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雲妹站在門前, 癡癡的看着頭也不回的馮宣,抹幹淨臉上的淚,進屋将他們未能徹底收拾好的東西, 藏進窯裏。

等她收拾好急匆匆往自己家跑時, 還沒進門, 遠遠便瞧見自己家門前燈火通明,數不清的呼揭士兵開始各家搜查,裏正夫人站在一旁和為首的男子說着什麽。

此時回去, 定然會惹人懷疑, 雲妹腦子裏靈光閃現, 就近敲了敲一戶人家的門:“嬸娘,我是雲妹。”

門裏小心翼翼的開了條縫,雲妹閃身躲了進去。

在她才進門沒多久, 便有人來砸門,雲妹披着寬大的男子衣衫, 将頭發揉亂, 若隐若現地藏在衆人之中, 和她嬸娘抱在一起。

見她掩藏好,李二便瑟縮着前去開門, 才抽開一根門閥, 大門便被人一腳踹開, 還好李二躲得快, 沒傷着。

賠着笑說:“幾位軍爺,小的不過是開門慢了些,何至于把小的門給拆了?”

為首的呼揭人面容輕蔑,用撇腳的燕話說道:“誰知道你在裏頭磨磨唧唧是不是窩藏逃犯?怎麽你敢怪爺把你門弄壞了不成?”

李二連忙說:“不敢不敢。”

呼揭人嗤笑了一聲,将手裏拿着的畫卷展開, 指着畫中的兩人問道:“認不認識這兩個?”

李二連連搖頭:“我們這小漁村封閉得很,若有這等生面孔來,小的一定認得,我左看右看,确實是沒見過這兩個人。”

也不知呼揭人信不信,徑直撞開他便往裏走,嚷嚷着呼揭話,指揮着人搜查:“這家人形跡可疑,好好搜,認認真真的搜,不要放過一絲一毫的可疑之處!”

“美人兒算不算可疑啊?”

有呼揭人插嘴道,話語中的不懷好意惹起一通哄笑。

這個漁村,呼揭人與燕人混居,雲妹自小在這長大,雖是燕人,呼揭話也能說會聽,聽懂了他們話中的意思,忍不住心下一寒,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幾個呼揭人東拉西扯的一通打砸,什麽也沒搜出來,正要打道回府時,為首那人忽然指着蓬頭垢面的雲妹,又是那一口陰陽怪氣的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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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擡起頭來!”

雲妹沒想到這樣也會引起那人的注意,瑟縮着不敢動。

她嬸娘忽然抱住她的頭,渾身顫抖着給那人賠笑:“這是我家那個姑娘,幾位軍爺氣勢驚人,吓得這小孩就不好了,還是不要看了吧?”

她越不給,那人就偏要看,懶羊羊的一指:“把那丫頭給我抓過來!爺到底是要瞧瞧她是人是鬼。”

雲妹渾身一震,揭開擋住她臉頰的發,朝那幾個呼揭人做了個鬼臉。

所幸她剛才抹了把鍋灰塗臉,這一下可把那人吓了一跳,一招手轉身便走,連連用呼揭話咒罵着。

看着他們不再回頭,雲妹這才松了口氣,想着方才那幾人手中的畫像,不是她的風大哥和那昏迷不醒的人,又是誰呢,不由得憂心忡忡,也不知道他們走遠了沒。

一行呼揭人将村莊翻了個底朝天,什麽也沒發現,原以為就能這般平安無事的過去,那位呼揭小王子忽然下令,讓村民全數聚集在村口的大壩上,他要一一辨認。

雲妹跟着李家兩口子走向大壩,遠遠看見自己急得不行的父母,安撫性的朝他們笑了笑。

等人漸漸聚齊,一直站在那位呼揭王子身邊的裏正夫人忽然開口說:“我的村民都在這兒了,說了沒有你要找的人。”

裏正夫人說的是呼揭話,漁村裏大半人只聽得半懂。

雲妹原以為村裏的一些呼揭村民,會出賣馮宣,畢竟他們一行人在村裏走動時,不少人都是知道的,誰知他們竟也不曾透露一絲口風。

呼揭王子忽然仰天大笑:“我的姐姐,你曾與大燕人生育子嗣,為了他而離開王庭,又如何不會為了他而包庇大燕的王爺?”

雲妹震驚得雙目圓睜,她只知道裏正夫人是呼揭人,沒想到還是個呼揭王室。

裏正夫人,亦或是該稱她呼律珍,只是淺淺的一笑:“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都死在你們手上,讓我回去如何面對你們?我怕我會恨不得殺了你們!”

用最溫柔的語氣,說着殘酷絕情的話。

呼揭小王子呼律邪,也露出一抹張揚邪肆的笑:“呼揭與大燕勢不兩立,姐姐卻愛上了大燕人,你這是叛國。”

随即話鋒一轉,又說:“不過若是你願意回去,父王一定會原諒你的,畢竟你才是父王屬意的繼承人。”

呼律珍睨了他一眼:“你會願意我回去和你搶王位?這些違心話就不要說了吧?”

呼律邪滿臉笑意迅速收斂:“只要秦宴死在我手裏,王位非我莫屬,姐姐還是在這裏安心養老吧。”

“希望姐姐沒有騙我,大燕的王爺真的沒有在你這裏。”

說罷便一招手,邊上候着的呼揭士兵一擁而上,手裏拿着畫像,一個個村民挨個比對。

查到雲妹時,她便被人一把揪了出來。

她那滿臉煤灰在方才獨戶搜查時,确實方便蒙混過關,而在此時,這煤灰卻成了她的催命符。

雲妹一路被拉扯出人群,發現她的人對呼律邪拱手道:“殿下,這人着實可疑!”

呼律邪用馬鞭挑起雲妹的臉,細細端詳,忽而嗤笑一聲:“是個姑娘?把自己畫成這樣是為何?”

“來人。”

很快便有人端了一盆水來,呼律邪說:“洗幹淨讓我瞧瞧,是不是大燕王爺變成小姑娘了?”

這話是很純正的燕話,甚至帶着京腔。

雲翼在人群裏急的快跳起來,拼命要往前沖,被雲家老兩口哭着攔了下來。

雲妹心跳劇烈,卻也不敢違背他的話,慢慢地将手浸入盆中,就着冰冷刺骨的井水,把自己的臉擦拭幹淨。

抹幹淨臉上的水珠,也只颔首,盡量讓自己不那麽起眼。

呼律邪又如何會允許她把自己藏起來,那根馬鞭熟門熟路的擡起了她的下巴,瑩白的小臉在夜色和燭火中熠熠生輝。

雲妹沒有看錯他眼中劃過的一絲驚豔,心底裏突然升起一層恐懼。

呼律邪确實被驚豔到了,想不到小小漁村竟還有如此美人,一指雲妹,随意的說:“帶走。”

雲妹聽懂了他的話,當即驚恐萬分,下意識便往人群裏鑽。

呼律邪見她逃跑,面無表情地說:“把她抓回來。”

“殿下,”呼律珍往前一步走,擋在他的馬前:“你在我的村子裏,想要帶走我的村民,你問過我的意思了嗎?”

呼律珍話音剛落,村民中的呼揭人齊刷刷地圍攏了過來,将雲妹護在身後。

呼律邪有些驚訝的挑眉:“是姐姐的護衛?真是忠心吶。”

卻也并不把呼律珍這點小小的威脅放在眼裏,只是肆無忌憚地笑着說:“我請她回去做我的王子妃,姐姐不高興嗎?”

呼律珍身邊的護衛給她遞上一根長柄大刀,瞧着便極有分量,卻被她輕而易舉地用一只手拿住,豎立在身前,發出一聲悶響。

“我走時你便有一位大妃,三位側妃,如今恐怕只多不少,何必讓她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掉進你這個火坑?”

呼律邪趴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她:“姐姐是要與我動手嗎?為了她?”

呼律珍面容柔美,卻此刻卻帶有少見的堅毅:“你大可試試。”

“那,姐姐要置你這些可憐又無辜的村民于不顧嗎?”呼律邪忽然笑了起來。

呼律珍猛然回頭,便發現呼揭士兵早在悄無聲息之間,将剩餘的村民圍了個水洩不通,與呼律邪帶來的兩千精兵比起來,她着區區百人的護衛,根本不值一提。

“姐姐想好了嗎?要救這個姑娘,還是要你的村民?”呼律邪笑得極其放肆,他當然知道,甚至百分百确定他這個姐姐的選擇,棄少數人而保大多數人,是為仁義。

呼律珍臉色難看起來,呼律邪偏要逼她做決定,笑嘻嘻的說:“姐姐沒想好?那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先殺一個人開個頭吧。”

說罷,便有人從人群中扯出一個婦人,手起刀落之下,身首分離。

尖叫聲,哭喊聲,驟然響起。

呼律邪興致勃勃地提議道:“姐姐慢慢考慮,不着急,咱們每十個數殺一人,直到姐姐作出決定為止。”

呼律珍擡起長刀直指他的脖頸,怒喝道:“魔鬼!”

呼律邪閃身避過,陰陽怪氣的說:“姐姐險些傷到我,殺一個人平複一下我倍受驚吓的心靈吧。”

呼律珍怒目圓瞪:“住手!”

呼揭士兵哪裏會聽她的,喪心病狂的從一個婦人懷中,扯出一個奶娃娃,不顧婦人的哭喊,抱起孩子從空中往地上狠狠一摔,那娃娃頓時頭破血流,偏那士兵還不出氣,撿起來又往地上狠摔了一下,才塞回那夫人懷中,惡劣的說:“看看斷氣了沒?”

随即周邊的呼揭士兵笑成一片,和着婦人慘痛的哭喊聲,無比慘烈。

呼律邪看得高興,直誇那人幹得好。

呼律珍還沒說話,雲妹率先忍不住了,哭叫着打斷呼律邪的話:“夠了!都夠了!住手!”

呼律邪愛她的好顏色,自覺自己是個好人不怪她的冒犯,壓着嗓子自以為和氣的說:“美人兒?怎麽了?”

雲妹掩着臉哭,不敢回頭看她的父母哥哥,斷斷續續的說:“我……,我跟你走,不要……不要再殺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我就像個傻子,昨晚盯着付尾款,章節全忘記定時了,一覺睡醒才發現,我果然是個莽批。

先放十章,晚上還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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