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武當山上

張無憚一見張三豐,便看出他對殷素素和俞岱岩的糾葛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站在張三豐兩側侍立的宋遠橋和俞蓮舟卻毫不知情。

張三豐看來同兩年前并無太大不同,但滿面喜悅絲毫不下于張翠山攜子歸來之時。

他問起去元大都取黑玉斷續膏之事,張無憚倒沒有隐瞞,略去倚天劍一節,據實說了。

張三豐前半段一直含着笑聽,到了後來,笑容轉淡,招手将他叫到身前來:“無憚孩兒,讓老道看看你的傷勢。”

“太師父不必擔憂,孩兒将養了一個月光景,已經無礙了。”張無憚将衣襟解開給他看。

張三豐見他胸膛上幹幹淨淨,确無瘀傷,可見已經用靈藥或內力化開了,還是一探他脈搏,見脈象從容和緩,不浮不沉,不遲不數,乃是常脈、平脈之象。

張三豐松口氣道:“不錯,不妨事了。”仍然讓小道童給他取些三黃寶蠟丸來,“此乃我道家靈藥,本派自行配制,比尋常金瘡藥更有妙用,你行走江湖日久,當随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張無憚雙手捧着接過,稱謝後又道:“太師父,這汝陽王府的鷹犬,不知是何來歷?”

“聽你的描述,他似乎擅長使指功、掌功?”張三豐問道。

張無憚點頭道:“是,孫兒用軟劍偷襲,橫斬掉他兩根手指,可見他雖有指功,但并非練得外家橫練功夫,雖頭上無毛,可也不是用大力金剛指傷害三伯之人。”

紫薇軟劍雖鋒利,可以他的內力運轉寶劍,未必能斬斷阿二阿三的手指。武俠世界本來就是不科學的,人的手指能夾金斷玉的多了去了。

他頓了一頓,補充道:“這人大抵想活捉我,第一抓便沒附上太多內力,他不練外功,又未全力運氣,才讓我給削斷了手指,說來實在僥幸。”

不是誰都有在生死關頭還能這般冷靜思考的能力的,縱然日後回想,相關記憶也會模糊不清。宋遠橋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面露笑容,在心中暗暗稱贊。

張三豐沉吟半晌,方道:“想不到朝廷能人異士倒是頗多,能招徕西域少林分支還不算,現在就冒出一名來歷不明的大高手來。”

張無憚随殷天正學武已久,結識的俱是天鷹教一等一的高手,眼界自是頗高,他說此人武功深不可測,那便不是虛言。

張三豐又轉而問起他近年學武進境來,張無憚趁機拿幾個問題讨教,張三豐十分耐心一一解答。兩人一問一答,說得倒是頗為痛快。

張無憚估摸着說得差不多了,得給他們師徒留出讨論的空擋來,便提出告辭,要去學堂看弟弟。

現在說起家事來了,殷梨亭便出言笑道:“走,我陪着你去一趟。”

兩人相偕而去,宋遠橋忍不住道:“只嘆我武當三代弟子,未有此等佳兒。”

昨日的小小争端,他們自是有所耳聞,宋青書和張無憚的處事方式雖無對錯之別,但總有高下之分。

雖張三豐在當時并未表明立場,各自誇了幾句,但宋遠橋心知肚明,不過是師尊要維護青書在三代弟子間的威望罷了。

張三豐看着他,一臉奇色道:“恂恂儒雅,與人為善,這是你教青書的,也是我教你的,遠橋,你這是覺得為師教徒弟的法子比不上天鷹教白眉鷹王嗎?”

他雖有調侃之意,宋遠橋仍大為惶恐,急忙拜首道:“師父明鑒,弟子斷然不敢有此意!”

俞蓮舟看張三豐一眼,見他颔首,忙将宋遠橋扶起:“大師哥,你也忒小心了,青書本就是三代弟子翹楚,咱們武當七俠同心協力教養他,難道還能差了誰去不成?他小小年紀,已有‘玉面孟嘗’之美名,日後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他倒是不覺得宋青書做的差在哪裏,不過是兩種不同的處世态度罷了,正如師父所說,以君子之道教徒,養出來的自然會是個正人君子。青書才多大,要求他在沖淡謙和的同時又辣手揚威,這也太為難人了。

張三豐取笑道:“兒子都是看着別人的好,我沒兒子,還當是一句笑言,看了你才知道此言不虛。”又正色道,“青書本就是同齡人中翹楚,你還當以激勵為主,不可過于苛責。”

宋遠橋恭聲應是。

那頭張無憚已經看到了正在同其餘三代弟子一起上文課的張無忌,武當武學源自于道藏,要求弟子每日修習一個時辰道學經典,領悟其中深意,學武時方能事半功倍,又可修身養性、立人成材。

張無忌在冰火島上野慣了,剛來武當時便有些坐不住,現下倒是已經能熬過來了。好不容易捱到課業結束,他一起身就看到六師叔和親哥站在遠處說話,眼睛一亮,連三趕四地沖了出來,小跑到近旁。

他先對着殷梨亭恭恭敬敬行禮:“無忌見過六師叔。”

顯然殷梨亭平日裏對他多加寵溺,張無忌毫不怯他在場,立刻撲到張無憚身上,摟着他的脖子,神态極為親熱道:“哥!你怎麽現在才來,我還以為昨天便能見到你呢!”

“我同新朋友喝得有些多,恐酒後失德,沖撞了太師父和師伯師叔們,便在山下睡了一宿。”張無憚不得不把他的手掰開,調侃道,“你這虎爪手學得有些火候了啊?”快把他卡死了都。

張無忌嘿然傻笑。

殷梨亭笑道:“無忌天賦極高,他雖入門晚,如今在三代弟子中已算翹楚,今年大比,可拿了第三名的好成績呢。”

我弟以後可是《倚天屠龍記》的you know who,一個武當三代弟子季軍有啥了不起的?張無憚倒也沒謙虛,對殷梨亭笑笑,屈指彈彈傻弟弟額頭:“爹娘不日便要歸來,等再過幾年,你學成可以下山了,我帶你去昆侖山玩玩去。”

張無憚拿到《九陰真經》時日雖短,可練來只覺萬般契合,進步神速。但他心中頗覺不足,昆侖山可是個好地方,反正張無忌的諸般奇遇都是在那邊碰到的,若能順便把《九陽神功》給找到,那他倆兄弟就可以在這個金古大雜燴世界橫着走了。

張無忌此時正是最活潑好動、歇不住腳的年紀,能有樂子玩,誰樂意貓窩裏孵蛋?登時兩眼發亮,拽着他的手不放:“好啊好啊!”

殷梨亭眉頭一皺,想到昆侖山多為邪門教派聚集地,更是明教總壇所在,恐他們被惡人所傷,可一想到張無憚身份,倒也釋然了。

武當派既已與天鷹教結為姻親,就得正視岳家并非純良之輩,殷梨亭心地純善,雖有介懷,但想到五哥平日裏待自己的諸般好處,便也都放下了。

張無憚哄好了兩年沒見親人、渾身散發着“我好寂寞”氣場的弟弟,轉而看向殷梨亭道:“久聞六叔劍術超群,侄兒只學了些劍道皮毛,有諸多不解之處,還想向六叔請教。”

殷梨亭欣然應允:“好,無忌也來,六叔一并考校你武當劍法學得如何了!”

他自然不可能直接撸袖子同侄兒們較量,先讓他們兩個對陣,自己在一旁觀看。見張無忌快慢相兼,剛中有柔,已得武當劍法的神髓,不由含笑點頭,再看張無憚用劍,卻是一奇。

待得他們收手,殷梨亭先對張無忌道:“能做到外合其形,以你的年紀實屬不易,只消多加琢磨,達到內合其氣的境界,也已不遠。”

張無忌應下後,他又對張無憚道:“不知這是哪個名門名家的成名劍法?”

張無憚笑道:“六叔覺得呢?”

“單看招式,倒似是脫胎青城派的松風劍法,想是你外祖門下異人所授。”殷梨亭緊盯着他,神色奇異,“但我看你用劍時別具一格,似乎另有一番天地。”

殷梨亭是使劍的行家,一雙眼睛确是毒辣。張無憚笑道:“不瞞六叔,侄兒想仿家父之風,請外祖搜羅天下名家字畫,閑時便自行揣摩,倒是小有所得。”

他這還真是從獨孤求敗的字跡中隐隐得到的啓發,張無憚本就專心練爪功、指功,使劍連三流都算不上,根本就不入流,但就憑借那一點劍意,加上他時不時使個套耍個詐,倒勉強跟二流末尾的張無忌打成平手了。

殷梨亭喜道:“你能有這樣的緣法,倒是不可多得。”心下甚喜五哥一雙麟兒俱都天資卓絕,當下執起長劍來,指點他二人劍法中的不足之處。

只是今日登山拜訪之人絡繹不絕,半個多時辰後殷梨亭就讓俞蓮舟抓了壯丁,給叫去陪客了。

張無憚趁機問道:“無忌,昨日回來可有受到為難?”

“沒有,大師伯問了問我事情經過,就讓我退下了,看模樣絕對沒有生氣之意。”張無忌小聲跟他道,“我覺得宋師哥未免太……能忍了。”

憑什麽崆峒派的人出手打他武當弟子就是小事,他武當弟子反手打回去就是大事了?最讓張無忌不忿的是,宋青書話裏話外似乎認為行雲一個小小的知客童兒不值得武當與崆峒交惡,知客童兒又怎麽了,同他張無忌同他宋青書一樣是他武當弟子,什麽時候輪到旁人來管教了?

可這話要議論出來,總顯得他對宋師哥不恭,張無忌只好悶悶不言,逮到自己哥哥,就沒這個顧慮了,言語中流露出不滿來。

張無憚很滿意他是這個态度,道:“這個不用我們替人家操心,你覺得誰做的對,就像誰看齊便是了。”

張無忌點點頭,眨巴着眼睛道:“我就覺得哥你做得最對了。”

“廢話,要不怎麽我是你哥呢?”張無憚笑眯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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