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節
之間,是割不斷的父子關系。
這個事實來的并非太過突然,在此之前,江信恪的種種暗示,對他的種種關懷,都指向了一件事——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遠非那麽簡單。只是江信恪的話和親子鑒定報告仍舊讓顏緒一時間無法接受——任誰都不會平靜的接受突然冒出來的親生父親,而且這也意味着自己跟顏開平唯一的那一點關系,廉價無用的血緣關系,消失殆盡。
“我原本不打算告訴你的。”那個時候的江信恪說,“雖然我也是才知道咱倆的關系,但畢竟我消失了那麽多年,從未盡到父親的責任,我沒有權利,也不應該去打攪你的平靜和幸福。可是我沒想到顏開平會傷害你到如此地步,那我只好行使父親的權力,把你從深淵裏拉出來。”
“緒緒,你跟他這麽多年來得到了什麽?什麽也沒有,他只是把你洗腦了,讓你以為離了他你就活不下去。可是現在爸爸回來了,爸爸來救你了,你應該睜開眼看看,看看這個世界是豐富多彩的,他不是你唯一的亮光,也不應該是你活下去唯一的保障,他不是你的根,他只不過讓你誤以為他是你的根。你跟他說恩斷義絕的勇氣難道只是一時沖動嗎?不,你不是,你是真的恨他,你知道你應該離開他,你現在不過是被痛苦掩埋了理智罷了。”
“顏開平真的不愛你,你跟他分手的這段時間,他還不是正常出去找別人?他前兩天去了美國,跟以前養的一個跳舞的小情人舊情複燃了。我讓人拍了照片,你要看嗎?算了,不要看了,我知道你受不住。”
“你應該學着掌控自己的命運,而不是再次跟他跪地求饒。”
“我真的好難過,看到你變成這樣,我實在太心疼了。”
“緒緒,對不起,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年勇敢一點,或者我早回來一點,早點知道還有你的存在,肯定不會讓你吃這些苦的。都是我的錯。”
“緒緒,原諒我……”
江信恪落淚的面龐又浮現在顏緒腦海,他不禁閉上眼。
遠處穿着風衣的江信恪在對他微笑,他站在冥想中心VIP通道的入口處,高高的身姿挺拔潇灑。他的笑容與眼神寫滿了慈愛,跟看趙姝和江津國的眼神都不一樣,有一種寬容和寵溺。
顏緒深深的吐出一口氣,走上前去,對他微微一笑:“父親。”
江信恪滿足的低下頭,伸出手牽住了顏緒柔軟的掌心,柔聲說:“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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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什麽願望了嗎?”江信恪牽着他的手,像廣場慢慢走去。
“想好了,”顏緒點點頭,他帶着手套,感受不到江信恪手心的溫度,“太一般了,不太好意思給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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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而不實的東西我不喜歡。”江信恪答道,“因為華而不實無法實現。”
“但是華而不實讨人喜歡啊!”顏緒笑道。
“沒關系,我就喜歡你的樸實。”江信恪頓了一下,“你的華而不實也喜歡。一切都喜歡。”
顏緒目光一閃,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撤回手,但江信恪抓他抓得很緊:“今天齊迪龍寺的高僧會為我們的天燈加持。你要把你的願望都寫上,佛祖會看到的。”
廣場上無數蠟燭的火光在微風中搖曳,自覺穿了白衣服或當地蘭納民族服飾的人們聚集在一起,觀賞僧侶們的祈福儀式。顏緒望着這片人頭攢動,那場面既是溫馨,也是肅穆。
齊迪龍寺的住持與江信恪雙手合十,互相鞠了一躬。他接過對方送過的天燈,對顏緒說:“來,把你的願望寫上。”
顏緒握着筆,心中百轉千回。
他曾經也許過願,也是在泰國,在普吉島一個下了流星的夜晚。他對它許願:
我希望二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幸福快樂。
顏緒苦笑一聲,最為無常是命運,當時誰會想到,如今兩個人竟然真的是恩斷義絕,半點關系也沒有。
他提起筆在那燈上寫道:“心中若無煩惱事,便是此生好時節。願父親平安順遂。”
江信恪接過去一看,很是高興:“竟然只寫了我——那你自己呢?”
顏緒一愣,當年他對着流星許完願,那個人也是這樣問他:怎麽只替我求福?你自己的呢?
他記得自己回答他的:只要二哥好,緒緒就好。
可是他現在不會再這樣回答了。他不想再依附于誰,他也不再認為,只要某個人好,他就會好了。
他不再那麽傻了。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顏緒在江信恪的幫助下撐開天燈,小心翼翼的點燃了天燈:“我對自己的祝福在心裏,就不必麻煩佛祖了。”
江信恪攬過他,拂開顏緒額頭上的發:“對,不必麻煩佛祖,你只要麻煩我就好了。你有什麽願望,我都會替你實現。”
說着,低頭去吻他光潔微涼的額頭。
顏緒輕輕推開他:“父親……我都這麽大了,不要随随便便親頭了。別人看到會覺得怪怪的。”
江信恪握着他後頸子的手微微一僵,随即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你在乎別人的眼光?”
顏緒躲着他這些日子越來越明目張膽的眼神:“在乎。”
江信恪促狹:“我還以為你已經習慣了這種事。”
顏緒心口一堵。他知道江信恪話裏的意思——當初你親哥哥上你你都不在乎,現在還在乎父子亂倫嗎?但是他只能裝傻:“我從小臉皮就薄。”
江信恪倒是沒再難為他:“那以後你要學着臉皮厚一些。現在你的身份還沒有公開,但早晚有一天我是要告訴全世界你是我的獨子的,到時候家裏的事業就需要你來接手——臉皮這麽薄,萬一讓那些老家夥左右了你,可就不好了。”
“好的,父親。”
“準備放燈吧。”江信恪從後面環住他,掌心覆蓋上顏緒的手背。
不消一刻,萬燈齊放,星火不夜。
将近一米高的巨大天燈脫離了自己和江信恪的雙手,徐徐升起,漸漸與廣場上其他人的天燈彙聚在了一起,融成一片寬廣明亮的銀河。
所有人都開始興奮的尖叫,跳躍着鼓掌。顏緒在人群中追着那天燈跑了幾步,直到再也分不清它是無數火光中的哪一個。密密麻麻的火光螢火蟲一般從顏緒頭頂飄過,無與倫比的震撼,美到令人窒息,所有人都眼含淚光,甚至有哭聲響起。
顏緒在人頭攢動中突然産生了一種錯覺——
他在這煙波浩渺中是如此的渺小,可是參與了這萬分之一的自己,卻也是如此的偉大。
“佛祖,你聽見我的願望了嗎?我不想再依靠誰,我只想真正的主宰我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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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信恪在他離開自己超過十米的時候又将他拉了回來:“不要走遠,人太多了,不安全。”
顏緒戀戀不舍的望着自己的天燈,它早已經融進了無邊的夜色。
趙姝突然走上來,在江信恪耳邊耳語了一番,江信恪臉色意外的有些凝重。他旋即囑咐顏緒道:“家裏突然有些事情,我必須回去處理一下。接下來還有節目,你好好玩。”
江信恪從來都是把幫派稱為家,顏緒猜測他可能是對自己的幫派有極強的歸屬感,他的一個義子一個義女,還有手下的元老幹将們,都是以親人之間的稱呼相稱。有一次,他跟寡言少語的趙姝聊天,才知道他自小跟着單身母親四處漂泊,從未在哪裏有太久逗留。
他從最底層做起,一步步建立了屬于他自己的王國。可是他從來不稱王,只稱呼自己為教父,他是家裏年輕人的父親,也是老人的甥侄。
顏緒看着他罕見的皺眉,有些意外,但他只是點點頭:“好的。”
江信恪疾走了幾步,轉過身來卻再次親吻了顏緒的額頭:“注意安全,不要亂跑。”
“我會的,父親。”顏緒低下頭。
很快他率着大部分人馬匆匆趕往“家裏”,只餘了兩輛車護送顏緒回住處。
顏緒上車之後便開始翻文件,江信恪不願意讓他插手“家裏”的事務,但是讓他學着打理公司事宜。這些公司都很幹淨,底子都很白。
對于江信恪的決定,顏緒心存感激——他沒有将自己拉下水,他希望自己做個幹幹淨淨的商人。因為有了管理雲海的經歷,對于顏緒來說這些買賣上手起來并不難。但是顏緒剛接觸這些時,不管是精神狀态還是身體狀态都處于歷史最差時期,江信恪卻并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趕鴨子上架,将他推了上去。
一開始他受不了連軸轉的工作強度,累到幾乎吐血,他最凄慘的時候甚至怨恨江信恪心硬,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