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夢(二)

過了幾個月,初冬之時,邊境□□。賀越率兵去平複戰亂,臨走之時,他來找了陳新白,對斟一杯酒,向他拒絕了陳未雪的婚事道歉。

他聽見那晚風聲呼嘯,他聽見男人的聲音傳來:“我已有了心上人,歸來之時,我便請你喝這杯喜酒。”

陳新白飲罷那杯酒,說,好。

于是那晚他坐在亭子裏,伴着這第一場雪,喝了一晚上。

賀越走了一個月後,他加緊了扳倒陳家的步伐。他查到陳家老爺貪污了一筆巨額的赈災款,用途

是興建私軍。陳家知道這件事後,便想盡了辦法要除去他,可惜那時賀家已經布置人手保護,陳

家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于是他們找來了苗疆的奇毒“斷腸”,讓陳未雪放入他的酒裏。他對陳未雪向來沒有戒心,便喝

了那杯裝滿斷腸的酒。

斷腸入腹,相思入骨。

所謂斷腸,服下以後,身體首先動彈不得,意識清晰的感受肝腸寸斷之苦,不消三天,暴斃而

死。他吩咐下人将證據隐秘的帶給賀府,并讓賀府向賀越隐瞞這個消息。然後下了命令,三天之

內,不能靠近他的卧房。

作戰之人,哪能瞻前顧後。

一條命而已,早在被丢棄的那日,就該沒了。他死了之後,賀府可以憑借着證據扳倒陳家,賀越

也可以平安長大到不需要他保護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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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下斷腸後的第二天,他又一次痛昏以後蘇醒,雪已經下的像十幾年前那日一樣大了。窗外除了

雪聲,還隐隐有服侍他的丫鬟們低低的抽泣聲。

他似乎看見了千裏之外拼殺在雪地裏的賀越,敵人的血噴濺在他的铠甲上,順着紋路滴滴答答的

落在地上,染紅一地的雪。

死了也好。

他心裏想,不用再看他成親,咽下那杯他不想喝的喜酒。

只願再來一次的話,他不會再喜歡上這個人,他最不幸的事,就是遇到這個求而不得的人。

陳新白閉上眼,一會後,屋子裏就只剩窗外撲簌簌的落雪聲了。

賀越從夢中驚醒,最先入目的是頭上雕着花的床架。他動了動身子,腰腹隐隐作痛,他低頭看了

看,才發現自己腰部纏着紗布。屋子是他的屋子,只是彌漫了濃重的藥味,讓他忍不住蹙眉。

他想起來,前些日子賀府突然遭了刺客。夜深人靜之時突然來襲,那刺客潛進了賀家的秘密機

關,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足跡敗露之時抓了他的妻陳未雪為質,他解救之時不慎被刺客刺了一

刀入腹,才有了現在腰腹這個傷口。

賀越的腦子有些混亂,他的妻明明沒有死,那他在夢裏那些都只是做夢?包括那個叫阿白的男

人?

那個夢太真實了,讓他有些分不清楚。

此時門被推開,陳未雪穿着水藍色的褥裙,面目卻是憔悴的。她端着熱水進屋,看見賀越醒了,

驚喜的跑到他床前,說:“你醒了?有什麽不适嗎?”

“無礙。刺客如何了?”

“爹說抓住了,正準備審訊的時候那人吞藥自殺了。”陳未雪把熱水當在一旁,伸手把賀越扶了

起來,說:“我先幫你把臉擦一擦,然後我去告訴爹你醒了。到時候你再問他詳細吧。”

賀越聽完皺眉:“怎麽不讓丫鬟來做這種事?”

陳未雪笑了笑,挽起袖子把毛巾浸了水,說:“我不放心。”

“有勞。”

陳未雪給他擦了臉後,端起裝着熱水的盆,正準備出去的時候,聽見賀越叫住了她。她回頭,看

見賀越坐在床邊,那雙眼盯着她,像是要看透她的靈魂似的。

陳未雪覺得這樣的賀越,有些陌生了。她有些不安的問:“何事?”

“阿白……在哪裏?”

“阿白是誰?”

賀越看着滿臉疑惑的陳未雪,沒有說話。過了許久,他才說:“沒事,你去找爹來。”陳未雪應

了聲,端着盆走了出去。

賀越一直對她這個妻,感到非常的陌生,他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陳未雪成了他的妻。三個月前,

他平複邊境□□的時候身受重傷,被救醒的時候戰亂已經平複了。他的記憶似乎損失了很多,他

知道自己是因什麽而受傷的,也記得自己姓誰名誰,其他事情就很模糊了。

回到京城的時候,他才聽自己的父親說自己有個妻子。他只覺得這個妻子很熟悉,也沒多懷疑。

只是靠近她的時候,他就會覺得抗拒。

所以夫妻之事他也沒有做,只是以身體不适推脫了。

賀越回想方才提起阿白之時,陳未雪太過用力抓住盆的邊緣以至于泛白的手指,他捂住了自己的

傷口陷入了沉思。

陳未雪走出房門的時候,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她連盆都抓不穩,幾乎是跌跌撞撞的沖到賀

伊的書房前,對着守門的小厮道:“我有急事,能否替我通傳一聲?”

小厮還未作答,書房裏響起賀伊的聲音:“是未雪嗎?進來吧。”

陳未雪把端着的盆遞給笑死,理了理衣衫,進了書房。

賀伊正端坐在書房裏,他年過半百,卻不顯蒼老。一雙鷹眸帶着銳氣,不怒自威。見陳未雪進

來,便問:“何事如此慌張?”

陳未雪作了一禮,道:“阿越醒了。”她猶豫了一下,有些驚慌的接着說:“他……問起了阿白

哥哥。”

賀伊一愣,“他想起來了?”

陳未雪抿住失去了血色的唇,想了想說:“應該未曾想起所有。”

“那又何必如此驚慌。”

“他現在未想全,以後總是會的。我怕……”陳未雪不确定,如果賀越想起來她到底做了什麽

事,自己會不會被原諒。她是喜歡賀越,這三個月以來,賀越眼裏再沒有了那個她不想看見的影

子,她喜悅非常。即使賀越不喜歡她,她也眷戀“賀越的妻”這個身份。

賀伊把書放在了桌上,道:“你已嫁入賀家,該知道自己的身份。時間久了,他想起來也會忘光

了。”說罷皺着眉頭看她,“給了你三個月你未曾與他圓房,再是如此,你着手給他挑幾個樣貌

好的,納進來為妾吧。”

“他若不願,我怎能強求?”

“我知道你有的是辦法。你可要想好了,這賀夫人可不是好當的。趁他還沒想起來,生米煮成熟

飯,等他想起來了就為時已晚,你可知?”

“未雪知道了。”陳未雪攥緊了拳頭,向賀伊行了一禮,然後說:“阿越醒了,說要見您。”

“嗯。”賀伊點頭,“你去給陳府寫封信,就說三個月前我沒交上去的東西以後也不會交,讓他

們不要費盡心思來搶。賀陳兩家姻親擺在這裏,一條繩上的螞蚱,我還能害了你陳家?刀劍無

眼,再傷一次我兒,就別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陳未雪沉默了一會,感受到賀伊放在自己身上冰冷的目光,打了個冷顫。她應了下來,退出了書

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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