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太子腳步一頓,而後又驚道:“皇叔遭到了死士的刺殺?皇叔可有恙?此事絕非晚輩所為!還請皇叔明鑒!”
“裴成擎。”裴敘阖上了眼,語氣寡淡地道,“你以為你那麽多兄弟,皇兄又為何偏偏要你去迎我?你真當你父皇對你做的事一無所知?”
方才在禦書房見皇帝的時候,對方只字未提太子,但眉宇間的愧色,裴敘看得出來。
皇帝之所以做這安排,也是想要他們能有機會做個和解。
只是太子自以為天衣無縫,能夠瞞天過海,壓根沒往這方面想,是以才會是這樣虛情假意的模樣。
太子垂下眼睛,眸底閃過了暗光,再擡頭時,他便換上了傷懷的樣子,“晚輩不知皇叔的疑慮從何而來。想來皇叔對晚輩有誤會,也是晚輩德行有失的緣故。”
裴敘也不理會他的話,又道:“看在皇兄的面子上,這次我不與你計較。我雖壽數将近,卻也不能容忍他人欺到我頭上。你好自為之。”
此言話音剛落,太子緩緩地松開了輪椅的把手,微微彎下了身,面容溫文爾雅,聲音極輕地說道:“皇叔既然身體不佳,那就該好好在府上養病才是。皇叔又是插手江湖事,又是插足元國公一案,精力如此旺盛,父皇沒有懷疑,小侄倒還懷疑皇叔的病弱都是裝出來的呢。”
裴敘不意外他的變臉,冷靜地問道:“元國公的案件,你也牽涉其中?”
太子直起了腰身,退後了一步,姿态從容不迫,“元國公乃是企圖謀逆的反賊!孤乃一國儲君,孤與皇叔何愁何怨,皇叔又為何扣這麽頂大帽子到孤的頭上?”
“本王也不認為你會愚蠢到這地步。也希望你能時刻自己儲君的身份。”
裴敘見元兆朝這邊走來,最後道了一句,“太子殿下留步吧。不必再陪了。”
元兆上前,向太子行了一禮,接過了輪椅。
裴敘正要離去時,只聽太子在一旁溫聲說道:“聽聞皇叔與那輕岳教主關系甚佳。晚輩很好奇,那輕岳教主有何魅力,能得皇叔青睐的呢?”
裴敘面色一寒,他沒有轉頭,只是平視着前方,冷淡地說道:“将本王與那粗鄙之人相提并論,太子殿下何至于如此折辱本王?”
太子連忙躬身道:“是晚輩冒犯了。看來是晚輩聽信了謠言,還望皇叔勿怪。”
裴敘不理會他,對元兆道:“走吧。”
太子伫立在原地,看着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期間恰有幾個宮女經過,向他行禮,他皆微笑着回應了,惹得那些年方二八的少女都羞紅了臉頰。
待裴敘與元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視線範圍內,一面上有傷疤的男子緩緩地走到了太子身邊,“太子殿下。”
“方才我們的對話,你都聽到了?”
“是。”
太子負手朝前走,“聽到就好。我們回東宮說。”
他們回了東宮,太子揮退了伺候的宮人,在主座上坐了下來。
“皇叔說父皇心中有數,柴大人對此怎麽看?”
另一人正是柴世鳴。
若沒有當年那場變故,此時的柴世鳴還應該叫裴世鳴,與太子是堂兄弟之稱——只可惜,面上的奴印就算抹去,也留下了永遠的痕跡。
他永遠不可能再恢複自己皇親宗室的身份,而他被流放,最終死于徭役的父母與兄長也永遠不可能死而複生。
他仰起了頭,“下官以為,這多半是裴鴻儀在故弄玄虛,擾亂太子殿下的心神。”
太子道:“但近日父皇對我态度微妙,或許當真是察覺了什麽……”
柴世鳴沉默了一會兒後,道:“殿下或許可試探一下陛下的态度。至于裴鴻儀……太子殿下可看到了,他的精神氣哪裏像是垂危之人的?當年救了裴鴻儀的玄機道人既能叫人起死回生,那麽這麽多年的時間,除去寒毒,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若裴鴻儀的病真的好了,那這皇位……”
太子沉吟了一聲,手指輕輕地敲打了幾下桌面,“父皇脾性耿直,若真有那日,恐怕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禪位。這小皇叔……不得不除!”
柴世鳴咧開了嘴,面上的傷疤宛如數條蜈蚣在扭動,顯得分外猙獰,他說道:“殿下,實不相瞞,下官此番在江湖上游歷,意外找到了精通研制那寒毒的西域人……”
裴敘通常唯有春節前夕才會回京,其他時候都留在封地,亦或者是在天下各地奔波。
身為并肩王,權力等同于皇帝的他,沒有像其他王爵那樣,被限制入京。但為了避嫌,他也與其他王爵一樣。
這次主要是太後想要見他。
——太後是現在京城中唯一一個知道當年百藥谷主給裴敘診斷,說他活不過二十四歲的人。
太後亦知他武林盟主的身份,所以一聽說武林大會結束,就把他召回了京。
他進宮時,太後礙于徐薦在場,沒有說的是,百藥谷主現在就在京城。
裴敘前腳剛回到王府,太後的人後腳就趕到了,送了他一封太後的親筆信。
信中寫到,明日他入宮,會讓百藥谷主為他診斷。
裴敘清楚,自己現在表面無礙,實際上消耗的是身體最後的一部分生命力。
那日,段寧沉為他輸入的不少內力,于他的确有不小的助益,卻也是強行續命罷了。
裴敘看完了太後的信件,又有王府管家走來,躬身彙報道:“王爺,陽山派的林少主送了東西來。五天前到的。”
林複罡送東西?
裴敘皺緊了眉,“什麽東西?”
管家遞上了禮單,以及一封信。
盡管信封上蓋着林複罡的印鑒,簽署着林複罡的名字,但裴敘看着這熟悉的狗爬字,一眼就認出了這真正是誰寫的。
他的面色微不可見地緩和了下來,随後想到了方才太子的話,他眉頭又忍不住皺了皺。
他拆開了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