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起吃魚
天空中真的飄起了絲絲冷雨,遠空的陰雲濃稠如墨,緩緩翻騰着,像是要打開一扇通往未知處的門。
從秘境中逃出的人臉色都很難看,尤其是看向被林師弟背着的宋經義時,額上青筋蹦了又蹦,恨不得立刻就将他斬殺劍下。
楚魚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衆人的臉色,心中暗爽。
他大概能猜到這群人現在的心情有多麽複雜。
無功而返就罷了,還折了一個人,最後又差點被同門坑死。尤其是平日裏跟在宋經義屁股後面那幾個,被宋經義擺了一道不說,被謝羲順手撈出來救下時,臉色別提有多精彩。
此行當真是順利,宋經義靈脈盡廢,宋遠卓也無話可說。畢竟在場的都是人證,沒有誰會在差點被宋經義殺了的情況下,還會倒打楚魚一耙,幫宋經義。
回去後究竟是宋經義和宋遠卓倒黴,還是楚魚和謝羲倒黴,一眼可見。
不過楚魚的目的只是讓宋經義廢了,以後別來作妖,宋遠卓心裏有鬼,應當也不會暗中動手,到底宋經義會如何,還得看其他人給不給力。
“師兄……”
身後傳來謝羲幽幽的聲音,楚魚扭頭一看,不知何時謝羲又站到了他身後。沒等他說點什麽借口,楚魚就了然一笑:“累了?還是靈力耗盡了?師兄帶你,可以靠着我休息會兒,但是不能動手動腳。”頓了頓,楚魚加了一句,“也不能動嘴。”
謝羲嗤嗤低笑一聲,伸手環住楚魚的腰,貪戀地吸了吸他身上的清香。
出發時是清晨,回到清圖時已經是夜間,今日的混戰也早已落幕。每每一到時間,正魔兩道的修士就會默契收手,回陣休息,等待下一場混戰的開始。
當然,這并不證明夜裏會很安穩,相反很有可能被偷襲。
楚魚吩咐了楚家弟子幾句,讓他們自行回去。反正今日也差不多盡了,回了楚家休息到半夜八成又會被謝羲從被窩裏扒出來抱回房間,那還不如直接繼續待在天淵門。
剩餘的各峰大弟子在一旁商量了片刻,忽然看向楚魚,扭扭捏捏:“楚師兄,關于宋師……宋經義的事,您……”
楚魚知道這夥人是想讓他也出面,當即冷淡打斷:“你們自行解決,我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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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只想扔出個誘餌套宋經義,宋經義都自己鑽進來作死了,目的達到,再插手就有違本意了。再說了,誰都知道他和宋經義有嫌隙,在這種時候再去踩一腳反而落了下乘。
不過……跟過去看看熱鬧還不錯。
大堂裏已經坐了一溜的天淵門長老,據說重傷得下不了床的宋遠卓也出來了,林師弟走在前方,背着半死不活、靈脈寸斷動彈不得的宋經義,一進大堂,就把人往地上一扔,走到師尊背後,竊竊私語。
其他人同他的動作也是一般。
宋遠卓正在悠閑地喝茶,低頭一看到癱在地上的宋經義,一口熱茶噗地就噴了出來,連忙站起來,将宋經義扶起抱住,手扣到他的腕上,當即臉色就是一陣慘不忍睹的變換。
楚魚暗暗贊嘆:這個表情可以打滿分。
他和謝羲默默看了眼宋經義,走到陸輕安身後。陸輕安臉色淡然,回頭看了看楚魚,不需問出,楚魚就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麽,想了想,低聲道:“師弟被天雷子打中了。”
陸輕安眉尖一蹙,再看向宋經義時,眸中已經閃過了淡淡殺意。
宋遠卓抱着宋經義,熱淚盈眶,悲痛不已。良久,他一拍桌子,掌風也帶着淩厲的殺意,暴怒道:“誰幹的!”
其他長老聽完自己座下大弟子的訴說,對視一眼,又同那位折了大弟子的長老說了,聽到宋遠卓的話,頓時都是一陣冷笑,漠然不語。
沒有得到應答,宋遠卓的臉色更為陰翳,沉沉地看向陸輕安身後:“謝羲,是你帶的隊,義兒為何會變成這樣!”
陸輕安臉色冰寒:“宋師兄想知道,就聽諸位長老說罷。”
話罷,他直接起身,帶着楚魚和謝羲離開。
師尊這麽不想看熱鬧,楚魚也不好阻止,只好默默看了眼林師弟,希望他能好好煽風點火,讓宋經義更倒黴一點,最好把宋遠卓也拖下水,換個畫風正常點的掌門。
陸輕安有些風風火火的,一卷袖帶着楚魚師兄弟二人就到了小院裏。
三師弟正蹲在地上無聊地戳戳刨刨畫圈圈,見三人回來了,連忙“呸”地吐出口中叼的不知從哪兒來的草,扔了手中小樹枝,歡快地蹦起來,朝楚魚招手:“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回來……”
話音未落,就被謝羲冰冷的眼神凍住。
三師弟陣亡。
成日面對着真正高貴冷豔的師尊、裝高貴冷豔的大師兄、在大師兄背後就高貴冷豔的二師兄,三師弟自感,這日子過得還是挺辛苦的……
回到院裏,陸輕安也不再那樣急迫了,淡定地回身,盯着謝羲,輕啓薄唇:“把衣服脫了。”
楚魚:“……”
楚魚:“……???”
師尊你這麽急着回來就是為了讓謝羲脫個衣服?
謝羲抿了抿唇,臉色有些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給陸輕安吓的:“……師尊,我沒事。”
陸輕安言簡意赅:“脫。”
謝羲無奈:“那讓大師兄和三師弟回避一下?”
陸輕安肅然:“羲兒,不想讓人擔心固然是件好事,但事事都不想讓人擔心,你的心意就是白費的。”他像是想到了什麽,閉了閉眼,“不求回報未必是好的。”
楚魚聽得雲裏霧裏,就見謝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看向三師弟:“出去。”
三師弟早已做好了被踢開的覺悟,乖乖地回到了房間。
謝羲看了楚魚一眼,将外袍脫了下來。
他的外袍在來的路上已經換了新的,內襯卻依舊有些破爛,楚魚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就見謝羲慢慢脫下裏衣,臉色愈顯蒼白。
楚魚是面對着謝羲的,看不到他背後的情況如何,但看陸輕安眉頭一皺,臉色越來越嚴肅,楚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咽了口唾沫,做好了心理準備,快步走到謝羲身後。
……光潔一片???
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呢???
師尊你在搞什麽???
楚魚默默盯着謝羲漂亮的背脊,流暢的腰線,緩聲道:“……師尊?”
陸輕安默然不語,擡手在謝羲背上一拍,頓時藍光一閃,謝羲的背後漸漸有雷電形狀的圖案出現,閃爍着冷冽的電光。
“這是?”
陸輕安淡聲道:“被天雷子打中,靈脈會受損,這就是标志。”
楚魚大驚:靈脈可是根本,靈脈受損了主角就沒前途了!
陸輕安繼續肅然道:“但也不是不可以修補,清圖之後的明河有一方神泉,可以修補受損的靈脈。魚兒,你即刻帶羲兒去明河,待背後的圖案消失,才可回來。”
楚魚驚魂未定,連忙點頭,眨巴眨巴眼睛,希望陸輕安再給點提示。
陸輕安思忖片刻,颔首道:“楚家那邊我會幫忙處理,你不必擔憂。”
陸輕安做事,向來都是雷厲風行,很有保證的。
若是主角廢了,這本書就徹徹底底地廢了……
雖然很想切了宋經義,但為了探清身世問題,楚魚還是忍下了殺意,點點頭,上前去幫謝羲穿上衣袍,心疼地摸摸孩子的頭。
“怎麽不和我說?”
謝羲一直沉默地聽着兩人的對話,臉色有些怪異,頓了頓,才将楚魚抱進懷裏,喃喃道:“我不想師兄為我擔驚受怕。”
楚魚簡直要熱淚盈眶了。
會撒嬌會賣萌黏糊人還忠犬善解人意,這種孩子打着燈籠都找不到啊,能培養出這樣一個好孩子,彎了也不錯,也不錯。
考慮到楚聲,楚魚琢磨了一下,留下了一封書信。又琢磨了一下,臉色凝重地将事情又寫大了幾倍,大意就是“我師弟快挂了我必須帶他去搶救大哥你淡定點別殺來明河”,随即就禦起尋笙,帶着謝羲離開了。
陸輕安臉色平靜地看了兩遍那封信,清冷的月光下,他冰冷沉肅的臉龐愈加冷淡,唇角卻突然一彎。
他掃視了一轉清冷寂靜的庭院,笑意漸漸消彌,手無意識地摸向腰間的不衡劍,正發着呆,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熟悉之至的風流聲音。
“啧啧啧,多年不見,你還會騙人了?”
陸輕安的臉色一瞬間凝滞住。
那個聲音還在笑:“诶?不對,我好像不認識你,但是莫名其妙地就覺得你騙人很神奇……看你那小徒弟,被你騙得團團轉。”
陸輕安捏着不衡劍柄的手指已經發白,唇也有些顫抖,很久很久,才顫聲叫:“……沈念?”
溫養在體內那團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神魂,不知何時,已經從沉睡中醒來。
神魂顫了顫,似乎聽到他的聲音後也被震到,頓了頓,笑道:“嗯,是我。”
※※※
楚魚不眠不休地帶着謝羲離開了清圖,幾乎是紅着眼沖進明河的。
謝羲心中有愧,卻又不好意思說出來,只能蹭蹭楚魚,弱弱叫:“師兄……”
楚魚反手摸摸他的頭,語氣沉重:“很痛?”
謝羲滞了滞,貪戀他的這份溫柔,舍不得放開手,抱緊他的腰,喃喃道:“很痛。”
十年裏他受到無數的折磨痛苦,他日日夜夜都在想,想過無數方法,無論是求是囚,都要把他留在身邊。如今這般輕而易舉就得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一切,實在是讓人覺得不真實。
美好得簡直像是又進入了陵墟裏的幻境。
楚魚思考了一下,暼了眼下方飛速掠過的山河,合計了一下,道:“下去休息一下?”
謝羲連忙點頭。
從清圖而來的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勸着楚魚休息,楚魚卻憂心過度,不眠不休。
明河在清圖後方,有清圖守着,受到的波及不算太大,但也不小。楚魚攜着謝羲落到地上,正巧落到一個小鎮附近,鎮裏幾乎沒有人住了,大部分都背井離鄉,撤向了後方。
楚魚在鎮子裏轉悠了許久,才遇到一個老人。大概是年老,更舍不得離開故鄉,裹着厚厚的衣服,正蹒跚而行。
楚魚快步上前,打聽了一下明河神泉的事。
老者眯着眼上下看了他們幾眼,聲音蒼老而沙啞:“兩位小兄弟說的,應該是在那邊山上的溫泉。”
楚魚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遠處坐落着一座山,被雲霧籠罩着,也不知究竟有多高。
“那座山常年都被雲霧籠罩、冰雪覆蓋,風暴連連,兩位想去的話,可要慎重,聽說以前有修真者想上去,結果被風暴卷了下來,直接就給砸死了。喔喲,修真者都被砸死了,兩位可要慎重……”
楚魚笑着謝過,拉着謝羲漫步離開了小鎮。
謝羲眨眨眼,側頭看着楚魚白皙清俊的側容,心中突然就有些癢癢的,湊過去撒嬌:“師兄,我餓了。”
楚魚斜睨他。
謝羲舔了舔唇,紅豔豔的舌尖紅紅的唇,無端就有些誘惑性:“我想吃魚……”
楚魚頓了頓,灑然一笑:“好啊。”
謝羲眼前一亮,正想開始行動,楚魚就停在了一條河前,往裏面看了看,嘟囔了一句什麽,長袖一揮。
“噗噗噗”的幾聲,河裏就有幾條魚被隔空抓出。
“……師兄這是要做什麽?”謝羲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楚魚慢條厮禮地取出一張火符,從容道:“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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