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猜鬼車(九)

姜巽離洗漱完畢,在衛生間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深呼吸兩次,這才回到套間的卧室。他掀開被子鑽進床鋪裏,想了想,又起身把空調調低了兩度。

他知道自己有個毛病——氣溫高的時候,他睡到一半會在夢中把自己的睡衣睡褲全都扒掉。雖然眼下他沒有睡衣睡褲穿,只有一件短袖上衣,但也最好防着點。

正值盛夏,一旦空調溫度不夠低,他睡着睡着把自己扒光了,明天早上起來得多尴尬。

蔣芃見姜巽離躺上床,自己也放下手機,鑽進被子裏。

這間賓館沒什麽星級,條件與快捷酒店差不多,雖然他們住的是這裏最貴的套房,但也只有一床被子。好在床是兩米寬的大床,被子也足夠大,夏天睡覺又不需要将自己全部裹起來,這一床被子倒勉強夠用。

蔣芃伸手關了燈。姜巽離道:“晚安,大畫家。”

“晚安。”蔣芃頓了頓,又補充道,“小天師。”

一直以來用詞無比簡潔的人,忽然用低沉的嗓音說出這樣一個略帶俏皮的稱呼,讓姜巽離不由得心頭打顫。

他想:其實蔣芃也不是像看起來那麽冷的嘛,中午還說過那樣一段讓他不要自己強撐的關心的話……他會在醫院陪他過夜,給他切水果,給他倒水遞藥片,還開着車陪他晃悠了整整一天。

那麽,這是不是意味着,蔣芃對他其實也是有好感的?

不,不一定。蔣芃或許只是把他當成了朋友。

有時候,直男之間的相處模式,姜巽離也看不太懂。他曾經在大學時不小心觸過類似的雷,以為一個男生在各個方面都照顧他是因為喜歡他。但後來事實證明,那人是個純直男,一直把他當成好哥們兒來着。

他姜小爺也是從那時起,放下顧慮,敞開了和男生開玩笑——反正撩了直男人家也不會當真,撩到了基友更不虧。

不,有時候還是可能虧了的。

——比如撩到一個渣男雙,被人花言巧語拐着吃幹抹淨,維持了兩年地下戀情之後,畢業時卻聽那人說在老家早就有個女朋友,馬上就要回老家結婚。吵架分手鬧了一通,一年過去,那人竟然還有臉跑來求複合,最後害得他姜小爺意外出櫃被趕出家門。

想到汪澤那混蛋,姜巽離氣得一拳砸在被子上。

旁邊的枕頭傳來一聲被碾壓的輕響,姜巽離這才意識到自己吵到了人,但見蔣芃沒說話,他也不好開口道歉,只得默默收回拳頭,不再動彈。

下午睡得太飽,這會兒倒是失眠了。

姜巽離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無聲地嘆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姜巽離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卻感覺自己幾乎剛一閉眼就被一通電話吵醒了。

他眯着眼睛把搭在他肚子上的一只手臂丢下去,又把睡夢中掀到胸口的衣擺扯下來,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見是張川打來的,便按了接聽。

“張哥,現在才五點多!”

張川道:“沒注意,我們剛散會,才看到你的微信。”

從剛才起一直搭在姜巽離大腿上的另一只腿默默挪開,姜巽離這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他僵着脖子扭頭看蔣芃,卻見蔣芃面無表情地挪了挪身,将兩人原本相貼在一起的距離拉開,然後一臉淡漠地起身去衛生間。

蔣芃的臉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耳廓有些發紅。

“小離?姜巽離?聽得見嗎?”

張川在電話裏莫名其妙,怎麽說了一句話就沒音兒了。

“呃,在……”姜巽離回神。

“你說找我有要事,什麽事?”大概是還沒從警局會議的氣氛裏出來,張川的語氣極為嚴肅。

姜巽離吞了口唾沫,坐起身靠在床頭,整理了一下腦中的思路,道:“恐怕真的要麻煩你幫我查查,在柳寺路出事的那個孩子了。我昨天發現,他的屍體應該是被什麽人封印了,我覺得他很可能是被人制造出來的小鬼,并不是自然形成的。”

張川聞言也立即重視起來:“知道了,等我這邊的正事忙完,我親自去他家裏看看。”

“嗯,麻煩你了。”姜巽離道,随後又向張川提及了一些細節,便挂了電話。

蔣芃從衛生間出來,臉色平靜地問:“昨天那孩子有問題?”

見他這麽随意平常,姜巽離也不好提起剛才自己被當了抱枕的事,刻意提起,反倒尴尬。

他點了點頭,道:“對,他身上的問題可不小,希望張川那邊不要被別的事絆住,能盡快查出來最好。”

蔣芃道:“我在電視上看到過那孩子。”說着他拿起手機,找到自己昨晚搜出來的幾個網頁,遞給姜巽離看。

網頁是某個燕市地方媒體的新聞文章,講的是幼兒心理問題不可忽視,并列舉了幾起案例。其中最重要的案例就是一個化名“笑笑”的七歲男童,因為患有嚴重的綜合恐懼症,被迫辍學在家。

這個段落的配圖是從電視新聞中截屏的,畫面主角雖然被打了馬賽克,卻仍舊依稀可見那只小鬼的五官輪廓。

“這麽小的孩子也會有心理問題?”

姜巽離皺着眉頭,用自己的手機記下截圖中的電視臺标,準備回去試試能不能在網上搜到這期節目,并順手把這一條也發給了張川。

兩人都被吵醒,之前又發生了點小尴尬,便不打算繼續睡回籠覺。姜巽離簡單洗漱完畢,收拾了東西,蔣芃開車送他回出租屋。

清晨的燕市,交通還算通暢,蔣芃把姜巽離送到小區門口,還不到七點鐘。

姜巽離回到自己的房間,脫力般地撲到床上。這一天兩夜的折騰,即使他有靈力傍身,也感到極為疲勞。但是他昨天已經因為受傷和捉鬼的事向咖啡廳請了假,今天是周一,他還得去那邊上班。

補了三個小時的覺,姜巽離被自己定的鬧鐘叫醒,擦了把臉,給家裏打了一通電話。

接電話的還是王叔,姜巽離聽到爺爺依然在背景音裏怒哼。

沒等姜巽離提及燕市發生的事,王叔就笑呵呵地說:“小離啊,燕市那邊的事情,張家小子給這邊打過電話,你的身體還好吧?傷口疼的話就……”

話還沒問完,那邊老爺子就喊:“男子漢,受點傷就受點傷,嬌氣!還真拿自己當女人了不成?!”

姜巽離:……

王叔呵呵笑了幾聲,繼續道:“你那邊吶,的确需要個幫手。這兩天你爺爺幫你物色了一個符家的小輩,和你差不多年紀,估計也就這個月內,她就能到燕市。”

老爺子哼了一聲沒反駁。

姜巽離一愣:“什麽意思?還真要把燕市交給我看着嗎?”

“啊,你爺爺說,你也到了該歷練歷練的年紀,燕市是個不錯的去處。你不擅長的部分,張家小子和馬上要過去的符家……後輩,都會幫襯你,你也不要有太大負擔。”

姜巽離頓感頭疼。

燕市這麽大,在這裏生活了幾個月,感受過這個城市的擁擠、競争和快節奏,他其實并不喜歡這裏。如果接下了家裏這項安排,他恐怕真的要在這裏生活一輩子……

一輩子。

想到這個詞的時候,姜巽離心中首先騰起的是對自己未來産生的不安和惶惑,但不知為何,緊随其後的卻是一種無法描述的興奮感。似乎有一件他十分期待的事情,在這個決定下終于可以落地生根,漸漸發芽……

他想:一輩子在這個城市,其實也挺好的。

“我……那……我要是接受了家裏的安排,有沒有資金支持啊?”既然下了決心,那他就得給自己多争取些福利。

電話裏爺爺在遠處怒吼:“他不是挺能耐嗎?!讓他自己想辦法賺錢!”

姜巽離:……

他現在終于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老爺子的嫡親血脈了。

确定了他暫時在燕市留守的事宜,姜巽離又把最近兩只厲鬼的屍身去向不明的事情通過王叔轉告給了姜老爺子。

姜家擅長的是符術和陣術,而成鬼的兇屍,不僅僅可以用于壓陣,還可以用來做咒,甚至制煞。這些卻不是姜家擅長的範疇了,依靠姜老爺子的人脈去查,比姜巽離自己想破腦袋來得快得多。

這些是大事,姜老爺子終于沒再讓他這個“很能耐”的孫輩自己折騰,冷哼着接下了。

姜巽離這才終于放了心,動身去咖啡廳上班。

楊姐那邊已經知道姜巽離遇到交通事故受了輕傷的事,他這一天都沒被分派到什麽重活,就連往機器裏加咖啡豆這樣的“劇烈運動”都被楊晴叫了停,交給別的服務生做。

姜巽離就這樣閑閑散散地收銀端盤子,劃水到晚上十點鐘下班,正準備去換掉工作服,就見張川一臉疲憊地推門進店。

“喲,張警官又來啦?”

楊晴把手裏正在做的拿鐵遞給旁邊的妹子,趴在吧臺上沖張川笑:“您這天天找我們小離幫忙,給他發工資嗎?”

張川心說:我倒是想發,可上面還沒前衛到設這個編制。

姜巽離對此也不以為意,幫張川做了杯黑咖啡,跟在他身後坐到了咖啡廳角落的位置。

晚上十點鐘的咖啡廳裏仍然有不少人,張川說話時壓低了聲音。

“我簡單查了一下,還找了找你發給我的那段視頻。祁笑天那孩子是五歲多的時候被查出患有恐懼症的,發病原因不明,六歲起開始定期進行心理治療。我給他的父母打過電話,但那對夫婦還沒走出來,暫時不太想提起車禍的事。”

姜巽離道:“可以理解。”

張川道:“理解是一回事,案子還是要查的,我想着,等這周六你休息的時候,和我一起以警察的身份去孩子家裏探探。”

姜巽離點頭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蔣畫家的設定之一揭開(斜眼笑jpg

姜小瘋:……不夠,還要!

————

話說為什麽我感覺……

我一不小心把靈異寫成了懸疑呢……

(黑人問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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