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皇後

後宮，哪有會徹底平息的時候？

人皆言，當今皇帝皇後相敬如賓，皇後母儀天下，把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可是沒有人知道，林皇後的內心。

是大家閨秀。但是當年的婚事也是較為草率的——至少是和南宮冕相比。

因為父兄在朝為官，兩個哥哥還是禦前直屬的機構總指揮使，從小是寵在家裏的。讀着詩書，念着《女誡》，做着女紅，以為嫁一個柔善相知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的确，起始的那幾年，南宮誠待其甚好。王妃賢淑，王爺溫厚。甚是相配。可是……帝王之位，卻改變了一個人的心。

那天南宮誠親口對她說的那些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聽說，皇後近來去南苑頻繁了些，是嗎？”南宮誠不鹹不淡道。

“……陛下，陛下可是親口應允了王妃看病的請求。臣妾不過是命人給王妃送了些藥而已，陛下可是覺得不妥？”林皇後的心裏七上八下的。

“皇後覺得呢？”南宮誠反問道。

這南宮誠一口一個“皇後”，真的是令人吃驚。晃眼間，兩人那麽生疏了。昨日還在耳邊吳侬軟語，今日不過是冷冰冰的一句問。

“臣妾知道陛下在想什麽，可王爺畢竟是您的親弟弟啊！就算您對他有偏見，但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不至于将他逼上絕路！況且王妃的身體那麽不好……”林皇後這一股氣，，忍了三年，可就一下子全都發出來了。

“林玖！你身為中宮皇後，理應顧全大局，輔弼朕！而不是整日與朕作對，明白嗎？！若不是看在朕的碩兒的份上，你——你若是再不明白，這掌管六宮諸多事宜，你就不必插手了！”

說罷，南宮誠就氣呼呼地徑直甩手離開。外頭的元渚公公聽得心驚膽戰，卻不敢輕舉妄動，左不過稍稍叮囑皇後身邊的人謹慎小心。

林皇後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她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溫厚的丈夫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那麽無情冷漠的話。

當時南宮誠即帝位，林皇後就做好了許多的準備。知道他作為皇帝，定會納妃封嫔，但林皇後堅信，那些風雨的日子都扛過來了，就算沒有了感情南宮誠也不會辜負她。可是剛剛說的那一番話，那麽的刺耳、漠然，就像尖刀，直戳人心。

林玖，林玖……如果不是南宮誠的那一聲吼，林皇後都快忘了自己叫什麽了。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直呼其名了。從來，南宮誠都沒有這樣吼她，從來都沒有。這是第一次。

僅僅是因為，觸及到了他的敏感區域，他的皇位問題。

其實，南宮誠完全沒有必要擔心。

本來林皇後是想解釋的，但是說着說着，就火了。然後，就偏離了方向。

南宮誠的那兩根刺，永遠都拔不下來。

聽到到侍從來報南宮誠去看望瑞妃，林皇後表面淡然置之，不加理會，不動聲色地繼續治理着後宮，可她內心深處的波瀾化為利刃，令她痛徹心扉。曾經的白首誓言，都随時光、随風飄散了。

三年多前攜手共同面對即将國破的危險，那麽難的日子，都好好的熬過來了，為什麽，就不能一起再共老呢？

“娘娘，俪妃請見。”

林皇後振了振精神，點點頭。

一個身着華服、頭戴海棠鑲金步搖、頸上挂了一晶珑白玉念珠的女子款款而來，戾氣又眼帶嘲諷地微微朝林皇後施一禮。

然後不等吩咐，直接入座。

“俪妃妹妹……”

“皇後娘娘，皇上又去找瑞妃妹妹了。”俪妃故作不滿的樣子。

“……這也是正常的，”林皇後淡淡一笑，又道，“妹妹若是像瑞妃妹妹如今這樣，陛下也一定時時挂念你在心上。”

“你……”俪妃頓時氣結。

俪妃的性情，宮裏人都明白——除了南宮誠。陛下面前一套，他人面前一套，俪妃的兩面，倒是得罪了許多人。

若不是俪妃的父親晔國公當年為阻止俞懷反叛而犧牲，如今俪妃的氣勢也并不會嚣張至此。

等俪妃怒氣沖沖地離開，皇後本想稍稍歇一歇，好好想想對策，可是俪妃剛走，又一位主子前來問安。

“祈嫔？你今天怎麽來了？”林皇後立刻站起來。

“娘娘看看，誰來了？”祈嫔笑問。

從這位着藕荷色衣裳的女子後面，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腦袋露了出來。

“碩兒？！”林皇後立馬蹲下來，那個孩子也一搖一撞地撲上去。

林皇後抱起了南宮碩，展顏道：“祈兒，你怎麽把他帶來了？”

“怎麽，我把他帶過來姐姐不開心啊？！”祈嫔笑道，“我不過在來的時候遇到了。奶娘正抱着碩兒。我也就問了問，才知道你們母子也有好久不見了。”

“是啊，”林皇後接過話，抱着碩兒坐下，略帶黯淡地道，“是有一段時間了。”

“皇後娘娘，可是在忙着為佑安王出主意？”

林皇後點點頭。

“為了照顧南苑，你連自己兒子都不管了？！”祈嫔略帶怒氣。

“我不管碩兒，碩兒自然有人會來照顧。可是南苑不一樣……維桢的眼睛……她已經看不見了……我……我也很對不起碩兒……”林皇後低低道，聲音漸漸啞了。

祈嫔向來敬佩這位皇後，也知道林皇後的苦衷。如果皇後都不管南苑，那麽南苑真的只能自生自滅了。

可是，現在林皇後的處境也不好。

“娘娘要注意啊！您的處境……陛下明顯已經……”祈嫔焦急道。

“我知道。”

“你連嫡皇子都不管了，你……陛下必然會憤怒……如果要責罰，也是可以理解的……你……陛下是不是來過了？”

“是。”

“陛下……應該說了重話，對吧？”

林皇後沒回答。答案昭然若揭。

“你別往心裏去啊！那些話，是很傷人，但是……陛下那疑心病，你又不是不知，你就暫時先避一避，南苑一時半會也不會出大事的。”祈嫔安慰道。

“我知道。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懷裏的碩兒伸手抓了一把放在一旁桌上的蜜餞，遞到皇後嘴邊。林皇後笑了笑，張口咬住了。

“嗯……嗯……給……”碩兒朝着祈嫔的方向揮了揮手中的蜜棗兒。祈嫔笑着接過了。

這樣小的碩兒就已經這麽懂事了，就算為了孩子，林皇後也知道要怎麽做了。

“對了，剛才俪妃來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