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警示
“你……還存有念想嗎?”寧潇隐輕輕問道。
沉默許久,方才聽到對方的回答。
“可……他是我……”
“人心是會變的。縱然那個人是寵着你護着你多年的親哥哥,一旦沾手權勢,又怎能保得住自身純淨的心呢?”
“可是……可是……”南宮冕很惶惑地望着寧潇隐,“你是知道他的,他不是貪戀權位之人,一向待我也很好,一定是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麽。反正,只要我回去了,一切說清楚了,就會好的,是不是?”
寧潇隐輕嘆,卻也知南宮冕的脾性是難以接受的,也不勉強,只是道:“此去回京并不容易,所有的機遇一定要把握好,能逃脫時便逃脫,一定要小心謹慎行事,明白嗎?”
情深至此,南宮冕知道寧潇隐對自己的情分不會有誤,這番話也并非空穴來風,拓答瓦的提醒,淩盛的态度,種種跡象表明,不僅僅是要清君側那麽簡單。
可是,這一切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去接受,誰能做得到呢?本想着回家便好,誰知那麽複雜,那麽不容易。如果……如果……選擇了另一條路呢?
“你沒有什麽可以選的。”寧潇隐一看便知他所思。
“我……”
“還不能接受嗎?”
“我……”南宮冕頓了頓,“我知道……可是……”
“我來不過是來告訴你一聲,有點防備而已。盡管朝局難測,但大多的關系我已經替你打點好了,你也不用操太多心,只要好好養着。看你這樣子,應該也受了不少苦吧?北秦的氣候惡劣,拓顏那禽獸……”寧潇隐故意頓了頓,本來想試探一下南宮冕的反應,誰料他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一臉的漠然。
是啊,那些風刀霜劍都扛過來了,這朝局也一定能應付過去的。
寧潇隐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嘴,好端端的,試探人家幹什麽?人家的傷口勉強愈合,你這一說,剛剛愈合的傷口又再度被撕開,僅僅開了一個小口子,但足以讓血流出來。
沉默許久,氣氛略微有些尴尬。
還是南宮冕再次開了口:“然後呢?”
“什麽然後?”
“你讓我好好養着,那之後呢?”
“然後……就要看你自己的了。随機應變。”寧潇隐啜了一口茶,“北秦雖然這次與東涼談和,可以其之力,幾年後便可恢複,那時便需要你了。”
“你……我……”南宮冕有些疑惑,轉念一想,又反應過來了,“你是讓我去對付北秦?”
“不是你去還有誰去啊?!就數你對北秦最熟了。況且,當年在建邺城外力挫北秦三軍的人不就是你嗎?有誰比得上你當年之勇啊?”寧潇隐故作姿态地又問了一句:“你不太對啊,怎麽感覺你腦子轉得慢了好些啊?!可是呆在北秦,變得和他們一樣愚鈍了?”
“切。”南宮冕表面上裝得不屑一顧的樣子和老友開玩笑,內心卻是着實害怕讓他知道噬弘丸的事情,怕他擔心,怕他因此又為他做太多努力卻又沒有結果,因為噬弘丸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而如今,腦力體力,都不如從前了。
細細回味了一下剛剛寧潇隐的話,對他道:“雖說北秦人用計不如我們,可他們的實力是比我們東涼強上好幾倍的。這次雖贏,但并不次次都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不過和你說笑兩句,真是的。”寧潇隐笑鬧道。南宮冕一看那個往日仗義又搞笑的朋友又回來了,還是很欣慰的。這三年不見,他卻未變,實在是一件幸事。
寧潇隐不再與他提北秦的事,從之前的試探中已經感覺到,隐晦的意圖是那麽明顯。
“影生還是挺争氣的,這麽多年了,還是一直忠心耿耿。就算俞懷逆案,就算陛下有意刁難,他都不曾放在心上。唉,這個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啊。”寧潇隐嘆了口氣。
“你這語氣……他才比你小多少啊!”
寧潇隐撲哧一笑。還好,時空并沒有阻擋這對好朋友太多,不過一會兒功夫,又如往常了。
“不過下次見到他,還是應當好好感謝一番,這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必做牛做馬,以回報其恩!”
“這說得……好歹也是換帖兄弟,好歹也是曾經性命相交相托的戰友,影生幫你也是正常的。再說了,這又不僅僅是因為你,也是為了力保北境防線。你也是,給了點陽光你就燦爛。”
“嘻嘻嘻嘻……”
“該振作的時候還是要振作,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你一定要有心理準備,明白嗎?”
“我……”
寧潇隐也知道,短時間內南宮冕也無法接受那麽多,所以也只能這樣說說,最後,還是要看他自己。所以只是勸勸便罷。
“那北郡十八州的收複,還是要有些耐心的。以後北秦再犯,影生若是無法抵擋,就只有你了。”
“我明白。”南宮冕點點頭。
“東涼日後,是要靠你的,靠你湔雪前恥。你可是記住了?!”
“記得了。”南宮冕極其鄭重地答。
“你這個最讓先帝寵愛的兒子,唉。”寧潇隐嘆氣道。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南宮冕笑着說,可那笑容裏,分明有着苦澀。
“那倒是。聽清楚了,”寧潇隐正色道,“我給你留了幾個人。這次你能回來,不僅僅是項影生的那一場仗,還有背後許多力量的支持,很多平日裏不出山的人都進京了。進宮後,記得要調養調養好身子,太醫院的任大夫手藝精湛……”寧潇隐說到這兒,話已經很明顯了。
南宮冕心裏一驚,原來這家夥在宮城裏都布好了子。
“我們煞費周章救你出來,可不是只讓你這麽簡簡單單地活着的,東涼的未來握在你的手上,你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好好活着。聽懂了嗎?!”
“是。南宮冕謹記。”
寧潇隐深深吸了一口氣,似自言自語道:“既然不能左右別人,那就不要被別人左右。防患于未然,總是好的。”
南宮冕內心甚是感恩,也知肩上的擔子甚重。想着他們的好意,不免一陣溫暖。
“可你寧氏乃名門望族,不會因此得罪了……”南宮冕突然想起什麽,急急地道。
“你看看,你又瞎操心了。管這麽多幹什麽?”寧潇隐白了他一眼,“你甭操心這些那些的,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管這麽多……”
“是是是,寧大少爺教誨的是。”南宮冕邪魅一笑,“看來我這人情簿是越來越厚了。”
“嗐,你這話說的,明明是我欠的人情的好不好?!”
……
“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寧潇隐起身道。
“你去哪兒?”
“江湖這麽大,總要去逛逛。怎麽,會很想我啊?”
“切……”
“我二弟在京,你也不用擔心,我寧國府是什麽地方?”寧潇隐知道南宮冕的憂慮,于是這樣打趣道。
誰不知道寧家在朝堂在江湖都是有勢力的。誰敢去惹呢?就連丞相六部都要景仰三分的,況且是樓下那個禮部侍郎。
“走吧,你們也好上路了。”寧潇隐朝南宮冕揚揚下巴。
“也是。”
兩人走到外面,接着分道而行。
“往昔幾多風流,如今只剩離愁。可嘆,可嘆。”寧潇隐望着遠去的辘辘馬車,長嘆道。
可是對于南宮冕而言,至少還是幸福的。因為有友人相助。
人生有如此摯友,又有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