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故友重逢
“淩盛見過寧大公子。”一路上皺着眉的淩盛,恭恭敬敬地朝來人作了一個揖。
那位風度翩翩的寧公子跳下馬來,朝這位禮部侍郎大人抱了抱拳,上前說道:“淩大人一路舟車勞頓,實在是辛苦啊。”
“不敢不敢,這是為臣的因盡職責。寧公子這樣說,倒是令我等着實過意不去。”淩盛滿臉堆笑道。
“這一路崇山峻嶺的,大人吃了不少的苦吧?前方有一古鎮,寧某已在茶樓做好為大人接風的準備。大人若不嫌棄……”寧潇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寧公子客氣了。既是公子親自做的準備,我等又怎麽能推辭呢?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淩盛抱了抱拳,便領着一行人跟在了寧潇隐的身後,向着古鎮前行。
寧潇隐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他要幹什麽?這些問題,淩盛可以猜個大概。但是,具體的事宜淩盛卻不敢過問,因為這個寧公子,身份背景特殊,在朝為官之人沒有不對他景仰三分的。
淩寧二人談話自始至終,後車內都沒有絲毫反應。車與的青帳,未曾被掀起。轎內之人沒有去看一眼這個舊友,哪怕是窺探到一點身影。
因為沒有勇氣。
遠鎮。荒涼。木茶樓。
一行人紛紛下了馬,南宮冕也被同車的達奚扶下來。
伫立在最後馬車旁的南宮冕不願意再往前走,只是默默地被人攙扶着。一路勞頓,加上噬弘丸的影響,他的身體漸漸不支,只能倚在一旁。
“淩大人公務繁忙,寧某人耽誤一個時辰是否打緊呢?”
“無妨無妨,寧公子自便。只是不知公子是要……”
“淩大人如此聰明,不用我說明了吧?”
“呃……是……是……”
寧潇隐從袖口中拽出一袋銀子,遞給淩盛。淩盛掂了掂,頓時一驚,又立馬作喜狀,向寧潇隐行了一禮:“公子,實在是太客氣了。”
“淩大人不容易啊,這些銀兩就拿去和弟兄們分了吧。只是……”說道此處,寧潇隐向南宮冕的方向揚了一揚下巴。
淩盛是個聰明圓滑之人,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躬身道:“寧公子請。”又讓随從們在茶館一樓喝茶,自己也只是坐在樓下。
寧潇隐不再客套,向樓上走去。身後,達奚扶着南宮冕跟着。
坐定後,達奚知趣地離開了。
終于,這兩個人,面對面地坐在了一起。
許久沒有說話。沉默着。南宮冕一直低着頭。
寧潇隐一直在凝視對座的面容,由震驚慢慢轉為心驚,細思後,繼而是憤怒。他咬着牙,心似火燒般疼痛。按捺住了疼痛,卻開始不忍心看他,只是望着茶盅中如鏡般的茶水和扁舟般的青葉,以及倒映着的那個自己。
南宮冕知道,在這個人面前,什麽都隐藏不了。既然隐藏不了,那就索性不要隐瞞。
但是,傷痛流出,撕心裂肺。
寧潇隐知道,什麽都知道。拓顏是一個怎樣的人,他也很清楚。一直只是擔心南宮冕在北秦會受苦受難,只是沒想到,竟然受了這麽大的屈辱和苦楚。原本心氣不平的南宮冕竟然能忍住,也是寧潇隐所未料到的。
對面那人,一直靜坐着,始終不擡頭看對方一眼。
許久許久後,寧潇隐輕輕地斟了一杯茶,推遞給南宮冕,強笑道:“這一路過來,那個老妖怪沒把你怎麽樣吧?”
南宮冕沉默着,不是不願意應答,而是根本不知道從何出說起,仿佛一張口,傷痛就會噴洩而出。
見他不答,寧潇隐便知自己猜對了大半。心中一緊。
“那……回來以後,有沒有什麽想法?”寧潇隐輕輕問道,試着換了一個話題。
沉默良久并不是辦法,既然對方一片好意,感激之餘,南宮冕答道:“既已歸國,自當是為國效力。割讓給北秦的十八州尚未收複,南境也不見得有多太平;項将軍從西境調離,那西境的隐患尚存……”
“那你呢?”
“我?”南宮冕全身一震,覺得寧潇隐今個兒話裏有話。
“京中形勢可有所耳聞?早已不如當年了。”
南宮冕初以為寧潇隐指的“當年”是父皇在世時,剛想說“皇兄勤勉仁厚定不負天下所托”之類的話,可轉念一想,又不盡然。寧潇隐的神情,寫滿了凝重,于是索性不答。
南宮冕的心理活動寧潇隐可是全數猜到了,納悶着這個人啥時候變得如此愚鈍了,卻又想不通,就當是近鄉情怯在異國受難過多了。統知江湖秘術的寧潇隐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甚是記挂念你,夙願便是如此。你回京後,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多多去探望她。她近來身體不好,就是念舊……你可要多多去探望她……多多去看看……多陪陪她……她最喜歡你了……先皇的嫡子只剩下你了……她一直都很喜歡你……”說到後面,聲音就輕了下去,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這番話吞吞吐吐地說出來,服用了噬弘丸的南宮冕,就算腦子不似先前靈活也能聽出來這話的深意。
“皇祖母……她……”
“太皇太後還有一段時間,你看得到她的。”
“……”
南宮冕的嗓子好像是被東西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
寧潇隐不再理會南宮冕的反應,自顧自說道:“京城裏的事我統統都盡力幫你安排好了,你放心,性命暫時無憂。”
剛剛回過神來的南宮冕又再次被驚到了。一副好似沒有聽清的表情。
“你不會是一點都沒料到吧?你這麽聰明的人,早該做好準備了吧?”
是啊,誰料得到呢。就算是料到了,誰又敢往這方面想呢?看來,拓答瓦的猜疑沒有錯,人心是會變的。
難怪,一路上淩盛對自己愛理不理的。
“可是……”
“皇權在上,何人心不變?”
“……”
“你不會指望他保你榮華入朝一生吧?他若是放你歸隐,已是萬幸。”
“他?”
“你不會還不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