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卷二十六 年關近

也不知是不是冬日臨近而天時變短的原因,李牧總覺着眼下的日子過得快了些。眼見着天兒是一天冷過一天,章總管便又時時出現在書齋這頭——是給他送好的生火炭來了。

這倒是叫李牧又想起前兩年段尋不在的那些日子,也是這般時時受着照拂,一晃到了如今,他才想起當初自己領受得太當然,竟沒好好對段尋言過一聲謝。

眼下再要說謝,卻是又說不出口了。

冬至前後,兩人一同出門量制新衣。馬車停在蕪漱坊的門口,李牧先跳下車去,站在寒風中捂着手看那門楣上的大字,喃喃念出來的當口,段尋也撈開簾子自車上下來,順手搭了件毛氅在李牧肩頭。

道:“進去吧。”

布匹已先行送達坊內,上了年紀的嬷嬷将二人引至量裁的房中,一面和段尋說着話。言談中李牧才曉得這位嬷嬷原先是宮裏尚衣司的老人,出宮後開的這間制衣坊。

兩人分別量過肩臂身長,正坐在屋內喝着茶,送樣衣圖的人便進來了,對段尋和李牧道:“段将軍,李先生,圖冊送來了,現在看罷?”

一面翻着圖冊,那人一面講解,從用料講究到制式花紋,李牧聽得認真,臨到段尋讓他選的時候卻又犯起難來。

看他十成十茫茫然的模樣,段尋笑着對衣坊的人道:“料子前幾日都送過來了,就按平日裏常做的那幾套下衣罷,要做得保暖些。”

那廂的人點完頭,轉眼去看李牧的意思,卻又聽段尋道:“李先生的同我做得一樣便是。”

李牧聞言先是愣了片刻,後反應過來段尋這是替他将主都做了,又想一想兩人今後要穿相同式樣的衣服,便覺着有趣,在一旁兀自低頭笑起來。

數日後成衣送到書齋,用檀木箱子封着,李牧将其打開,聞見一股熏香的味道,再仔細一看,竟是段尋的那一份也一齊送到了他這裏。

來人只道:“段将軍吩咐都送到先生這裏來,您看……”

新衣的箱子便被搬進李牧的卧房,同他以往那些舊衣一道齊齊疊放在一處,納入相同衣箱。

轉日飯桌上說起這事,李牧道挑日子把衣服給段尋送過去,段尋卻道:“放着罷,總不能老穿你的。”

他半晌才回味過來段尋說這話的意思。近段日子天冷了,濕衣幹得慢,有的時候段尋從營中回來,衣物換下去洗,第二日再出門時便沒了可供換着穿的,有那麽一兩次左右想不出法子,只得穿李牧的長衫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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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這幾件衣裝做得極為相似,只在盤扣,領口,袖口這類細微處稍稍區別,李牧見不着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哪般模樣,但他看段尋穿得好看,也就愛屋及烏地将衣服一齊喜歡了。

今冬似乎不比往年的冬天冷,雨下得少,風也少,臨近年關的時節裏日日都是晴朗天。書齋自年前十日就放了假,李牧得閑,同□□與廚娘一同出門采買年貨。

他這頭閑了,段尋卻忙起來,大概是到了年底軍中朝中的要事和應酬多,李牧夜裏等人,由于心下安寧,等着等着竟是睡過去。

燈卻還為人留着。

說起來倒也巧,自今夏以來,李牧的精神氣漸漸好些,從前常困擾他的夢魇少了,夜裏睡得愈發地好,偶爾夜中醒來,翻身時碰到段尋的胳膊,或是聽聞到他的呼吸,湊過去,便又能很快入睡。

病也病得少了——李牧欲同劉家父子一同出門時,被道外頭寒冷,莫要出去吹風吹壞了身子——他便将這話說出來,惹得劉老連連喊要不得。

“先生快別說了罷,這類話說不得,最怕現世報啊。”

李牧卻不管甚麽現世報不報的,他硬要跟着出去,誰人也攔不住他,便一再叮囑着多穿些,穿厚些,最終領着人出了門去。

實則這一趟出來并非是李牧要趕着湊熱鬧,他尋思着想給段尋買點東西,卻又拿不準這人還能有甚麽缺的,索性就跟着到了集市上現看現想。

最終買下一對如意,全憑突發奇想地覺着名字寓意好。

想他事事如意,時時如意。

這天是年二十八,街市上熱熱鬧鬧的,李牧一行人從南市逛到北市,到了傍晚日落時分,便在北市的一處酒樓用晚飯。

他選的這地方很是豪奢,餘下的三人卻也不驚詫,他們先生每年年底都要做這麽一次東,主仆一桌在外頭吃頓好食——倒也不像是主仆了,更像是一家人。

席間李牧同劉會喝起酒來,劉老一開始還勸兩句,後來想起這是過節,過節就圖個高興痛快,索性不再勸,坐在一旁安靜地聽兩個年輕人扯些有的沒的,臉上不知不覺也跟着挂上抹長久的笑意。

他們坐的是一樓的敞廳,斜對樓梯口與店門的位置,眼下往來食客愈發多起來,伴随着門口一陣陣喧嘩。李牧與劉會互斟完酒的間隙,向門外投去一瞥,正好瞥見一抹相熟的身影,那身衣服還是前日自己替他穿上的。

段尋卻沒瞧見他,與一行人站在門口等了會,等到另一行人趕上來,才在店小二的引路下往二樓去了。

李牧眼睜睜望着人上了樓梯,引得與他說話的劉會也跟着望去,此時不知誰人在樓下招呼了一聲段尋的字,段尋回過頭來看,這才在一衆食客中将李牧認出來。

李牧卻轉了目光,去看方才叫住段尋的人,一看之下發現此人眼熟得很,正是前些日子在淮水工事上碰過兩次面的沈暮山。

再看段尋時他人已經下得樓來,站在沈暮山身旁與他說着話,其間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到李牧身上,李牧正想着不知這人看沒看見自己的當口,就看見段尋拍了拍沈暮山的肩,随即朝他們這桌走過來。

沈暮山招呼着一同前來的人上了樓,段尋卻硬湊在李牧身旁添了把椅子,把人和劉會隔開來。

劉會:“……”

段尋添了椅子還要添碗筷,李牧便按住他的手:“還是上去和大夥一塊吃罷,哪有你這樣把人撂下的。”

段尋不管他說甚麽,聞到李牧氣息間有股酒味,便問:“喝酒了?”說着去拿桌上的酒瓶,只在眼前看過一眼,轉過頭對李牧道:“這酒烈,你少喝一些。”

李牧推他:“知道了,上去罷。”

段尋站起來,又對劉會招呼完兩句,颔首離了席。李牧前腳叫人走,後腳眼睛又跟着人一瞬不瞬地移,直到追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才堪堪收回目光。

“劉會,我們繼續喝。”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一個好作者,我為最近的更新頻率以及未來的更新頻率表示深深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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