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猜鬼車（七）
一陣手機鈴聲把姜巽離從睡夢中叫醒。
此時房間內已經一片昏暗，夜色剛剛降臨，窗外的天空還有些發藍。蔣芃不在，不知道去了哪裏，姜巽離摸到手機，按下接聽鍵。
張川問：“陣設好了？”
“設好了，就等晚上出去抓那小家夥了。”
姜巽離說着坐起身，靠向床頭的軟墊，伸手打開床前燈，道：“你那邊案子辦完了？”
“還早着，就是抽空問問你那邊的進度。”張川道，“你那兒我也幫不上什麽，等我這邊事兒差不多了，我幫你查一下那小孩兒的具體情況。”
“嗯，拜托了。”
姜巽離挂了電話，正要給蔣芃發微信問他在哪，房門被打開，蔣芃拎着兩份套餐進來，放在書桌上。
姜巽離一見這情景就樂了。
“大畫家，你這樣我會很內疚的！”
他穿上衣服坐到桌邊，完全看不出任何內疚情緒。他翻出餐具，打開餐盒，嘴裏還在絮絮叨叨：“你又要開車陪我轉悠，又要陪我挖坑設陣，還管我晚飯……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了！哎，我以身相許怎麽樣？”
蔣芃沒搭理姜巽離，轉身去洗了手，端着自己的那盒飯坐到了窗邊的扶手椅裏。
姜巽離笑了笑：“你總得給我個表達謝意的機會吧？要不你提個要求，我但凡能辦到的，絕對給你辦得不含糊！”
蔣芃拿筷子的手頓了頓，道：“好。”
那邊姜巽離還在等下文，蔣芃卻一言不發開始吃飯了，并且堅決秉承“食不言”的優良習慣，一直到餐盒見底，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姜巽離也只好默默扒飯。
過了許久，蔣芃放下筷子，輕嘆了一口氣。
“我的确想給你提個要求。”他垂着眼睛道。
“你說。”姜巽離心裏倏然松了口氣。
蔣芃又沉吟了片刻，慢條斯理道：“不要再謝我。另外，如果遇到困難，一定要說出來。我雖然不懂你那些術法，但也許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別自己扛着。”
姜巽離怔了怔，等品味出來這句話裏飽含着的情緒，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揚了起來。蔣芃這個人，看起來總是一身冷漠，不近人情，但其實也不是沒有情緒的嘛……
雖然姜巽離也知道，目前蔣芃對他的這種關懷，可能僅僅是出于那種沒什麽必要的自責。
不過這沒什麽妨礙，感情這東西，都是循序漸進的，不管是好奇還是自責憐憫，相處久了，沒準就能發展出點別的什麽。
況且，他姜小爺可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害羞。
“知道了，我不會硬撐的。”姜巽離狀若乖巧地點了點頭，眨巴着一雙眼睛，看上去極為無辜。
兩人吃過晚飯，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去。
姜巽離站在窗邊，調動靈力，感知着自己設的陣中，各種力量的流動。
如果沒有這個陣，他是無法在這麽遠的距離清楚感知那只厲鬼的，但眼下這片區域被他的陣法籠罩，讓他能夠很清晰地捕捉到陣內的任何異動。
或許是天色尚早，那只小鬼還沒有出動。
姜巽離在書桌邊坐下，翻開符紙本子開始繪制各種符箓。晚上他将要面對的是一只厲鬼，即使剛剛成鬼不久，又被他的陣法鎮住，他也必須保證自己有足夠充分的準備。
畢竟，他身邊還有一個完完全全的圈外人……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畫家。
想到這裏，他打定主意，等空閑的時候一定要把駕照考出來，否則在燕市這個地方，不會開車真的是太不方便了。
七八張符畫成，姜巽離忽地擡頭，跳起來拽住蔣芃的胳膊：“走！它出現了！”
蔣芃開車帶着姜巽離趕往感知到鬼氣的地段，眼看着，轉過前面的交通燈路口，他們就到達目的地了，那縷鬼氣卻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姜巽離愣了愣，傾身向前，趴在駕駛座的椅背上，從前窗看向車外。
這天是周日，有不少周末郊區游的人趕着返回市區，這條路上的車流比他們昨天回來時密集許多，一旦出問題，恐怕會形成連環追尾。
等兩人到了之前判斷出的地方，蔣芃把車停在路邊，姜巽離抽了個交通燈的空子，下車走到路面中心查看。
這裏殘留着一絲極為微弱的鬼氣，被他身上帶着的靈力一攪，瞬間消散。但它的存在已經可以證明，那只厲鬼的确來過，只是沒有停留太久，也沒有造成事故。
姜巽離回到車上，路口的信號燈變綠，車流漸漸吞沒這條道路。
忽地，陣中的靈力流動又發生了變化，那只小鬼出現在這片區域的另一段道路，距離姜巽離他們的位置足有四公裏遠。
姜巽離皺眉道：“上泉路和柳寺路的交叉口往東，七十米。”
蔣芃立刻打燈啓動，并入車流，向上泉路方向去。
這次他們的行進路線多為右轉，沒有被交通燈過多阻攔，很快就來到上泉路和柳寺路的交叉路口。然而，就在車子轉向東邊的一瞬間，姜巽離感知中的那只厲鬼再次消失了。
“靠，現在連小鬼都會趨吉避兇了嗎？！”
姜巽離一拳錘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有點生氣——他們明顯是被那個小家夥耍了。
雖說現在有符陣鎮壓，但四方木的力量有限，能夠阻止那小鬼顯形吓人，卻無法阻止它在道路中來去自如。照這樣你追我逃下去，先累死的肯定是人，而不是鬼。
“我們得想辦法把這些道路鎖起來，讓它沒法兒逃來逃去。”姜巽離攤開他上午用來标注陣眼坐标的地圖，思考要怎樣才能把那小鬼困住。
當初設陣時為了确保将那厲鬼圍在陣中，姜巽離把設陣面積擴展到了方圓十公裏範圍，現在拿着地圖再看，發現這片區域裏道路密集，縱橫交錯，似乎四通八達。
姜巽離一時頭疼，不知道該怎麽操作才能不給那小鬼留下可以逃跑的缺口。
“它在哪？”蔣芃忽然問。
“嗯？哦，它現在在新榆樹環島東北方向出口一百多米的地方。”
姜巽離道：“不過我們先不過去，我得想想怎麽能把它堵住。”
蔣芃沉吟片刻，問：“你的符，能在路口阻攔它進入道路？”
“能啊，不然我怎麽堵它？”姜巽離一邊說，一邊繼續埋頭苦想。
“這裏，文輝路與柳寺路交叉口西側，廣鹹路與柳寺路交叉口西側，柳寺路與江右三路交叉口南側……”
蔣芃一眼都沒看地圖，卻連着報了一串路名路口，末了道：“這幾個地點剛好順路，能把東邊完全隔離。”
姜巽離按着蔣芃的說法把幾個點标出來，細細查驗一番，瞪大了眼睛道：“蔣芃！你是天才！”
蔣芃不予置評：“現在開始？”
“嗯！這回我看它往哪裏逃！”
兩人沿着蔣芃設計好的線路一路行駛，每到一處路口，姜巽離便下車将繪制好的鎮魂符貼在路口兩邊的燈柱或道旁樹木上。好在這裏的路況事實上并不算特別複雜，需要的符箓也不多，否則即使他的靈力異常充沛，也禁不住這麽消耗。
經過一次圍堵，那小鬼又換了地方，果然沒有再去東邊的區域，而是向南逃竄了不到三公裏。
“陣法中央是一塊槐木，我們把它引到那裏去，它為了逃脫鎮壓很可能會選擇借助槐木增強自己……如果它這麽做了，就會徹底被這個陣法封住。”姜巽離道。
蔣芃點了點頭，再次指了幾個路口，姜巽離亦步亦趨，用鎮魂符将道路封住。
圍堵的範圍越來越小，最後完全集中在柳寺路中段。姜巽離松了口氣，讓蔣芃開車去找那小鬼。
忽然，姜巽離的感知中，那厲鬼竟然又消失了，并且幾乎在一瞬間，再次出現在整片區域最東邊的一條道路上。
“我操特……我、我靠！”
姜巽離怒道：“它怎麽到東邊去的？！玩兒我呢？”
蔣芃也皺了眉：“不會。沒有漏洞。”
“但它就是過去了！”姜巽離咬牙切齒，“再篩查一遍，我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蔣芃開車繞着最初貼符的那條線路又走了一遍，果然讓姜巽離發現了異常。
有一條路的路口，他剛才貼符的左右兩根燈柱上，現在空空如也。姜巽離略一感知就發現，自己的符被人強行撕毀了，殘骸正丢在旁邊的垃圾桶裏。
“靠邊停一下，這個路口的符被撕了。”姜巽離皺眉道，“果然有人護着那只小鬼麽？不對，不應該，要護着也該把我的陣掀了才最劃算……”
他下車走到路燈燈柱邊，摸出一張符箓，捏在手裏，思考該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有人撕他的符，這情況有點奇怪。不過解決起來倒也不麻煩，他還可以把符紙折成小動物，放它們自己守在這兒，多費點靈力操控着就是了。
姜巽離動了動手指，準備折疊符箓。就在這時，旁邊的灌木叢後突然繞出一個人影，忽地竄到了姜巽離身前，一把将他手裏的符紙奪了過去。
姜巽離吓了一跳。
沖上來的這個人對他沒有人身威脅，所以他的預感一點都沒提醒，眼前驟然出現這麽個人，還真的挺可怕的。
“我說你年紀輕輕的，找點兒正經活兒幹不行嗎？這到處張貼小廣告能賺幾個錢呀？還影響市容！還得我們街道費勁吧啦的天天來巡邏來清理！不然評不上燕市優秀街區！”
一個戴着紅袖章的、圓滾滾的大媽叉着腰站在姜巽離面前，眉毛擰成了麻花，翻着眼皮，一臉不高興地看着他。
“虧得我剛繞回來，不然你又得貼這兒！你看看你看……嚯！你這還宣傳封建迷信呢？！小夥子，聽大姐一句話，現在這可是科學社會，不興這些個東西啦……”
天師世家·符術天才·正在捉鬼的·姜巽離：……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蔣·最強大腦·芃的隐藏屬性其一已經開始漸漸浮出水面……
以及，既然是燕市嘛，忍不住讓朝陽大媽出場露個臉（斜眼笑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