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鬼動了我的奶酪（四）
“抱歉，我之前在開車，剛才看到你的信息，發現你已經被确認過了。”
兩人來到展廳的一個偏僻角落，蔣芃首先向姜巽離道歉。
姜巽離笑道：“光道歉可沒用，中午你得請我吃飯才行！”
“好。”
這場個人畫展，展出的并不只是蔣芃的油畫作品，比如現在，挂在兩人面前牆壁上的，就是一組炭筆速寫。紙張被封在玻璃畫框裏，即使畫面上的線條十分随意，也顯出幾分檔次不凡來。畫面的右下角簽着蔣芃的名字，兩個字的草字頭連在一起做了個造型，頗有意趣。
“我早就想說了，你這個名字寫出來，倒是比讀出來更像個藝術家。”姜巽離笑道。
蔣芃道：“我原先的名字，是鲲鵬的‘鵬’。”
“哦？那怎麽想到改成這個‘芃’的？”
“嗯……”蔣芃猶豫了片刻，似乎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姜巽離催了他兩遍，他才道，“因為這個‘芃’字，寫出來比較美觀。”
姜巽離：……
“所以，你就是為了寫着漂亮，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了？！”
他對此簡直無法理解。家學的緣故，他對名字極為重視，想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僅僅為了寫出來好看，就去改名的。
蔣芃卻真的點了點頭：“那段時期，我對視覺美學的要求近乎偏執。”說着，他看了姜巽離一眼，道：“如果是那時的我，一定會批評你這種穿衣搭配。制式襯衫配牛仔褲，還……穿着涼鞋。”
姜巽離無奈：“你現在也已經吐槽了！”
蔣芃看着姜巽離，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半晌，他擡起手，輕輕撥開姜巽離襯衫的衣領。
姜巽離知道他要做什麽，于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道疤痕既然存在，就不必有意藏着。
襯衫最上面的兩粒紐扣沒有系，蔣芃又親手解開了第三顆扣子，扯動領口，讓姜巽離的右鎖骨暴露出來。鎖骨下面的傷口愈合不久，疤痕泛着嫩生生的粉紅色，但看得出已經完全長合了。
蔣芃的指尖輕輕撫摸上那道縫合得其實極為平整的疤痕。
他面無表情，眼神又有些晦澀，姜巽離看不出他對這道疤的看法，不知是失望，還是別的情緒。
手指的觸感溫熱，姜巽離被摸得有點癢，于是躲了一下，拉上領口，擡起頭笑問道：“怎麽，嫌我不完美了？那以後我還能去給你當繪畫模特嗎？”
“不。”蔣芃回答得毫不猶豫。
姜巽離感覺心裏一直懸着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了下來，重重砸進他的胃裏，沉甸甸的。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什麽都沒說，扭頭去看牆上的畫。
“這點傷痕，不會影響你的完美。”蔣芃把話補完。
姜巽離舒了一口氣，心情輕松起來。
“但我不想讓你繼續做我的模特。”蔣芃又道。
姜巽離被這幾句話弄得心情大起大落，差點噎住。
他扶額道：“……我說大畫家，咱能給個痛快嗎？你這樣把人吊得忽上忽下的，有意思嗎？”
蔣芃轉過身，認真地看着姜巽離，道：“做朋友吧。”
姜巽離呆滞了片刻，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到底是高興更多些，還是失落更多些。
不過他只惆悵了極短的一瞬間，便接受了這個提議，咧開嘴給了蔣芃一個大大的笑容：“做朋友好啊！小爺我就是喜歡交朋友！為了慶祝這歷史性的一天，我決定了，我今兒要請你吃大餐！”
蔣芃勾了勾嘴角，扭頭看着姜巽離近在咫尺的臉，輕聲道：“好。”
畫展的預展在中午之前告一段落，前來參觀展覽的人有一部分留下來，大家一起去松莊附近的飯店吃飯。飯桌上，蔣芃的幾幅畫被預定了出去，确定不會參加正式展覽之後的拍賣。
然而許多人還是有些遺憾——蔣芃不肯賣出那幅《尤物》。
“小鵬啊，你跟我透個底。”
飯局結束後，一個年長的收藏家湊上前，好奇地問：“你是想把那幅畫拿去拍賣嗎？哎，既然你叫我一聲叔，我就勸勸你……那幅畫啊，就算拿去拍賣，也差不多兩百萬到頭了。你劉叔就給你兩百萬！你不虧！”
蔣芃道：“抱歉，劉叔。那幅畫我并不打算出手。”
“你要留着？”
“是。”蔣芃道，“畫中人是我朋友，我并不希望他的人體畫流入市場。事實上，那幅畫明天就會撤展。”
那劉姓收藏家一驚：“撤展？！”
蔣芃點了點頭。
“你寧可付違約金也要……”收藏家的話說到一半，蔣芃忽然站起身，把他的話打斷了。
姜巽離從洗手間出來，聽到最後那句話，問：“什麽違約金？”
“沒什麽。”蔣芃道，“我送你回市區。”
“不用了吧，我自己坐地鐵回去。”姜巽離不認為自己需要被人嬌慣，他一個正年輕的大小夥子，也不怕擠公交地鐵。
蔣芃卻道：“我去阡陌口辦點事，順路。”
人都這樣說了，姜巽離也不再推辭：“那行吧。”
從飯店出來，蔣芃的外公與幾個老朋友去喝下午茶，蔣芃帶着姜巽離坐上了那輛來自外公家的老福特，直奔燕市城區。周三中午，燕市的車流并不密集，即使路面因為大雨依舊濕滑，一路行來卻也十分順利。
車子抵達姜巽離住的小區門口，姜巽離回頭問：“還說今天要請你吃飯呢，結果中午還是你安排的聚餐……你在這邊辦完事兒，大概幾點？能湊得上晚飯不？”
“能。”蔣芃道。
“那成，你完事兒了給我打電話，要是時間還早，我帶你去我工作的咖啡廳裏坐坐。”姜巽離說完，擺了擺手，下車離開。
蔣芃坐在車裏，目送姜巽離轉過拐角的綠化帶，被青翠的柏樹遮住身影。他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接通後，道：“我到小區門口了，是三號樓，對嗎？”
挂了電話，蔣芃開車進入小區，停在三號樓下。
一個穿着房屋中介西服的人上前幫蔣芃開了車門，笑得一臉谄媚：“我這就帶您上去看看？原來的住戶裝修好，晾了大半年，這還沒入住呢，又突然決定移民了。所以這房子就相當于是全新的！還沒甲醛和異味兒，保準您滿意！”
蔣芃沒答話，點了一下頭，跟着中介走進電梯。
姜巽離回到自己的出租屋，把襯衫脫下來，換上了休閑服。他躺倒在床上，翻了翻微信公衆號，又給張川和符錦夏分別發信息問候了一句，丢下手機，擡起手摸了摸自己鎖骨下的疤痕。
片刻，他嗷地嚎了一嗓子，拿起手機發了一條微博。
“小爺我完蛋了！沉迷美色不可自拔！！寡人有疾！！！”
他的微博粉絲不多，大都是他當年大學時認識的同志圈裏人，他對那個圈子雖然不讨厭但也說不上喜歡，因此極少發博。這時他突然發了一條，本意是自己抒發一下，并沒有期待被人看到，卻沒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回複。
“自拔？你不是一向在下面嗎？拔什麽？”來自一個他不認識的號。
姜巽離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葷話弄得一頭霧水，點開那人的微博號去看，卻是一片空空如也。他也沒心思深挖這個馬甲背後是誰，删了微博，把手機一扔，決定睡個午覺。
一覺睡到下午五點多，姜巽離翻開手機，見到兩條來自符錦夏的微信。
“我今天又看了五六個房源！都特麽管我要三千多！還是那種合租的！北邊的小卧室！搶錢啊！”
“燕市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姜巽離看着一串的嘆號，樂了，回複道：“所以啊，你以為小爺為什麽租了個半地下室？”
符錦夏很快發回消息：“可是老娘命理屬木，需要陽光！我不管，為了安慰我受傷的心靈，今天晚上你得請我吃飯！如果不是因為你，老娘根本不用來燕市這個破地方！”
姜巽離還沒來得及回複，微博那邊忽然有人發來私信，正是之前在他的博下面說葷話的那位。
“小離，我是汪澤。我想和你聊聊。”
看到這個惹人厭惡的名字，姜巽離打開微博，就要把人拉黑。
這時蔣芃的電話打了進來，他趕緊接通，那邊說：“我的事情辦完了，這就去找你。”
姜巽離：……
他一會兒一定要給自己算一卦，這一個個的——家裏安排的相親對象、前男友汪渣男、暧昧中正想追的大畫家——都往一起湊，是他最近命犯桃花了嗎？！
姜巽離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先把汪澤拉黑，洗了把臉，把自己睡皺了的衣褲換下來，特別注意了風格和顏色的搭配。然後他給符錦夏回消息說，他晚上約了朋友，并讓符錦夏去他打工的咖啡廳吃一份簡餐，記在他的賬上。
——這才揣了手機出門。
蔣芃已經等在小區門口了，姜巽離沒有開門上車，而是敲了敲車窗。蔣芃把車窗降下來，姜巽離說：“阡陌口商圈離這兒不遠，那邊不好停車，我們溜達過去吧？”
“也好。”蔣芃點頭，下車落鎖。
上午剛下過一場暴雨，這時路邊的綠化帶泥土中還有些濕意，空氣比平日涼爽了不少。
兩人并肩從小區一路走到商圈中心的大街上，姜巽離問：“晚上想吃點什麽？這片兒的美食特別齊全，中西都有，還有印度菜，你愛吃咖喱不？”
蔣芃道：“你在這附近的咖啡廳上班？那裏應該有簡餐吧？”
姜巽離：……
他記得，他好像剛才讓他的“相親對象”去咖啡廳吃晚餐，還記在他的賬上來着？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趙醬油：（偷偷摸後背）可愛，想……
汪渣男：小離，我想和你聊聊。
符女王：姜巽離！請我吃飯！！
蔣畫家：我在你家附近買了套房，可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
……
王叔：小離啊，剛才你爺爺起了一卦，發現你最近桃花正旺，是不是有什麽消息瞞着我們呀？
姜小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