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段寧沉從廚房拿了米粥,火速回到了房間中,正好碰上了打算出去的聶彬等人。
段寧沉自是認不出與他們行了一路的“王三”是眼前的聶彬,只當他們是好心的過路人。他急忙問道:“你們看過他的情況了嗎?他現在怎麽樣了?”
裴敘的禦用醫師路恒站了出來,說道:“易公子的病情已經基本穩定,只要再靜養幾日,應該就無礙了。”
段寧沉醫術有限,不知道裴敘突然發病是為什麽。路恒給他的解釋是,天寒受凍,再加上受到驚吓。
段寧沉對裴敘的寒症稍微有點了解,而且這說法也與他的猜測吻合。是以,他對此深信不疑,因而裴敘昏迷的這兩天,他一直在給他捂被子,時不時給他輸內力,生怕又凍着了他。
他恢複內力的速度比不上消耗的,如今只剩下了三成左右。
不過問題也不大。他的下屬接到了他的傳訊,早上的時候趕來了,有約莫二十來人。
左護法戚奉親自去辦對付武林盟的事情了,但是派了他們輕岳教十大高手之一的袁洪興到這裏來,聽從段寧沉的差遣。
只是讓段寧沉很是來氣的是,崔紋沒有聽他的命令來這裏給裴敘看病。所以他也不得不委托這些陌生人。
好在陌生人醫術也還過得去,裴敘總歸是有驚無險地醒了過來。
崔紋說是之前不小心帶了武林盟的尾巴,連累了教主以及大家,他很愧疚,因此想要将功贖罪。
段寧沉聽到別人轉達的話,氣得恨不得當即把崔紋揪過來,暴打他一頓。他按捺住了心頭的火氣,提筆寫了一封信,信中的意思是你過來治療“易敘”,就算你将功補過了。
只是他料想崔紋不會聽他的,後者性情向來執拗。
他又派了人前往他們所借住的村莊,打算給那戶人家一大筆錢,權當是補償,以及看看有沒有黑衣人的屍體留在了那裏,查查刺客的底細。
他從前游戲人生,只圖自己一個逍遙自在,從來不在乎別人的襲擊與刺殺。
打回去,躲過去,就完了。也鮮少在乎是何人想要對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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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次連累了裴敘,讓裴敘受了重傷,他不能忍。
他發誓無論背後是什麽人,他都要讨回場子。
他覺得自己也要幹些符合自己兇殘名聲的事情,才不枉世人稱他為“魔頭”。
他深吸了一口氣,邁着盡量輕快的步子,進了門。
看到靠在床頭的裴敘,他陰郁的心間瞬間被照入了陽光,倒不用刻意去調整心情了,他的神情自然而然地開朗來。
“小敘!”
他将手中的碗放到了床頭,替裴敘将僅是披在身上的大衣給系好了扣子,認真地說道:“大夫說了,你不能受寒。”
“我沒事。”裴敘淡淡道。
房間裏放着兩個爐子,他現在難得手腳都是暖和的——或許也是段寧沉的功勞。
他垂眼看着段寧沉靈活的手指,眼睫輕顫了幾下,在對方收回了手時,忽然說道:“這些天……謝謝你。”
“應該是我對不起你才是。”提到這個,段寧沉便沮喪低落了起來,內疚道,“本來……是想讓你看豐富多彩的江湖。結果卻讓你見了那樣血腥的場景。這其實……不是我的本意。哎!”
他煩躁地撓起了頭,發誓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報仇!無論對方是什麽人,我都會把他碎屍萬段!”
裴敘感受到了如炬般的目光,他擡起了頭,見段寧沉雙眼仿佛燃着熊熊烈火,堅定且認真地望着他。
他被燙了一下,将眼睛挪開了一秒,又重新望向了他,“你……”
裴敘的話還沒出,就被一個更加激昂的聲音給打斷了,“哎呀!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
段寧沉将粥端了起來,雙眼亮晶晶,殷勤地說道:“小敘!你餓了吧?我喂你吃粥!”
就仿佛一秒鐘從一個殺氣騰騰的狼變成了一只傻裏傻氣的狗。
裴敘:“……”
“不必了。我自己來。”
他欲接過,段寧沉卻嚴肅地避開了他的手,義正言辭地說道:“你大病初愈,身體肯定沒力氣。如果粥把你燙到了怎麽辦?而且如果粥撒在了被子上,那還要換被子,換被子就又得拿一床新被子來,新被子是冷的,然後你就會着涼,病情加重。你看,這怎麽能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礙于顏面,不肯讓我給你喂粥導致的。還好我機智,提前預判好了這些,所以咱們就可以避免這些事。”
從主觀方面,裴敘非常不想聽段寧沉瞎胡扯這些有的沒的,更不想因他的歪理邪說而屈服。但是想着段寧沉對他的救命之恩,他只得忍氣吞聲地移開了目光,權當是默認。
段寧沉沾沾自喜,面上一副憂郁的模樣,拿着勺子攪了攪熱氣騰騰的粥,唉聲嘆氣道:“世界上像我這樣優秀的男人往哪裏找?又聰明又強大,還溫柔體貼。但是小敘連誇都不誇我一下,我好傷心好難過。”他一邊說,一邊偷瞥裴敘。
裴敘面無表情。
段寧沉咬重了語氣,強調道:“真的好難過!”
裴敘:“……”
暗示到這份上了,對方都無動于衷,段寧沉開始委屈,憤怒地一拍大腿,“你剛剛都謝謝我了!為什麽不肯誇我!”
這一掌拍得是随心,他倒是忽略了一件事,頓時面皮一抽,抽了口冷氣,龇牙咧嘴。
裴敘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右臂上,這才留意到他小臂那裏有一部分微微突起,似乎是纏了繃帶。
裴敘眉頭一皺,“你受傷了?”
段寧沉臉上的表情一收,忙道:“沒事沒事!是不小心扭傷了。喝粥喝粥!”他趕忙舀起了一勺,吹了吹,送到了裴敘嘴旁。
裴敘卻是盯着他的手臂,又道:“給我看看。”
讓美人知道強大的自己受傷,無疑是件很丢人的事。
實際上這道傷還有些深,當時戰鬥時,他只匆匆點穴止了血,後來逃脫,他又一心一意全在吐血的裴敘身上,所以并沒有将自己的情況太放在心上。
現在裴敘的注意力全在他的傷上,他實在感覺頭皮發麻,只後悔自己總是放飛自我,然後一次次後悔,下次依舊放飛。
他企圖插科打诨混過去,“唉呀!原來小敘你這麽關心我!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裴敘擡起了眼睛,平靜地看着他,黑眸澄明如琉璃。
被他這樣看着,段寧沉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心慌慌,開始撓頭,“啊啊!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傷。還是小敘你的身體更要緊。我皮糙肉厚,不用擔心我。”
“給我看看。”裴敘又重複了一遍,這次語氣中帶着不容忤逆的命令。
段寧沉皮肉一緊,本能地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這是他長期混跡江湖對于危險的本能警覺。
——上次他有這感覺,還是在面對李葉舟的時候。
沒道理。
當真沒道理。
段寧沉暗暗瞠舌地心想。
靠坐在床上的裴敘面色蒼白,無半點血色,且孱弱纖瘦,怎麽看都和“危險”兩個字挂不上鈎。但他偏生就是因對方簡單的四個字而心中發憷。
他心中告訴着自己這都是錯覺,但還是将碗又放了下來,脫下了衣服,索性破罐子破摔,嘴裏還在道:“好吧好吧,既然小敘這麽愛我,那我也不能辜負小敘對我的愛意。但是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