覺得看別人不好。我不想看別的人。”
聽罷奚盟的心裏咯噔了一聲,原本平靜的心突然又變得雀躍了。他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虞君非常可愛,忍不住抱住了他。虞君一愣,聽到奚盟帶笑的呼吸聲,困窘得臉更紅了。“你真可愛。”奚盟想了想,貼在他耳邊問,“下次讓我來,好不好?”
虞君生生地打了個寒顫,內心充滿了不确定,但奚盟用殷切的目光期待地看着他,他又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失笑着點頭:“好。”
話音剛落,奚盟便吻住了他。虞君愣得一時忘記了呼吸,很快又被他拉往了床上。奚盟的身體很燙,格外的溫暖和柔軟,虞君的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他的口腔裏潮熱的氣息,潮濕又溫熱,像是蒸騰着白霧的水蒸氣。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被鼓動了,忍不住把手伸往了奚盟的衣服下,他的每一寸皮膚都因為高燒而變得柔和、暖熱,虞君情不自禁地收緊了雙臂,雙手開始稀裏糊塗地往下摸索。
“嗯……”之前奚盟覺得虞君觸碰自己臀部的雙手很燙,如今卻感到涼了。他不舒服地抱緊了虞君,迷迷糊糊地親他。他覺得虞君應該一直這樣親他,不會停。但他還是慢慢地停下來。虞君先是收回手,吻着他,重新幫他蓋好被子,吻着他,又安撫着撫平棉被,吻着他,珍惜又憂愁地撫了撫奚盟的臉龐。
“我去看看粥?”虞君柔聲問。
奚盟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輕輕地點頭。
虞君煮了棉滑的香菇白菜粥,等奚盟吃完以後,又給他重新倒了溫開水吃藥。奚盟的書桌上依然放着那張他沒有寫完的試卷,他在上完藥後睡着了,虞君把這張試卷寫完。他利用奚盟的書本自習了一個小時,後來發現浴室裏留着還沒洗的衣服,便悄悄地把髒衣服抱往客廳的衛生間,關上門把衣服全洗了。
中午,夏智淵發消息問他是否回家吃飯,也關心奚盟的病情。虞君如實回複了媽媽,想了想,說:我不回去吃飯了。他随便地吃了點兒早上煮的蔬菜粥,繼續坐在奚盟的書桌旁自習。奚盟睡得不太|安穩,中途偶爾會發出夢呓,虞君總在專心致志時被他吓一跳,回頭若是看見他撇開了被子,便幫他重新把被子掖好。
直到日頭西曬,虞君再次收到家裏的消息,問他是否回家吃晚餐。虞君正猶豫着,忽而聽見奚盟小聲地問:“幾點了?”
他放下手機,回頭看到奚盟懶洋洋地爬起來,一臉懵懂呆滞地望着他。虞君一看笑了:“五點。”他走到床邊用體溫計重新給奚盟測量體溫,看見體溫恢複正常,他松了一口氣,“退燒了。”
“嗯。”奚盟笑着點頭,他張開雙臂,等虞君坐下後傾身抱了抱他,“謝謝你。”
虞君輕輕地拍拍他的背,說:“我再幫你上一次藥,然後下樓買菜。晚上想吃什麽?”
奚盟別扭地動了動身體,問:“你不回家嗎?”
奶奶明天就要回姑姑家了,虞君确實該回去陪一陪老人,但他又很不放心奚盟。他想了想,說:“我等你吃完晚飯以後回去看看,等晚上奶奶睡了,我再過來陪你。”
“我覺得你還是現在回去和家人吃晚飯。”奚盟天真地說,“這樣你可以打包剩飯剩菜過來,就不用做飯了。你覺得呢?”
他剛剛退燒,虞君片刻也不想離開他。他苦惱極了,幾次不确定地看向奚盟,确認沒發現他有挽留的神色,才說:“那我先幫你上藥,再回去。我吃飯很快,最多過一個小時就能過來了。”
“嗯。”奚盟連連高興地點頭。
上藥的過程很慢,兩人又鬧騰了一陣子,直到虞君收到家人的信息,奚盟才扯過床頭的褲子,躲在被窩裏套上。虞君回複了消息,臨別前親了親奚盟的眼睛,又幫他拿了一本習題冊和鉛筆,讓他能坐在床上刷題。
奚盟靠在床頭寫寫畫畫,直到虞君離開了很久,才收了心往習題冊上寫算式。由于整天沒有胃口,等退了燒,奚盟開始感到分外的饑餓。他吃着虞君帶來的水果糖,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甘雲卿。他想着虞君轉述的話,那位混血青年在講述父輩的故事時說,那時的風氣沒有現在開放。
那件事以後,奚盟再也沒有和甘雲卿有聯系。他現在人在哪裏?以後又何去何從?奚盟以前沒有想過某個人會因為自己的關系而改變人生的軌跡——當然,虞君是例外。虞君被奚盟影響着,奚盟也樂意被虞君影響,他願意為虞君做很多事情,就像虞君對他那樣。但是,甘雲卿卻不同,那不是積極的影響。每當想到此處,奚盟便覺得沮喪和遺憾。
一個寒假即将過去了,奚盟依然沒有想通那些家長和老師說的道理,而這樣的心情他也無法與虞君訴說,他不希望虞君不開心。他想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像虞君所說的那樣,簡單地用“這是大人世界的規矩”對自己搪塞,因為大人的世界離現在的他們已經很近很近。特別是和虞君發生關系以後,奚盟更真切地感覺到了長成,他很擔心自己明明已經長大了,卻接受不了那些規矩,如果是這樣,他要如何更好地陪伴虞君?
虞君如他離開前所答應的那樣,沒到一個小時便帶着晚餐過來了。他帶了酸甜開胃的糖醋藕丁和軟糯易消化的南瓜蒸雞胸,香辣口水雞是涼菜,虞君把這道菜稍微熱了熱,免得剛剛退燒的奚盟吃着覺得涼。
奚盟一邊吃飯,一邊看虞君把一整罐糖果放進櫥櫃裏,在他回頭時,對他笑了笑。
“還累嗎?”虞君拉開椅子在他的身邊坐下,“吃完飯休息一會兒,接着睡吧。我和爸媽說了,今晚在這邊陪你,明早和爸爸一起送奶奶回姑姑家。”
奚盟驚喜地眨了眨眼睛,說:“太好了。”
虞君卻若有所思地打量他,關心道:“你好像有心事?”
“嗯?”他沒想到這麽快就被虞君看穿了,不禁愣了愣。
虞君沉吟片刻,突然憂慮地說:“韋爺爺和他的學生……奚盟,你說我是不是不該讨厭甘老師?”
奚盟怔住,忙不疊地搖頭,說:“這兩件事不一樣,以你的立場來看,你沒有錯。”
“如果我們不認識,你會喜歡他嗎?”虞君說完看到奚盟不悅地皺眉,心陡然一顫,懊悔地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沒有如果,我們就是認識了。”奚盟不高興地說,“不管誰喜歡我,我只喜歡你。你別想那些不可能發生的事。”
“對不起,我只是……”虞君急忙道歉,又突然語塞,他僥幸地苦苦一笑,“我太幸運了。”
奚盟本以為只有自己為這件事糾結,沒有想到虞君同樣如此。看見虞君這個模樣,奚盟的心裏煩透了,他不想再考慮別人的事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已成定局,這是你說過的。”奚盟牢牢地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我們把握得了的事情不多,所以更要緊緊地抓住眼前的事物。我們都很幸運,以後珍惜這份幸運就好了。”
虞君怔怔地看奚盟無比認真的模樣,心仿佛要融化了一般。他撥開奚盟的額發,更清楚地凝視他的眉眼,輕聲說:“我會努力變得比現在更好。”
“我也是。”奚盟負氣又熱情地往虞君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1st.
開學的前一天,學校的門口已懸挂起歡迎廣大師生返校上課的橫幅。校門口的門衛恢複了對出入人員的身份核查,而花匠們也開始把一盆盆新鮮的花移植進花圃。氣溫漸漸地熱起來,但天氣預報提醒着人們天氣仍有再降的可能,奚盟提前回到宿舍,将悶了一個寒假的棉被從皮箱裏取出來,搬到宿舍大院的中庭,鋪在草地上晾曬。
草地上有不少曬被子的學生,奚盟認得其中幾個,都是将要應考的高三學生。他把自己的被子放好,又前往陳熙的宿舍找表弟的被子。陳熙先前已把宿舍的鑰匙交給奚盟,讓表哥返校時順便幫自己把被子曬一曬。當奚盟來到陳熙的宿舍,發現裏面有學生,也就不必掏鑰匙開門了。
“你們好,我來幫陳熙拿被子去曬。”奚盟敲門道。
正在裏面閑聊的兩個高二學生都認得奚盟,請他随意。奚盟驚訝地發現陳熙在放假前居然沒有把棉被收起來,而是潦草地将蚊帳蓋在整張床鋪上。蚊帳已經擠滿了灰塵,奚盟爬在上鋪把蚊帳拆下,抱起黴味厚重的棉被下了床。
“我聽說不是辭職,是勸退咧。”宿舍裏的兩個男孩子悄聲議論着某件事。
另一個吃驚極了,忙問:“為什麽勸退?”
那個透露風聲的男生說:“說是騷擾學生,被舉報了。”
“真的假的?”對方震驚了,轉而嫌棄地撇撇嘴,“沒想到是這種人,啧啧。”
“這有什麽想不到?我覺得他平時就娘裏娘氣,勸退算便宜他了,官方還說是辭職。可能他跟學校的關系好吧。他不是校長的什麽親戚嗎?——奚盟,甘雲卿老師辭職了,你知道嗎?”學弟叫住正要抱着被子離開的奚盟,“我記得他是你們騎行社的指導老師吧?”
奚盟心頭發緊,裝作吃驚的模樣,問:“為什麽辭職了?”
對方眨了眨眼,遺憾地說:“你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奚盟搖搖頭,沒等他們再繼續問,轉身離開了。
奚盟下樓的腳步特別快,仿佛兩個學弟随時會叫住他一般。直至到了樓下,他才松了口氣。他錯愕地發現草地上已經難以找到多餘的位置鋪曬表弟的被子,只好又把被子搬回自己的宿舍,挂在陽臺的欄杆上暴曬。
原來學校沒有開除甘雲卿,而是用辭職的理由幫他掩飾了。這麽一來,被學生舉報的歷史是不是不會記錄入檔案當中?他或許還能繼續當老師。奚盟不明就裏地随心猜測着,但往好的方面想,心裏舒坦了一些。
他和虞君說好,晚飯到虞君的家裏吃。離開學校前,奚盟拜托已經返校居住的室友在太陽落山時将他和陳熙的被子收回來,然後前往公交車站搭車了。
平時十分鐘就會來一趟的公交車不知怎麽的,遲遲未來。奚盟在站臺上等了将近二十分鐘,終于見到一輛滿載乘客的公交車晃晃悠悠地往站臺停靠,他看見擁擠的車廂,遲疑了片刻,又突然發現了一輛被公交車堵住的汽車。認出車牌號,奚盟一愣,進而認清了坐在裏面開車的甘雲卿。
甘雲卿正在等待公交車開走,同樣發現了站在路邊怔怔望着自己的奚盟。他明顯地愣了一下,直到公交車開走,又一輛公交車從後方駛來,他也沒有開車。奚盟站在原地踟蹰,最終做了決定,走到甘雲卿的車旁往裏望了望。甘雲卿打下車窗,在車裏對他微微地笑了一笑,笑容如同以往那樣溫和。
奚盟看得一怔,尴尬地問候:“老師好。”
“你好。”甘雲卿客套地問候,停在他後方的公交車按了喇叭,他不得不将車往前開了一些。奚盟連忙跟着車往前走,走了一小段,甘雲卿重新停車。他們在車內車外困窘地對視了一會兒,甘雲卿先問:“你去哪兒?”
奚盟猶豫後說:“回家。”
甘雲卿想了想,又問:“需要我送你去地鐵站嗎?”
不知為什麽,甘雲卿自然的态度讓奚盟松了口氣,他連忙點頭:“麻煩老師了。”說完,他坐進了副駕駛座,對甘雲卿窘促地笑了笑,系上安全帶。
路上,甘雲卿一直沒有與他交談。車內沒有播放交通廣播或音樂,暖氣吹得奚盟的臉十分幹燥。他匆匆地抹了抹幹燥的臉頰,又偷偷地看了看認真開車的甘雲卿,忍不住說:“老師,那時候……對不起。”
他手握方向盤,目不斜視,臉色卻沉寂了許多。過了很久,他匆匆地瞥了奚盟一眼,不介意地微笑說:“沒關系,我本來就有錯,而且你是受害者。”他稍微沉了沉氣,“有的時候,受害者的想法不是特別重要。”
聽他這樣說,奚盟更加難過了,因為他又發現了自己想不明白的事。眼看就要到達地鐵站,奚盟轉身問:“老師,您今後要怎麽辦?”
“我嗎?”甘雲卿的話本說得輕松,但轉頭發現奚盟的憂心忡忡後,也跟着落寞了一些。他的笑容很淡,說:“我想,自己應該是不适合這份工作。我要去廈門了,那邊的一家雜志社需要一名文字編輯,我去那裏工作。”
奚盟之前一直擔心甘雲卿受那件事的影響,斷送前程,現在聽說他已經找到了新的工作,不免錯愕。他忽然又想起了虞君說過的話,原來他說的對,真正有能力的人到哪裏都能夠很好地生活。聽到這個消息,奚盟釋然了許多,高興地說:“太好了。”
見狀,甘雲卿意味深長地看他:“你之前很擔心我嗎?”
奚盟聽罷牙關發緊,頓時不知要如何回答。轉眼間,他又對甘雲卿産生了警惕,同時還有随這份警惕而起的歉意。
甘雲卿一邊開車,一邊反複地看了幾遍奚盟臉上複雜的神情,突然欣慰地笑了:“你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看來我以前對你有些誤會。”看到奚盟不明所以,他輕松地說,“別擔心。學校對我的安排已經很好,我以後會吸取教訓,更好地生活。快高考了,複習得怎麽樣,打算考哪所大學?”
“大概去北京吧……”自從媽媽說他善良以後,他不太喜歡別人這樣誇獎自己,他覺得那是自己的軟肋。
車停靠在地鐵站的入口,甘雲卿轉身端量他半晌,耐心地說:“奚盟,世界上許多事情都很複雜,人的心也是。有些事,有時候非黑即白,有時候又存在很多灰色地帶,它們都沒有确切的規則,這會導致我們有一些怎樣也想不通的道理。但并不是我們不了解某些道理,就意味着自己錯了。人應該時常堅定自己認為正确的事,哪怕旁人不同意也該如此。這不是為了正确即是正确,而是為了能讓自己過得更自由。自由很重要,你明白嗎?”
“老師……”奚盟難過地望着明明受到批判卻依然在教導自己的老師。
“不要難過。”甘雲卿揉了揉他的頭發,“下車吧,再見。祝你順利考上理想的大學。”
奚盟不舍地看着他,良久,乖覺地點頭:“祝您今後一切順利。”他看見甘雲卿對他微微一笑,又用目光督促他下車,“老師,再見。”
回程的地鐵上,奚盟在座位上撿到了一本書,這正是甘雲卿從前提過的《燭燼》。奚盟怔怔地看着扉頁上的鉛筆字,上面寫着:祝賀你撿到這本書,祝你閱讀愉快。沒有想到這是一本特意丢在地鐵上的書,奚盟把扉頁拍下照片發給虞君。
過了一會兒,虞君發來了一組壽司的照片,說是虞檸做的。虞君:今晚我們家吃壽司~撿到書了,真幸運!
奚盟:嗯,特別幸運。他想了想,又把見到甘雲卿的事告訴了虞君:剛才我碰見甘老師了,他回學校取一些東西。我們說了一點話,他要去廈門的一家雜志社做編輯。
虞君:那很不錯。他還好嗎?
奚盟仔細思考了半晌,回複:看起來挺好的,還祝我考上好大學。
虞君:[愉快]那就好,既然這樣,我們加油吧!
奚盟似乎又見到了虞君充滿幹勁的模樣,笑着回複:好~
那瓶春節游園會上贏取的壽司醋,奚盟再一次見到,已經只剩下半瓶。聽說,虞檸把很多假期時光用在了學習做壽司上,非但如此,她還把自己做的每一款壽司畫了下來。
晚飯全部由虞檸準備,而夏智淵只幫她準備了一些味噌湯。這段時間,虞檸把壽司做的十分上手,甚至有了點膨脹感,一邊掐着壽司一邊說自己打算和同學在夜市上擺攤。“我同學的媽媽下崗了,正打算在夜市租個攤位。”她興致盎然地說,“到時候我們去做幫手。”
夏智淵給孩子們和丈夫分別盛了味噌湯,不同意地說:“你今年就上初三了,別浪費時間做那些事。想想你現在的成績,能考上你哥的學校嗎?”
小姑娘的計劃被媽媽潑了冷水,撇撇嘴。
“幹嗎那張臉?去喊你爸出來吃飯。”夏智淵不客氣地督促她。
虞檸拉着臉,把做好的壽司送上餐桌,去往房間喊爸爸吃飯。
待一家之長上桌後,大家便開動了。席上,夏智淵向丈夫告狀,說起女兒又不安分學習的事,惹得辛苦準備了晚餐的虞檸悻悻地不發一言。虞君和奚盟聽見家長教育妹妹,都安靜地不敢發言,氣氛十分尴尬。
“檸檸,你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是什麽嗎?”虞毅将一個鳗魚壽司放進碟子裏,等女兒望向自己,說,“你是我們家最小的孩子,也許是因為這樣,大家都很寵你,你也因為這樣,漸漸地開始以為自己什麽都能夠得到。但是爸爸告訴你,沒有人可以什麽都得到。人在做每一個決定時都會發生得與失,你也不小了,得好好地考慮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會讓自己得到什麽、失去什麽,否則你會把很多時間和精力浪費在自己以後覺得沒意義的事情上。”
“聽懂了沒有?”夏智淵在一旁幽幽地提醒。
虞檸悶悶地回答:“聽懂了。”
奚盟頭一回見識到虞君家裏的家庭教育,直到晚飯後依然心有餘悸。吃過晚飯,虞檸悶悶不樂地回房間寫作業了,奚盟也覺得再留在虞君的家中不妥。他借口隔天要開學,先回家收拾東西,于是和虞叔叔、夏阿姨道別了。
虞君把他送到家門口,正要換鞋跟他一起下樓,忽然聽見夏智淵在客廳喊他幫忙做事。他應了一聲,對奚盟說:“我不送你了。”
“沒事。”奚盟不介意地笑笑,“晚安。”
“晚安。”虞君等奚盟離開,站在門外對下樓的他揮了揮手,又在夏智淵的催促下匆忙地回到客廳裏。
待走回客廳,虞君發現爸爸媽媽都坐在沙發上,而電視機關閉着,全然不像是有事需要幫忙的模樣。他奇怪地問:“怎麽了?”
虞毅朝單人沙發的方向遞了個眼神,等兒子不明就裏地坐下,問:“虞君,聽你媽媽說,你在學法語?”
☆、2nd.
夏智淵常借用虞君的筆記本電腦下載電視劇,虞君沒有刻意隐藏電腦上關于法語學習的痕跡,被她發現了不奇怪。他平時有不少課餘愛好,因為成績好,父母對他的這些愛好從來不幹涉,現在聽見虞毅問起,虞君卻發現了他的态度有所不同。
虞君已經忘記上一回他們這樣面對面地坐着,嚴肅地說話是什麽時候。這讓他産生了一些不确定的預感,心底不由得開始不安。半晌,他含糊地應道:“嗯,是。”
連湯圓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嚴峻,在角落裏發出虛弱的叫聲,虞毅向妻子使了個眼色,等她把狗抱走,秉着耐心對虞君說:“對學校功課的學習,我們知道你向來學有餘力。但是你已經高三了,高考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你應該明白。你對法語或計算機有興趣,我們沒有意見,但你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收收心,好好地複習了?”
“我看你報的那個法語班,應該是前不久報的?你沒學多久吧?”夏智淵把湯圓抱給了女兒照顧,回來後重新坐下,問,“怎麽突然想學法語了?”
他們提問的态度看起來很随意,可虞君卻感覺到父母正在循序漸進地套他的話。原先不确定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随着他的沉默,父母看他的眼神也越來越深沉。他緊張地往沙發前面坐,交握的雙手換了好幾次,指間滲出了些許汗。
良久,夏智淵皺眉問:“虞君,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們?”
虞君聽罷心漏跳了一拍,他的呼吸有些困難,焦慮地望向仿佛已經看穿一切的虞毅。這時,湯圓從房間裏跑了出來,虞毅還沒開口提醒,虞檸也跟着跑出來。她一把抱住在屋裏亂竄的狗狗,吃驚地發現客廳裏的氣壓很低。“怎麽了?”虞檸小心翼翼地問,又八卦地在沙發上坐下,好奇地看看家人們。
兩位家長沒有把女兒趕回房間裏,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停留在兒子的身上。虞君感覺到妹妹在一旁不解地望着自己,嘴巴發幹。他定了定神,決定豁出去了,說:“我學法語是因為……”他還是反複地看了爸爸媽媽好幾回,“前段時間我想去加拿大留學。”
無論是虞毅還是夏智淵,都沒有因為這個答案而感到驚訝。虞毅沉了沉氣,繼續問下一個問題:“為什麽突然想去加拿大留學?”
他把滿是汗的雙手往膝頭擦了擦,如實說:“因為那段時間,奚盟正和他的媽媽商量他是不是也要移民。”說完,他費力地咽下一口唾液。
聞言,虞檸倒吸了一口冷氣,害怕地望向面色嚴肅的父母。
夏智淵神情古怪地盯着虞君,試圖輕松地說:“虞君,我跟你爸爸都發現了一個問題。我們知道你和奚盟是好朋友,但是,你們的關系是不是太好了?”
虞君的雙眼驟然一黑,他的心跳得特別快,又快又亂。俄頃,他的視線恢複了,只望向父母沉默不言。
一家人在客廳裏默默不語,反而是湯圓害怕得嘤嘤叫了兩聲。虞檸看看哥哥,又看看父母,打哈哈說:“唉,這種事現在很常見啦。”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夏智淵立即沉下臉,不客氣地說。
虞檸不服氣地說:“怎麽不能插嘴了?我說的是實話。”她嘟哝道,“自己看的電視劇裏不也有同性戀。”
“虞檸!”虞毅擡高了聲音叫她的名字,吓得她頓時大氣也不敢出。
夏智淵被女兒說得啞口無言,半晌才回應過來,瞪着眼睛難以置信地問:“你早就知道你哥和奚盟的事情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說給你們聽?”虞檸鄙夷地努了努嘴巴。
“好了,虞檸,帶湯圓回你們的房間裏去。現在,馬上。”虞毅不容置喙地說。
“霸權主義。”她紅着雙眼,同情地看着哥哥,憤憤然地抱起湯圓離開了。
沒有想到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妹妹挨罵了,虞君在心裏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又只剩下他一個人面對父母。他本以為自己的父母很開明,如果有朝一日要對他們出櫃,他們也能夠很好地對話,可是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嚴峻,虞君發現他找不到方法鎮定地、正确地和他們交談,他一直在緊張。
夏智淵的臉被女兒氣成了豬肝色,過了好一陣子才漸漸地緩和。她憂愁地望着兒子,手指抹了抹發幹的嘴唇,眼睛裏忽然有了淚光。
“虞君,現在請你誠實地告訴我們,你和奚盟究竟是怎麽認識,又怎麽……”虞毅思考着措辭,“怎麽開始交往的?”
他的用字和語氣都明顯地拉開了距離感,虞君突然感到難過極了。他的腦袋開始放空,直到某個時候捕捉到一絲光,才重新有了沉澱。“去年六月份放端午節假的時候,我在公交車上遇見他,當時向他要了聯系方式,是這樣認識的。”虞君抹了抹發麻的額頭,看到爸爸媽媽難以相信地皺眉,無力地說,“沒有确定開始交往的時間,漸漸地就在一起了。”
“就這樣?”夏智淵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詫異地看了看同樣半信半疑的丈夫,追問,“不是他搬來我們小區以後嗎?”
或許是?被父母問起确切的時間,虞君才發現原來他和奚盟之間沒有很多确定的時間點,似乎他們從認識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會和對方在一起了。他搖搖頭,說:“不是,我不太确定。”
聽見兒子敷衍的答案,虞毅緊緊地蹙眉。他沉吟良久,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自己喜歡男生的?”
聞言虞君不可避免地愣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連對這個也沒有意識。他呆呆地望着爸爸,着實不知所措。他本來信心滿滿,結果發現自己有那麽多無法回答的問題。他什麽時候知道自己喜歡男生?什麽時候?虞君不知道。
發現他的動搖,夏智淵急切地問:“你真的喜歡男生嗎?”
“我……”虞君被逼急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對未知的恐慌,“我不知道……”他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混亂,為什麽他會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什麽都不知道。如果是這樣,那奚盟呢?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恓惶地捂住嘴巴,發現父母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懷疑,連他也對自己懷疑了。
“虞君,你再好好地想一想。你真的喜歡男生嗎?”夏智淵殷切地望着他,問。
虞君的喉嚨發緊,怔怔地望着媽媽,還有愁眉不展的爸爸。“我不知道……”虞君倒吸了一口涼氣,又迅速地冷靜下來,肯定地說,“但我喜歡奚盟。”
聞言,前一秒仍充滿期待的夏智淵突然呆住了。她挫敗地坐着,痛苦地捂住了額頭。
哪怕如此,虞君還是請求着看向爸爸,說:“我喜歡奚盟,我确定,我很喜歡他。”
“他的媽媽知道你們的事情嗎?”夏智淵抹了一把眼淚,紅着雙眼盯着他問。
虞君的呼吸一凝,小聲地說:“高阿姨出國以前,我和奚盟向她說了。”
“她同意你們在一起?”夏智淵微微地側過耳朵,仿佛要仔細地聽清一個真正的答案。
他的雙手握成拳頭,又因為媽媽失态的樣子而膽怯,輕輕地點了頭。
虞檸:緊急!我爸媽發現你和我哥的事情了,現在正在審訊我哥!
看着手機上這條十五分鐘前收到的信息,奚盟呆住了。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毛巾落了地,頭發上的水珠也連連不斷地往他的肩頭滴,不消片刻,他的肩頭濕成一片。過了幾秒鐘,奚盟回過神,連忙給虞檸回消息,問:現在呢?怎麽樣了?
虞檸很快地回複:還在審訊當中,我媽把門關上了,我聽不見情況。可是,我媽哭了,感覺很嚴重!
夏阿姨哭了?奚盟怔怔地讀着這條信息,忽然慌了神。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房間裏打轉。他應該怎麽做?去找虞君或是默默地在家裏等消息?上回他們向高蘭蘭出櫃時,情況似乎沒有現在這樣嚴峻,又或者是因為當時他們在一起,所以奚盟才沒有心慌?現在怎麽辦?虞君一個人會怎麽面對他的爸爸媽媽?奚盟知道,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