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段寧沉趕在天黑前到了前面的小城鎮。

不比昌州,與其說是城鎮,倒不如說是個小村莊。

遠遠地就可以看到村莊的影子了。

一陣寒風吹過,趕車的段寧沉沒忍住,打了個噴嚏,伸手揉了揉鼻子。

大冬天在冰冷的河水裏洗頭還是太作死。

就算他內力高深,還是免不了寒氣入體。

如果因為這樣染上了風寒,簡直太丢人了!自己在美人面前的形象怕是要一落千丈。

他暗暗運起了內力,祛除了寒意。

他自覺美人對他已經有點好感了,他決定要再接再厲。

在遇到裴敘前,他沒覺得自己是個斷袖——當然他也不喜歡女人。他一心事業,秉承着愛情怎比得上一統江湖的快活的理念。

直到看到裴敘的一瞬間,他怦然心動,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将人寵上天的沖動。

誰又說事業與愛情不能雙收?

現在的段寧沉如是想道。

他輕岳教的人在村莊接應他。

他順着他們留下的标識,成功找到了一間院落,他跳下了馬車,有規律地敲了十幾下門。

門開了,開門的是個樣貌平平的青年,一見段寧沉,他微微躬身,喚道:“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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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算讓開身,讓段寧沉進去,誰知他剛一退開,就見段寧沉轉過了身,直奔外面的馬車。

左護法戚奉有一瞬間地懵逼:“???”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素來粗手粗腳的教主以一個極度小心翼翼的姿态從馬車抱出來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

長得特別好看的男人。

戚奉只覺天雷滾滾,呆傻地開口道:“教,教主,這位是?”

段寧沉一手攬着裴敘的腰背,一手托着他的腿彎,頗是得意洋洋地道:“他是本座的心上人~”

戚奉仿佛聽到了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是他的世界觀。

段寧沉沒等他回應,就美滋滋地抱着裴敘進了屋。

屋內是他們輕岳教的一衆教衆。段寧沉以炫耀而張揚的口吻介紹了裴敘作為自己心上人的身份。

所有人震驚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裴敘身上。

裴敘習慣了旁人的視線,只是往常他接收的都是敬畏,恐懼,亦或者是仇怨的目光,像是這樣觀看珍稀動物的,還是頭一遭。

這感覺很陌生,讓他覺得很稀奇。

段寧沉瞅着他的臉色,覺得他是被他們給吓到了,護住了他,沖教衆斥道:“看什麽看?看什麽看?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這話出口,他覺得大家的确理應沒見過長得像裴敘這麽好看的人,于是改了口,“他是本座的人。你們以後對他,就要像是對本座一樣敬重,知道了嗎?”

一個膽大的教衆試探着道:“所以這位是……教主夫人?”

衆人于是恍然,紛紛跟風叫裴敘道:“見過教主夫人。”

裴敘:“……”

段寧沉不敢看他,略覺得臉有點發燙,斥道:“胡說八道什麽呢?八字還沒一撇!”

衆人于是又恍然,感情教主還沒有把人追到手。

懂的懂的。

他們會好好配合教主的!

晚膳已經做好了,段寧沉将裴敘送到了飯廳,教衆們紛紛圍上了裴敘噓寒問暖,段寧沉則是和戚奉去了一旁空蕩的房間。

“教主,敢問那位易公子是從哪兒來的?”

段寧沉想了想,還是将裴敘的來歷告訴了他。

房間內有片刻的寂靜。

良久後,戚奉道:“教主,聽說那裏的人……都會有那種方面的病。”他就差直接說出“對方有花柳病會傳染給你”了。

段寧沉橫眉豎眼,正要發怒,想到裴敘貌似很差的身體,擰緊了眉頭,“要不還是讓崔紋給他看看吧?”裴敘顯然身體有問題,看看總歸是沒毛病的。

戚奉一臉的一言難盡:“……”他壓根不是這個意思。

究竟為什麽教主會看上一個小倌啊?

像他們這樣混江湖的人,最重尊嚴,寧身死,也不願卑躬屈膝。是以,他們最瞧不起的就是靠出賣身體讨生活的人了。

現在他當着首次堕入愛河的段寧沉的面,不好将真實看法表露得太明顯。

段寧沉回過了味來,為裴敘說話道:“他是被迫進入那種地方的!他本是出身尊貴的世家公子,因為兄弟争奪財産,将他害入了那種地方。他身不能行,只能在那種地方受折磨。”

戚奉的表情越發一言難盡。

他們混江湖,最缺少的就是同情心。他們什麽苦難沒見過?又豈會因這種事而憐憫他人?

在他看來,真正有血性的好男兒遇到這種情況就該反抗,而不是逆來順受,茍延殘喘而生。

過往,教主的觀念與他是一樣的。

現在大概是因為陷入了愛河,看待事件的眼光也不同了。

他也知道這時候對段寧沉說“易敘”的不好,只怕教主不但聽不進去,還會惱了他,也心知教主通常都是三分熱度。

一見鐘情,來得熱熱烈烈。想來,這股勁退去也快。過一段時間,等教主對那易敘的熱情降下去,再提意見也來得及。

“你幫本座去查查他的名字。”

另一邊,裴敘忍無可忍,将圍着他叽叽喳喳的人全都趕了出去。

他脾氣算不上好,平時冷冷淡淡,是因為懶得搭理。現在為了自己的目的,被迫待在那魔教教主身邊,他心中已經煩不勝煩了,整個人都處于随時要爆炸的狀态。

不過理智遏制住了他的壞脾氣。

像是修習功法這種事是個人的隐私,若是離開了那魔教教主,只怕就算是以他的勢力,也難以查探到那功法的來歷。

而若是選擇直接抓了那魔教教主,對方只怕寧可玉碎不能瓦全。屆時,就功虧一篑了。

百藥谷主在十四年前診斷他的病情,斷言說他難以活過二十四歲。現在他二十三歲,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日漸衰竭。

少年時,他冬天只是比常人更畏寒。現如今,身體連動彈都難了。

他現在的身體就像是個生了鏽的機器,每次有活動,都要心驚膽戰它會不會散架。

他甚至每天睡前都要想會不會這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快死了。

但他不想死。

他還有許多未盡的事情要完成。

魔教教主是他唯一的希望。

盡管這希望或許是渺茫的,但他仍會緊緊地把握住它。

門這時被敲響了。

一個輕岳教衆推門而入,“易公子,我來為您添茶水。”門被關上,他打了個手勢。

裴敘放下了筷子。

此人是聶彬易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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