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捕快和神偷（一）
一
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只有老鼠爬過稻草的窸窣聲和囚犯隐約的叫罵，還有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的潮濕黴氣。
神偷并不在意這些，他今年二十有二，早就不是少年犯罪的中二時期，他闖過狼巢虎穴，惹過權臣霸主，但他還活着，唯一的失敗就是多了個宿敵。
雖然從某些角度想，有宿敵也是件好事。
捕快也不在意這些，曾經的潔癖在調任期間被成功治愈，不僅拉近了與人民群衆的距離，更讓他深刻體會了普通百姓的疾苦。
感謝神偷。捕快想。
然後捕快又抽了神偷一鞭子。
二
捕快：“姓名。”
神偷：“你不是知道嗎？”
捕快：“嗯，年齡。”
神偷：“比你小兩歲。”
捕快：“哦，性別。”
神偷：“跟你一樣。”
捕快嘴角直抽：“……還能不能認真配合工作了？”
神偷無辜眨眼：“好吧，女。”
捕快：……
捕快放下紙筆改拿鉗子從火盆裏摳出一塊木頭。
神偷倒抽口氣：“哥我錯了，我一定坦白從寬。”
捕快滿意點頭：“請闡述一下你的犯罪過程。”
“我那天出去溜達路過張府，就随便進去走了一圈，看見夜明珠就手賤了一把，你也知道我就這點兒愛好。”
“你是屬巨龍的嗎？專挑帶光的偷。”
“并不，我只是覺得湊一對夜明珠會很帥。”
捕快：……
捕快氣極反笑：“呵呵，你還有臉提。”
三
神偷委屈地央求：“以後我要是被你抓到，能不把我丢給別人嗎？”
捕快：“你以為我這活兒還是只管你一個嗎？而且你不覺得這話很糟糕？”
神偷：“一年了，你們這的獄卒數學依然很差，連一到十都數不明白，時多時少，這就令人糾結了。”
捕快冷笑：“呵呵，一邊打一邊數那是菜鳥幹的，成手都是跟着感覺走。”
神偷小心翼翼的說：“聽起來你很懂。”
捕快邊活動手腕道：“下鄉學習讓我受益匪淺，感謝朝廷我終于有了試驗對象。”
神偷劇烈掙紮：“把烙鐵放下我們還是朋友！”
捕快一臉陰險：“夜明珠在哪？”
神偷視死如歸：“不給。”
“好吧，看在你我交鋒多年的面子上，我讓你自選地方。”
“大兄弟別這樣，燙傷留疤不好看。”
“臉好看就行。”
“……”
四
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又多了點別的東西，或許是因為太常見，沒人會去注意。
神偷努力仰頭讓汗水從眼角滑下，他看見地牢棚頂那絲只有黃昏時才會透進一縷金色的縫隙，但要不了多久，最後的光也要沉落西山。
神偷看着看着，就覺得有點悲怆，有點激烈，仿佛自己也是寧死不屈的忠義之士。
“問你最後一遍，夜明珠在哪？”
“要珠沒有，要命一條，有本事殺了我！”
捕快：“……”
捕快扔了鞭子摸了摸神偷腦門，不燙。
捕快鄙夷：“你還真不适合這臺詞。”
神偷望天：“我就是一時雞凍，控幾不住我自己。”
捕快洗了洗手，紙筆拿起來開始寫字，神偷伸長脖子也沒看見，忍不住開口發問。
“你剛才不是說問最後一遍嗎？按照套路接下來該動大刑了。”
“蛤？你這人法律知識很欠缺啊，那玩意是随便動的麽，報上去還得層層審批，再說我都要下班了。”
神偷：“……”
神偷失落：“果然話本都是騙人的。”
“話說我餓了。”
“憋說話，我正在想晚飯吃什麽。”
“有我的份嗎？”
“你好意思？”
“那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咱倆啥關系。”
“……”
五
捕快把寫了菜名的口供用紙拿給下屬去訂餐，掏錢時不禁感嘆地方薪水就是少，連夜宵都吃不起。
捕快很郁悶，他獎金爆表的事業全毀在神偷身上，還要花錢請人吃飯。
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他的。捕快想。
大概是看見捕快變幻莫測的蛋疼表情了，神偷敲敲手邊的柱子道：“看在你我交鋒多年的面子上，我有個想法。”
捕快挑眉：“說。”
神偷沉吟：“嗯……夜明珠雖然不給給你，但別的我還可以忍痛割愛，你拿去上交換點業績獎金，這月的三餐妥妥不愁。”
捕快把錢袋拍在桌上：“我蒙聖上厚恩身為朝廷命官，怎能堕落如斯，你休想往我這兩袖的清風裏灌點銅臭。”
神偷表情複雜：“我并沒說要給你銀子……”
捕快眯起眼睛用危險的語氣哼出一聲：“嗯？”
神偷瞬間領會：“我這還有點渠道不正的贓款，大人可以随時查封。”
捕快笑容微妙：“孺子可教，賢弟日後必成大事。”
“要不我再漲點你幹脆放了我。”
“你還得寸進尺了哈。”
六
“其實我有件事不太明白。”
捕快坐在地牢标配的破桌子邊，随便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問道。
他對自己的武功很有自信，像神偷這樣的二流高手他敢吊打六個，但卻不代表他抓得住神偷。
神偷就是這樣的特例，就算重傷敗北，也一次次逃出生天，捕快有時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就差那一點決心，但又覺得殺了他就太無趣，京城那種勾心鬥角的地方不适合他，倒不如追逐一個難以觸碰的背影。
但是這次，他不但碰到了，還碰的賊狠。
神偷瞄他一眼：“什麽事？你們這破繩子綁的太緊，我手都快沒知覺了。”
捕快站起身來：“為什麽你明知我在那家酒樓，還要故意惹事引起我的注意？”
神偷邊眨眼睛邊反問：“我有故意嗎？這套路太老誰還用。”
捕快點點頭：“說的也對，倒是我想太多。”
“快放我下來菜都送來了。”
“按照朝廷标準審訊流程，還有最後一道工序，倒完這個今天就算完事。”
神偷：“……”
神偷慘叫：“卧槽你一定是在挾私報複！！”
七
“你不是喜歡糖醋魚麽，點了怎麽不吃啊？”
“一桶鹽水這酸爽回味無窮，讓我緩緩。”
“要不要再來幾桶？”
“……高擡貴手。”
神偷扯了扯破爛的衣裳，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半，另一半灑在桌上，以手沾水寫了幾個字。
神偷轉移話題狀似無意的問道：“話說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什麽菜，不是我自戀，我覺得這桌就是給我點的。”
捕快笑容高深莫測：“對。”
神偷虎軀一震，差點把寫完的字抹花了。
捕快看着字若有所思，然後給門口值班的獄卒放了假。
八
神偷挑着魚刺：“我想起一個詞，叫打個巴掌給個甜棗。”
捕快倒了碗酒：“這甜棗我可有的是。”
神偷揉揉手腕：“但這巴掌我可挨不起，你這人下手死黑。”
捕快愉悅的笑了起來。
“外面已經沒人了，說說你想玩什麽花樣？”
“你這兒還有什麽花樣？”
“我現在也可以把你捆回去繼續玩。”
“……好吧，其實是小弟我有一事相求，但不忍見兄弟背上與江湖宵小沆瀣一氣的罵名，只好出此下策與大哥牢中相見，唉，為何蒼天要如此戲……”
“說重點。”
“玩脫了捕爺求救命QAQ”
九
捕快捏着筷子少有的認真，他沒打斷神偷總是重點不對的敘述，比起這些他更佩服神偷的惹事能力。
當今聖上繼位以來宵衣旰食勵精圖治，深受愛戴，朝野上下亦是萬象更新，逐漸掌權的新人迫使先帝在位時的舊勢力不得不團結起來免得被連根拔起，縱然聖上想将這些朝廷的疽瘡徹底清除，卻也只能默默隐忍等待時機。
“其實我本意只是想散個步，偷夜明珠就是順便的，臨時起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信我！”
“現在我的信任重要嗎？還是說服你的腦袋信任脖子吧。”
神偷：……
神偷：T^T
捕快：→_→
捕快：“我倒是可以幫你……”
神偷：“我的親兄弟啊就知道你最好了！”
捕快：“……不過有個條件。”
神偷：“什麽條件盡管開來。”
捕快趁火打劫：“算上你上次偷的，兩顆夜明珠都交出來，我就幫你救人助你脫身。”
神偷猶豫片刻：“行行好一顆吧。”
“不行。”
“大人！公子！老爺！爺！哥！可憐可憐我吧沒有夜明珠小的怎麽活，再沒有辣麽完美的夜明珠了！”
“之前的十八年你怎麽活的？”
“狗知道啊！”
“……”
作者有話要說： 短篇好，我愛短篇，短篇使人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