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傷逝2

永樂殿門關上的那一瞬，南宮誠悵然若失。

但是他自己，并不知道為什麽。

“父皇，”在出永樂宮的時候，南宮碩眨巴着眼睛道，“我們為什麽不能陪在太奶奶身邊呢？”

南宮誠顯然沒有想到兒子會問這個問題，自然也沒有回答的準備，細細想了想，自己也只是并不敢面對皇祖母日漸憔悴的模樣。畢竟論是誰都無法接受，那麽強悍有魄力的、受萬人景仰的祖母，竟然有一天，會變得那麽脆弱。

可是不能這樣和碩兒解釋，他還太小，他還不懂。

“太皇太後，她……她只是需要休息，我們不能經常去打擾她。”

“嗯……可是……可是……明明剛剛太奶奶是很高興見到我們的呀！”仰着頭的南宮碩，仿佛有十萬個為什麽。

“……”

南宮誠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能很無奈地搖搖頭。陷入沉默。

“那……父皇……碩兒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過兩天去看太奶奶啊？”南宮碩繼續發問。

沒有直面這個問題。南宮誠并不希望讓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去面對太殘酷的事情。

南宮碩不懂父親的苦心，只是死死地拽着父親的衣角，不放手。

南宮誠轉過頭，只好朝他點點頭。

那個三歲的小孩子，立馬跑到前面，舉雙手歡呼。

那麽無憂的歲月，那麽無愁的年歲，是那麽的可貴。

南宮誠的雙眸裏，透露出傷感和羨慕。

現在的生活，是那些年從來都沒有意料到的。

更加沒有想到，自己和他竟然會成為敵手。

原本，原本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

想到這裏，南宮誠突然對林皇後道：“你有空，就帶着碩兒去南苑看看吧。”

……

另一邊的南苑，南宮冕依舊過着自己的生活。只是偶爾，回憶着曾經。

那些因為自己付出生命的人，永遠的留存在腦海中，并不會忘記。

剛剛從永樂宮裏回來的南宮碩，別了要忙于朝政的父皇，就被母後領着，走了老長老長的路，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終于在一處黑瓦紅漆牆前停下。

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那面牆，牆粉稀裏嘩啦往下掉，但是可以辨認是紅色的。

彎彎繞繞了這麽久，南宮碩一臉的疑惑。

林皇後蹲了下來，雙眼平行凝視着兒子。

“碩兒，”林皇後輕輕将南宮碩飄下的鬓發梳上去，“母後要帶你去看望皇叔皇嬸。你那皇叔是一個頗具疏闊男兒風範之人，清袖長衣之氣度，你一定要好好尊敬他。要知禮數，不可以放肆。明白嗎？”

“……嗯……母後，孩兒有一個疑問。這位皇叔，碩兒可曾見過？”嘟着小嘴的碩兒一臉好奇。

“碩兒……碩兒沒有見過他。他……他為人低調，不被人知道。一直隐藏着。所以，今日我們來看望他的事情，碩兒不許和其他人道。明白嗎？”林皇後極其鄭重。

“啊？碩兒不明白哎。”南宮碩一臉的不解。

“…………碩兒只許記得，母後是想來讓你向那位皇叔學習的，學習身為男兒應該有的氣質，而非做其它事。況且……況且你皇叔他為人穩重，并不想讓他人知曉，所以……所以……碩兒不許外傳。”

“嗯……碩兒記住了，以後碩兒不記得就是了。”南宮碩一臉的認真。

林皇後算是稍稍放了個心。本來只是想讓南宮冕夫婦見一見孩子，沒想到碩兒竟然有這麽多疑問。能讓碩兒安靜下來，也決非易事。

撞撞跌跌地跑向南苑。南苑的人一臉驚詫地望着這個不知從何處來的孩子，可是感覺這個孩子又不一般。他的服飾，衣着……

等到林皇後出現在衆人面前，真相才大白。

“見過……見過小皇子……”那三個奴才急忙行禮。

碩兒一臉的詫異：“我沒有見過你們啊？為什麽要說見過啊？”

……

林皇後笑着讓衆人起身（其實也就三個人跪着），見碩兒覺得南苑新鮮，南宮冕便命聆兒在旁邊帶着走走。

南苑也就巴掌點大，逛了一圈就回來了，南宮碩還是依偎在母親的腳邊。

南宮冕細細端詳着眼前的這個孩子。那個皇兄的嫡長子，簡直就是和南宮誠從一個板子裏印出來的。眉眼處，那麽神似。

南宮碩好像也很喜歡這個皇叔。趁着皇叔端詳他的時候，他就歪着腦袋看着南宮冕。

記得離開的時候，皇嫂不過是剛剛懷着孩子。沒有想到，一晃幾年不見，孩子都長這麽大了。

物轉星移，身邊的人在變。每一時每一分，都有人誕生，有人死去。

南宮冕用力抱了抱這個孩子。本來想把擁抱給南宮誠，但是現在，也只能把它給自己的侄子了。

聆兒從自己的百寶箱裏掏出一個拇指大的木制的小陀螺，遞給南宮碩。

雖說東西小，但是是真真實實的可愛精妙。小小的木頭被打磨的細膩光滑，一看就是用心制作的。

“聆兒，這個可是你那天花了整整一天制作的，連我想碰都不讓碰一下。你可舍得？”南宮冕打趣道。

“……我……”聆兒被這麽一說，立即漲紅了臉。

見南宮冕興致尚好，林皇後也就放了心。一直擔心他走不出來，但現在看來，好了許多。

但這不過是表象。

聆兒鄭重地贈予了小陀螺給南宮碩。很顯然，南宮碩也很開心。

“謝謝聆兒哥哥。”小碩兒邪邪一笑，又轉頭道，“皇叔好。謝謝皇叔。”

南宮冕淺淺一笑，摸着他的頭。

“皇叔真是會開玩笑啦。聆兒哥哥願意将他最心愛的東西送給我，那就說明，碩兒才是他最愛的呢！”南宮碩壞壞笑答。

南宮冕笑而不語。

聆兒聽了這話，卻高興的說不出話了。直接懷抱起南宮碩，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南宮碩很喜歡這個皇叔。雖然從來未曾見過，雖然他并不親近，但總是有一種魔力，讓你無法忘記。

這樣的感覺，深深的印在了腦海裏。直至後來，都不曾變過。

其實，這是小碩兒有生之年裏，少數見到南宮冕的時候之一。

叔侄倆的第一次見面，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只是因為一陣金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