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郡主可還有什麽疑問?”

虞妗伸手端起幾案上的茶飲, 底下席面上忽的一陣動靜,是秦震站了起來。

秦家人長相都是極好的,自然連秦震也不例外, 他與德宗同輩, 秦宴都得叫他一聲叔父, 知天命的年紀了,瞧着卻不過剛剛四十。

秦震剛要說話,卻見虞妗一個冷厲的眼神瞥來, 被這淩厲的氣勢震得心下一驚, 堪堪止住欲出口的話。

誰知虞妗驀然轉笑, 随手放下茶碗,語氣輕快:“高陽王也有話要問哀家?”

秦震驚駭于她一介女流卻氣勢驚人,靜默片刻才道:“臣這姑娘自幼嬌慣得很, 無意冒犯了太後,還望太後大人有大量, 饒過她這小丫頭一回吧!”

虞妗勾唇一笑, 卻不做答, 她若是沒記錯的話,這個高陽郡主比她還大上一歲。

秦寰卻是半點也不給面子, 仗着自己年紀小, 童言無忌, 嘻嘻哈哈的說:“朕記得表姑似是要比母後還年長一歲?怎麽她倒成小姑娘了?”

此話惹得百官一陣哄笑, 虞德庸幾杯黃湯下肚膽子也大了起來,大着舌頭說:“別瞧着娘娘是太後,怎麽說她也只才雙九罷了。”

譽國公世子夫人白氏臨産在即,今次年節大宴并未入宮,是以與虞德庸同來的是側夫人莺書, 見他竟敢妄議太後,吓得臉色慘白,手忙腳亂的捏了塊糕餅試圖堵住他的嘴。

所幸宴至正酣,衆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醉意,也無人在意虞德庸說些什麽,便是有人在意又如何,虞德庸與虞太後關系再僵硬,人好歹也是虞太後的生父,別人一家子的矛盾,何須旁人插手。

可總有人不明白這個道理。

秦昭沒聽錯虞德庸跟秦寰話中的取笑之意,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胸膛高低起伏着,緊咬下唇一聲不吭,像是極力忍耐着怒火。

她敢挑釁虞妗,卻沒有膽大包天到敢挑釁秦寰,哪怕她壓根兒就看不上這個毫無權勢的小皇帝。

可連這不知是何身份的小官都敢取笑她,卻是秦昭無論如何也忍不得的。

快步上去一腳踢翻虞德庸面前的幾子,吓得莺書驚聲尖叫,連帶着把虞德庸的酒意,也吓得一幹二淨,拉着莺書連連後退,一邊斥責道:“燕宮豈能由你造次?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秦昭一臉蠻橫:“我堂堂高陽郡主,豈是你一屆區區小官可以肆意嘲笑的?來人!”說着便要喊人當堂毆打朝廷命官。

想來秦昭身邊的幾個護衛是做慣了這等事的,秦昭敢吩咐他們就敢照辦,絲毫不顧及這是大燕的皇宮,不是他們的封地高陽。

一個個磨拳搽掌的要去捉拿虞德庸和莺書,虞德庸拉着莺書如同喪家之犬四處逃竄,邊跑邊罵:“潑婦!潑婦!”

秦宴一招手,外頭等候多時的禁衛一擁而入,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将秦昭的四個近衛通通拿下。

小皇帝秦寰氣得滿臉通紅,直拍桌子:“高陽郡主莫不是忘了此處乃大燕皇宮,不是你們的封地高陽,高陽王也太寵愛過頭了吧!”

虞妗看夠了鬧劇,假意嗔怪道:“高陽郡主只是不懂事罷了,蔣韶皇上金口玉言,還是莫要随意拿旁人取笑,譽國公你也是,你雖是哀家的父親,可也不能這般口無遮攔……”

話還沒說話,秦昭搶過話頭面帶諷意道:“原來是家學淵源。”

虞妗也不惱,優雅的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這小郡主不懂事自有高陽王教導,你這一番越俎代庖,不知道的還以為小郡主無人教養呢。”

這簡直是拐着彎在罵秦昭沒爹沒媽,話音一落,秦昭頓時氣得怒目圓瞪,正要開口說話,便聽秦震喊她:“昭兒!”

秦昭聽出來他的警告之意,憤憤不平的又瞪了虞妗一眼,連秦宴也不管了,轉頭便往秦震位置走去。

秦震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若無其事的說:“皇上說得是啊,臣只得這一個閨女,旁的幾個都是些皮小子,難免嬌慣了些,舍不得她早早嫁人,留來留去來年她便雙十了,高陽那處窮鄉僻壤,這姑娘硬是瞧不上那邊的人家,此次進京,便是想請皇上太後做主,替她尋摸尋摸。”

虞妗看了一眼秦宴,不意外的撞上了他的眼眸,心頭莫名有些不暢快,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便說:“哀家怎麽瞧着,郡主像是自有主張?”

這個秦震,趕在今日年節大宴,悄無聲息的進京,一路上半點風聲都沒有,高陽那邊的人也不曾傳話回來,要麽是叛變了,要麽就是被秦震察覺了。

可前不久,虞妗才收過那邊的消息,卻是一句風平浪靜,他秦震人都站在太和殿上了,還怎麽風平浪靜?如此可見,秦震那邊的幾個釘子,基本是幾個死人了。

行蹤這般隐秘,卻在太和殿上高調現于人前,說是來給秦昭說媒的,誰信?

虞妗眼眸微彎,只是這秦震來得倒不巧,這秦宴剛從呼揭大勝回來,她兩個哥哥歸期将近,就是開了春再回西南也不遲,三大門神守在上京,借他秦震十個膽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就算虞雁北虞雁南要走了,秦宴也還在,至少明年冬季前呼揭不會再犯事,她就不信這個秦震臉皮厚到這種程度,能在上京賴個一年半載。

正想着呢,便聽秦震朗聲大笑:“臣向來偏寵我這小姑娘,她若瞧上哪個,還望太後多給牽牽線。”

虞妗皮笑肉不笑,不點頭也沒拒絕。

笑話,眼瞎的人才沒看出來秦昭看上的是秦宴,燕朝雖無同姓不可通婚的例由,但她也沒那膽子壓着秦宴娶了秦昭吧?

況且……處于某種不可言說的緣由,她也舍不得把秦宴說給秦昭,那不是白糟蹋了?

秦震的出現不過一出小插曲,片刻過後群臣散了拘謹,又飲酒暢談起來。

虞妗在上頭瞧得真真的,秦昭那眼珠子就沒離開過秦宴,越看心裏越堵得慌,那熊熊燃燒的心火怎麽也壓不住,耐不住就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裏灌。

一不留神便喝多了,持着不多的清醒,讓青黛将她攙離了太和殿。

直到坐在太液池邊,被那冷冽的寒風一吹,虞妗終于清醒了些,青黛卻在一旁看着她欲言又止。

虞妗問道:“你怎麽了?”

青黛頓了頓說道:“娘娘……您清醒些了?”

冷風吹得虞妗頭疼,摁着眉心點點頭。

青黛斟酌片刻才說:“您方才……方才,罵人了……”

“罵人?”虞妗知道自己有斷片的毛病,所以才忙不疊讓青黛帶她出來,她失去意識想來也不過半刻鐘的功夫,竟也腦子一片空白。

青黛點點頭:“罵了,罵攝政王……”

“我?我罵他什麽了?”虞妗不信自己會瘋到這種程度。

青黛一狠心,脫口而出:“堂堂攝政王,怎麽這麽不要臉,勾引自己皇嫂就算了,還勾搭自己表妹,簡直是不懂禮儀廉恥……”

虞妗聽得目瞪口呆。

青黛想了想,又說:“還……還有,您要聽嗎?”

“打住!”虞妗連忙制止道,她一點也不想聽到自己如何出口成髒的。

“太後娘娘?”

越不想見什麽來什麽,虞妗連頭都不用回就知道來人是誰,登時一個頭兩個大。

青黛已經屈膝行禮了:“見過攝政王殿下。”

虞妗回頭瞪他:“你!你聽到了什麽!”

秦宴不遠不近的站着,一身玄色的蟒袍藏于濃重的夜色中,只那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娘娘若是高興,臣可以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幾乎是飛躍到她的身邊,扣着她的腰攬入懷,嗅着她滿身酒香和着蓮香,嗓音喑啞:“想不到太後娘娘竟也會吃醋。”

還不等虞妗反應,微涼的唇已經覆上她的,膩滑的舌不容置疑的撬開她的貝齒,在她唇中攻城略地,汲取絲絲甜蜜。

他昨日便想這般做了,可惜這傻姑娘睡了去,

青黛驚恐的睜大了眼,死死捂緊了嘴才不至于驚呼出聲,她不敢上去扒開秦宴,只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人來撞見這一幕。

虞妗呆愣了片刻,随即便掙紮起來,秦宴是瘋了不成,太液池這頭幾乎随時會有禁衛巡防,間或還有宮婢內侍走動,若是被人看到,她和秦宴都不用做人了!

秦宴一手抓住她的腕子,反剪在她身後,雙唇稍分,音色低啞:“乖,別怕,沒人會來。”

說罷複又吻了下去。

虞妗被他撩得半身酥麻,只得軟着身子任他施為。

秦宴稍微睜了睜眼,看着遠處那一抹暗影,目光中殺機畢現。

是跟着他出來的秦昭。

秦宴松開虞妗,親昵的揉了揉她泛紅的唇珠,攬着她半軟的腰肢,越上宮牆。

他不願讓任何人瞧見虞妗現在的模樣,女人也不行。

宮牆之上,借着隐隐錯錯的樹枝遮擋,虞妗披着秦宴寬大的鶴氅,柔順的靠在他的肩上,紅着臉口齒不清的指着月亮說好圓。

秦宴瞧着她這模樣,不由得啞然失笑,不勝酒力卻愛貪杯,怎麽跟個孩子似的。

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發,一邊從懷中取了個銀質的手钏,扣在虞妗的手腕上。

虞妗有些醉,風一吹酒氣便發散出來,整個人暈陶陶的,擡起戴了袖箭的手腕,像得了個寶貝似的:“好看。”

秦宴低笑了一聲,将她整個人擁在懷中,鼻尖抵着她的青絲細吻,一邊輕聲低語。

“先給你戴着玩一陣子,過兩日叫你怎麽用,這只袖箭小巧精致,配了特制的梅花箭,适合女子用,等閑不要離身……”

月亮如雪,有情人相互依偎,連寒風都吹得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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