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決裂5

楚天秦并沒有聽清,他仍是用那把沉如寒水的聲音道:“什麽。”這顯然不是一句疑問句,因為他問這句話的時候,并不想得到回答。

他根本毫不在意。

江越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握緊,他緩緩地閉上眼,往事一幕幕在眼前輪番上演,饒是劇情再如何冗長紛呈,長得江越光是走就耗費了小半輩子,但它仍舊只不過是一場獨角戲。

而現在,他演得入了戲,被臺下那名唯一的觀衆冷眼戳破。

半響,江越睜開眼,松開了緊握的拳,啞着嗓子道:“對不起。”這一次的這三個字,雖然聲音還是那麽粗啞,但卻字字清晰。

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漸漸低下去:“對不起。”

他身上穿着出院時候随意套的一套塗四季留下的衣服,很簡潔的白T恤,上面還印着一塊卡通塗鴉,整件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江越身上襯得他愈發消瘦。塗四季的褲子江越穿起來略長,褲腳往上折了幾折,露出他纖細蒼白的腳腕。歲月沒有在江越臉上留下太多,他看起來仍是很顯小,精致偏冷的面容此刻也毫無威懾力,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

會議室裏明明冷氣開得十足,聽完江越一連兩句對不起的楚天秦卻感到說不上來的煩躁,他伸手随意将領帶扯松了一截。

“如果沒什麽事你可以走了,走的時候把門帶上。”

江越走了兩步,腳步虛浮無力,好像整個會議室都在天旋地轉一樣,他頓了頓:“我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就……最後一個。”

楚天秦站在他身後,不置可否。

接下去這段話很長,江越每多說一個字都異常艱難:“你,是不是很後悔認識了我,後悔沒有像他們那樣放棄我……後悔當初……出來找我。”

楚天秦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停了幾秒後,不動聲色地改成了另一個口型。

他看着江越的背影,一時間百轉千回,回想到了那年江越滿身是血縮成一團躲在破舊小巷子裏的樣子,盡管心裏并沒有存着那樣絕情的想法,終于還是說了句:“是。”索性說都已經說了,他繼續道,“如果重來一次,我會選擇束手旁觀……我不會去找你。”

江越用手扶着門才勉強能站穩,他無視從胸腔一路湧上來的血腥味,笑了一下道:“我就知道會是這個回答。”

“就算是這樣……這麽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謝謝,謝謝你來找過我。”

“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你自由了。

江越強撐着一步步挪出會議室,沒挪出多遠,還是沒有防備地昏了過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會議室外工作的助理們齊刷刷地看着剛剛打斷了會議的那名長相出衆的小帥哥倒地不起,正要起身做點什麽,就看到自家老板從會議室裏心急火燎地奔了出來,全然沒有了平日裏泰山崩于前不動聲色的淡定,偏偏老板本人還不自知。

楚天秦一張臉陰沉地可怕:“看什麽熱鬧,打電話,叫救護車。”

江越是被楚天秦親自抱上救護車的,楚天秦原本要跟着救護車一道去醫院的,上了車才猛然間反應過來,于是又從善如流地從車上退了下來,自然地好像剛剛上去只是為了單純地把江越送上去而已。

醫護站的人戴着口罩不解地探了個頭出來問道:“先生您不上車嗎?”

楚天秦沉聲道:“開車吧,我會幫你們聯系他的家屬。”

救護車拉響警報,緩緩起步,直行後拐進了右邊車道,很快就連車影都看不見了。

江越躺在急救架上,雙眉不安地皺成一道細細小小的溝壑,意志昏昏沉沉,似沉迷似清晰。

而然剛剛在車上,楚天秦低低沉沉地貼在江越耳邊說的那些話,江越好像覺得自己聽得清清楚楚,明明他不想去聽的,一個字都不想聽。于是他開始掩耳盜鈴地想,這一切都是幻覺吧?一定是的……如果不是幻覺的話,真的是太痛苦了。

他輕聲細語地在自己耳邊說——“江越,你還年輕,還會遇到很多人,別掙紮了。”

顏槐接到楚天秦電話的時候,正和塗四季坐在甜品店吃蛋糕。由于是在公衆場合,哪怕人不多,臉上的墨鏡也一直不能摘,因此一開始并沒有看清來電顯示到底是誰的名字,接電話的時候倒也心平氣和:“什麽事?”

那頭楚天秦報了某某醫院的地址。

顏槐一聽到這個欠扁的聲音就來氣:“剛特麽從醫院裏跑出來這才幾個小時又送醫院了?趕巧,還是同一家醫院。楚天秦你行啊,雖然一直覺得你狠,沒想到狠成這樣,對着個病號照樣有什麽說什麽不帶轉彎的。”

楚天秦頓了頓:“剛從醫院出來?怎麽回事?”

顏槐冷笑:“能怎麽回事,跟你幹得太爽了呗,高燒四十二度,□□得嚴重撕裂……啊,不過嚴格說起來你才是那個□□的。”顏槐有個特點,一旦心情不好辭藻就格外粗俗,“雖然是你被強迫,那也不是提起褲子就翻臉的理由,江越那體質,常年不運動的,你以為他能撐得住?都那樣了,還在片場呆了大半天,差點小命都沒了。”

楚天秦那端靜靜地沒有聲音。

顏槐繼續道:“還沒好透就偷偷從醫院跑出來找你——媽的早知道就攔着他了,以為你能對他高擡貴手呢畢竟都上過床了。”

塗四季在顏槐說話的時候就跑出去攔了輛車,趕緊招呼顏槐上車去醫院。

顏槐一邊往車裏邁條腿一邊挂了電話,重新戴上口罩,整只手都氣得青筋暴起:“也好,快刀斬亂麻,省得他繼續犯賤。”

塗四季趕忙掏手機:“不行我們現在這位置離醫院太遠了,趕過去至少也要一個小時,我問問唐樓樓現在在哪,要是近的話讓他先趕過去。”

唐樓樓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幾乎是哭着喊出的一句:“師兄——!”

塗四季:“怎麽了怎麽了這是。”

唐樓樓:“我現在還被攔在醫院裏呢!就算交了錢他們也不放我走!說一天沒找到江少我就得在他們醫院呆一天,為了防止江少私自出逃發生什麽意外賴到他們頭上……”他們這簡直就是非法拘留啊!

可憐唐樓樓還沒來得及哀聲哉道,塗四季就爆發出了一陣驚喜的聲音:“你還在醫院?太好了!”

“……啊?”

“江少正在救護車上往醫院趕,你現在就去大廳候着他啊。”

“……”

唐樓樓不禁琢磨,在這樣一場醫院和醫院之間兜圈子的過程中,自己究竟算是充當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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