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判案一

柴子然豎起一根手指在遠航眼前搖晃搖晃再搖晃:“非我,而是墨九君。”

遠航一想到墨九君昨晚浮在蘇虞江的那個頭,吓得渾身寒毛倒豎,跪地抱着公子的大腿,哭喊道:“公子啊,救命啊!你救救我吧!”

柴子然坐書案旁,老神在在地拿起桌上的一本詩集,一攤開便是一幅幅男男活春宮,他面不改色地把書攤放到遠航面前,滿意地看着遠航羞得滿面赤紅,道:“這個是墨九君昨日留在我這處的,他就好這一口。”

遠航脖子一硬,嘴巴一幹,頭一昏,淚汪汪道:“公子,這這這……”

柴子然好整以暇地告訴他:“墨九君看上你了。”

遠航連滾帶爬縮到書案低下,嗚嗚哭泣:“蒼天啊!大地啊!親娘啊!”把頭冒出愣愣地看着公子,悲鳴道:“公子啊!嗚嗚嗚嗚嗚。”

柴子然拍拍他可憐兮兮的腦袋瓜:“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他如今只是對你起了那麽點兒的憐香惜玉之心,你躲着他點兒,他應該、大概、或許不會對你用強的。”

遠航見少爺這麽淡定,心裏也定了幾分,從書案低下爬出,問:“公子,何以見得他喜歡我?又何以見得,他不是喜歡你?”

“三點。”柴子然伸出三根手指頭拍在他頭顱上:“第一,我與他從小相識,他什麽時候對我有意思,我怎能不知道;第二,昨晚我調戲他,脫他衣服,他居然逃之夭夭。若是看上我,昨夜跑路的就成了你家公子我;第三,他三更半夜洗澡居然喚你過去看,且問我有沒有對你用手動腳,你答‘有’。今早随風便來服侍我。”他把頭湊近遠航,痞笑道:“他是怕我吃你豆腐。”

遠航見公子把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且有男男春宮圖作證,證明墨九君喜歡男人。他渾身一震,苦巴巴地揪着公子的衣袖,苦巴巴地擠出兩滴眼淚:“公子,我想放幾天假。”頓了頓,一臉生無可戀道:“我害怕。”

柴子然揉揉他的腦袋瓜,心有同情,若是墨九君對遠航動強,他這個公子确實保不住他,唯有嘆息道:“去吧!”

遠航滿臉大喜,奪門而出。

随風剛放置好洗漱用具,端着一盆小點心過來,見到遠航,欣喜地呼喚:“遠航,你去廚房……”

一陣風從他身旁刮過,他穩了穩手裏的小點心,疑惑地看着遠航灑淚而去,腦子頓時響起九君公子的告誡,滿臉驚慌沖入屋子,見柴子然邊□□,邊看包着詩集的男男活春宮,吓得把手裏的點心磕到地上。

随風搶過柴子然手裏的男男活春宮,滿臉惋惜:“我就出門了這麽一小會兒,您就動手了?”

柴子然臉色不佳地瞄了眼随風腰間的軟金鞭子,若是墨九君有交代過什麽,他這會兒承認把遠航放走了,随風還不抽死他。他慢慢退開書案,與随風拉開一段距離後,拔腿就往外跑,哭着喊着:“救命啊!随風要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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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風:“……”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墨九君貴為當今聖上的親外甥,大長公主的親兒子,當一個小小的縣令,說不屈才那是假的。所以他多燒幾把火也尋常,但蘇虞縣的小老百姓卻不管這些,從正午開始一大群人都在縣衙外擊鼓鳴冤,小到隔壁的小貓偷吃了鄰居的小魚,大到流氓屢次調戲美貌民女。光是往縣衙外頭一啾那群擁擠擁擠的人頭,柴子然的腦殼仁就有些疼。

他清了清嗓子,問坐在公堂之上板着黑臉的墨九君:“縣太爺,您老什麽時候可以升堂呢?外面的小老百姓都小聚兩個時辰了。”若是你還不幹活,看他們怒氣沖沖的樣子,待會兒肯定沖進來,砸了這公堂。

墨九君板着臉板了三個時辰,頗為幽怨的眸子掃了幾眼柴子然。柴子然愣愣地看向随風,後者忙把頭顱底下。

墨九君道:“他們沖進來也無妨,随風随影會護住我。”随影本就站墨九君身側,聞言更是把步伐往他邊上靠了靠。

“……”柴子然頗感無奈,看來墨九君這厮是記恨他放走了遠航,故意的。他本着能屈能伸的高尚品質,巴巴地看着随風:“你今早不是說要永遠保護我嗎?待會兒那些刁民沖進來的時候,你可得護住我啊!”

随風見柴子然湊自己越近,墨九君如刀子的目光越是尖銳,淡定地退至墨九君身後,拱手疏遠地道:“子然公子,您該求……”眸光往前放了放。

墨九君滿臉正義凜然,緩慢地從桌案下挪出一條修長的大長腿。

“……”柴子然內心掙紮了一瞬。緊閉的縣衙府門從外被人拍得砰砰響,有人在外嚷道:“開門,開門,開門,縣太爺要升堂啦,我家的小魚死得好慘,您要替我做主啊!”這人喊着喊着就哭嚎了起來。

柴子然在墨九君把腿即将縮回去的時候,撲去抱着,哭得鼻涕淚水齊流:“縣太爺,救命啊!”那麽多的人若真沖了進來,他這個只會提筆的文弱師爺一定會被他們的口水狠狠地淹死的。

墨九君揉揉他的頭,勾唇一笑:“升堂。”

柴子然聞言松了一口氣兒。

墨九君新官上任,不僅縣衙要修繕,原縣令帶的那群就地取材的舊衙役也通通被遣散。如今站在公堂上維持秩序的人,身材高大,面目肅靜的衙役,乃是從千萬人中挑選而出的将士,專門培訓用來保護皇家人。

如今讓他們身穿衙役衣衫,到縣衙大門口外,張開大嗓子吼道:“肅靜肅靜,排隊排隊,一個一個地來,無關人士站在縣衙外,不許入堂。”

柴子然替他們牙疼了片刻。

嚴肅的公堂大門開啓,午後燦爛的陽光堪堪照進來,堂上懸挂于桌案頭頂牌匾上的四個大字‘廉潔公正’,恰巧被陽光照射得閃閃發光。

墨九君像模像樣地拍了怕驚堂木,喊:“肅靜。”

堂下一衆男女老少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嚴肅威武的新任縣太爺,見他眉眼如刀削般挺立,身穿黑色華服輕羽飄然,胸前狼頭龇牙咧嘴散發出肅殺之氣。一身正氣仿佛凜然不懼任何險阻,端的是氣宇軒昂,貴氣逼人。蘇虞縣雖不算窮鄉僻野,可像墨九君這樣的貴人也極難見到。

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妪擡起布滿皺紋的臉,笑出一口大爛牙:“縣太爺啊!您有媳婦沒有啊!我孫女張花花是個漂亮的姑娘,要不我給你介紹介紹!”

隔壁一個背着竹簍的大爺道:“張老太婆,你甭害人了,你家張花花是花花樓的頭牌,你介紹給縣太爺那不是作孽嗎?”咧嘴道:“還是我家阿女阿慧好啊!良家姑娘,賢惠淑德,幹起家務活比牛還勤快。”

身後一個拿着殺豬刀的大叔道:“買魚的,你不是坑咱們縣太爺嗎?你家阿女賢惠是賢惠,可都三十好幾還嫁不出去,長得那個瘆人啊!還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咱們縣太爺是個讀書人,你瞧瞧他那樣子,将來定是要娶一個能寫詩的漂亮才女。我家阿女朱珠,不但能寫詩,長得真是漂亮極了。”

柴子然坐在墨九君下首,笑着點頭:“不錯不錯不錯,朱珠是漂亮,特別漂亮。”又看向老妪,眼睛彎成月牙兒:“花花也漂亮,特別妖嬈,尤其是那身材,妖嬈魅人。”眸光一轉看向背竹簍的大爺:“阿慧雖然生得不好看,可是淳樸,勤幹活,做的飯可好吃了。還有鐵匠鋪家的銀簪妹子,醉花林的徐美人兒,桃桃齋的莺莺,那些美人兒都沒得說……”

墨九君冷冷地道:“子然師爺倒是清楚!”

拿着殺豬刀的大叔揮舞了一下手裏的豬肉刀,瞥了眼柴子然不屑道:“他當然清楚,還整日來糾纏我家朱珠。”惡狠狠地盯着柴子然:“你滾遠些,我家朱珠不要你這樣的貨色。”

背着竹簍的大爺道:“他賣豬肉的不要,我家阿慧要,她都三十了,還嫁不出去。”

老妪巴巴地伸長脖子問柴子然:“子然公子,你家給你定的親事退了沒有,要是退了就趕緊來娶我家花花,要是沒退就趕緊去花花樓捧我家花花的場子,我讓她給你打折。便宜你一文錢……”

“砰”的一聲巨響,公堂上那張昨日才更換的新桌案頓時四分五裂。

一衆小老百姓看着墨九君黑成墨汁的俊臉,吓得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墨九君握成鐵塊的拳頭慢慢地放到膝蓋,大腳狠狠一蹬,本已四分五裂的新桌案又裂出了好幾裂。

老妪最先回神,揪着背竹簍的大爺道:“賣魚的,我家小花吃了你多少條魚啊!我賠。”

背竹簍的大爺偷偷盯了眼墨九君,渾身顫了顫:“好說好說,咱們邊走邊說。”

“好好好好。”老妪扯過他的袖子,兩人撥開層層看熱鬧的人群,奔着跑了。

拿殺豬刀的大叔看了看四分五裂的新桌案,又啾了幾眼自己的小短腿,咽了咽口水,呵呵道:“沒事沒事,縣太爺不喜我家朱珠不要緊,一點兒都不要緊,不要緊,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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