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裴敘體內寒毒特殊,通過一般的診脈,無法探查出來,至多就是像崔紋那樣,得出“寒氣入體,病入膏肓”的結論。

他述說的病因半假半真,而段寧沉像是顯得很焦灼的樣子,不斷地在原地踱步,嘴裏還在安慰他說:“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這反應,裴敘不陌生。他曾在其他人那裏看到過,甚至有幾分觸景生情。

“其他人”千真萬确是在乎他,關心他的。

段寧沉若僅是想要與他上床的話,倒也犯不着為他的病着急上火。反正只是随便玩玩而已。

要說他是為了博得他的好感,故意如此作态,卻也不太像。

——莫非這魔頭是對他動了真感情不成?

裴敘這般想着,只覺得有些荒謬。

他本身對段寧沉就不甚在意,再加上段寧沉一直在他的雷點蹦跶,擾得他煩不勝煩。是以他也不願花心思去想這魔頭的行為。因此一直以來,他都是以先入為主的想法考慮段寧沉。

他原本覺得段寧沉是想要以溫水煮青蛙的戰略,逐步瓦解他心中的防線,讓他心甘情願地與他做那碼事。

現在仔細想來……自己最初實在太高看段寧沉了。

段寧沉面對親王都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毫無心機可言,他若真的只是想要上床,多半就直接霸王硬上弓了,又豈會搞那些花裏胡哨的?

若這魔頭一切都是出于本心,無關乎于“算計”,那麽也就沒有“博弈”一說了。

如此一來,倒是他單方面地利用了段寧沉的感情。

裴敘心情複雜。

他倒沒有覺得段寧沉魔教教主的身份如何,他手上沾的血不會比段寧沉少,誰又比誰髒呢?兩人只不過立場不同,世人眼中的善惡角度不同罷了。

Advertisement

若兩人只是單純敵對關系,他利用對方,不會有絲毫顧慮。但事實上,他與段寧沉也算不上“敵對”,頂多是有些利益沖突,加之段寧沉單方面與他有仇——不過段寧沉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此一來,那就更……

裴敘長嘆了一口氣,突然開口道:“段寧沉,你想要頌道玄錄嗎?”

“現在還提什麽頌道玄錄啊?你的身體最重要!”段寧沉焦慮道。

裴敘沒有理會他的話,淡淡道:“我知道真的在哪裏。”

這算是他的進一步試探。

卻見段寧沉完全沒将他的話聽進去,急道:“你快別說話了!說話耗體力。”

裴敘斂下了眼眸,沒有再說什麽。

罷了,魔頭想要頌道玄錄,大不了等自己得到魔頭的功法後,再将頌道玄錄贈予他就是。

一功法換一功法,再給予段寧沉一些補償,也算是互不虧欠。

他沉下了心,也不再有顧慮。

崔紋去寫藥方了,遲遲未歸,段寧沉越來越焦灼,時不時地就瞅裴敘一眼,好似怕“病入膏肓”的裴敘就突然一命嗚呼了。

“小敘,你要喝水嗎?”

裴敘輕微地搖頭。

段寧沉又坐了下來,很快又倏地站起了起來,“那可不行,生病就要多喝水。我叫小二燒壺熱水。”

他打開了門,沖着外面喊道:“小二!”

“欸!客官,您有什麽事嗎?”一灰衣夥計步伐輕快地走來。

段寧沉正要開口,目光落到了他的腳下,眉頭便是一皺,說道:“你将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夥計瞬間殺氣畢現,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刺向段寧沉。

與此同時,守在一樓的教衆也傳來了預警的呼聲,還伴随着金屬碰撞與打鬥的聲響。

段寧沉側身一躲,手刀反劈向對方的手腕,對方反應迅捷,擡腿掃向他的下盤。

簡單的一交手,段寧沉便摸出了對方的路數,臉色一沉,“你們是武林盟的人?”

對方沉聲道:“盟主有令,輕岳教罔顧朝廷法規,破壞武林秩序,依律應緝拿,交由武林盟審判。”

段寧沉冷笑,“還真當武林是他李葉舟的一言堂了?”他本就心情差,對方可謂是撞到了他的槍口上,他掌風猶如排山倒海,直将對方壓制得節節敗退。

正在對方陷入頹勢時,又有幾名武林盟人越上了二樓來。

對方如同見到了救星,大喊道:“抓裏面的人。我拖住這魔頭。”

段寧沉臉色頓時一變,迅速抽身,将裴敘抱起,正欲從窗戶離開,可是這客棧的窗戶實在是太狹小,無法供人出入。

于是只得從正門突圍。

若只有他一人,這些小雜兵還不放在他眼裏,但他單手抱着裴敘,只有一只手又要保護裴敘的情況下,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

他一掌逼退了其中一人,身後便有人趁機砍向他,他迅速側身,躲開了刀刃,同時門前又堵上了人,一時間他難以脫身。

“魔頭,束手就擒吧。”

段寧沉啐道:“做你的春秋美夢去吧!”

他應付了一陣,他的人終于沖了來,“教主!我們助你!”

兩方人交戰,情況一混亂,裴敘便有了機會做些小動作。

他屈指一彈,氣勁擊打在了與段寧沉正面交鋒的人的小腿上。

對方打得正起勁,雙腿突然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段寧沉來不及去想原因,一掌擊打在了他的肩上,又接連逼退了周圍的數人,腳步輕躍,離開了此地,簡短地下達了命令,“撤!”

他離開了客棧,心想,這些武林盟的人多半是崔紋帶的尾巴。

崔紋精通醫術與易容術,但反追蹤的能力還是差了一些。

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裴敘身上,憂心地道:“小敘,吓到了吧?”

裴敘淡淡道:“還好。”

“本來還想帶你游歷江湖,可是你的身體不好,外面太危險。我還是帶你回教,等你身體養好一些,再帶你游歷江湖吧。”

裴敘低垂的眼睫劇烈地顫了顫,擡起了頭,對上了段寧沉認真的雙眼。

段寧沉相貌俊朗,劍眉入鬓,鼻梁高挺,忽略眼睛的話,是個很正派的長相。

他的雙眼是比較明顯的內雙,眼睫毛不算長,但比較密,眼尾上挑,瞳仁黑幽,顯得危險又邪氣。

說實話,是在江湖,還是在輕岳教,對他都沒有差,總歸他最終目的是要得到段寧沉的功法。

只是目前輕岳教無論是教中,還是江湖上,都挺窘迫的,而這局面,也是他一手促使的。

他待在段寧沉身邊的消息自是瞞不過有心人,他真實目的不能暴露,是以只能對輕岳教下了手,讓有心人認為他留在段寧沉身邊,是為更方便對付魔教。

——這其中也是有漏洞的。比如,以他的身份,卻也用不着親自以身試險。很多人也知道,他冬天的病情會變得更嚴重。要對付魔教,也用不着選擇這個時間。

但他只需要有個由頭就夠了。

以他平時在旁人眼中的形象,這些漏洞只會讓人們去思考,他是否還有別的更深的算計。

之前他做出針對輕岳教的布置,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但現在……

他別開了目光,淡道:“随你。”

他亦想不通段寧沉為什麽會喜歡上他。

——大抵也就是三分鐘的熱度吧。

他只希望段寧沉早點對他失去興趣。

他不喜歡應對別人的感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