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通二

容淩一愣,不禁看向她的眼睛,清幽的月光照到溪水上,波光粼粼;照到柴嫣然身體上,清寒幽美,像山野中的美麗精靈。

容淩看得癡呆了半刻,道:“嫣然小姐說笑了,容某不過是個迂腐的書呆子。”若是剛才他那話與平時有不同之處,那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心知柴子然躲在亂石堆後,不想讓柴嫣然知曉,更不想讓柴子然堂而皇之地從亂石堆後走出來打擾他們。

柴嫣然道:“披了面具的你,和現在的你很不同,如今我能感覺到在我眼前的你,是一個真實的你。”她從溪邊袅袅站起,拾起被當成坐墊的衣服,輕拍了拍遞給容淩,笑得眉眼彎彎:“容淩公子,我相信你的才華總有一日會被世人認可。其實你跟我阿弟都很像。”她忽然想起什麽,道:“昌平侯說過阿弟是一個‘有龍不鳴,一鳴而沖天;有鷹不旋,一旋而俯地’的人,你一定也是。”

柴嫣然轉身邁着輕盈的腳步慢慢從離去,投身到斑駁的樹蔭下漸漸地看不到了。

容淩臉色的表情時而愉悅,時而欣喜,時而空虛,時而寂寞,看着柴嫣然背影的眼珠子恨不得就此沾上去,讓躲在暗處的柴子然看到就想把它挖出來扔到水裏泡個三日三夜。

容淩的心上人走了,三更半夜也沒有那個獨特的興致獨自賞月看溪流,偷偷瞥了眼毫不起眼的亂石堆,無奈地笑了笑,擡步就走。

待兩人離開後,柴子然才冒出半個腦袋,東探探西看看,見真沒人影了才到剛才兩人賞月看溪流的地方。

流水淙淙發出清脆的響聲,頭頂的清月散發出清幽的銀光,柴子然惡狠狠地盯着容淩遠去的背影,心裏憤恨不已:“好小子,孤男寡女居然帶我阿姐來賞月,還說不喜歡她,哼哼哼哼!”

口是心非的虛僞小人!

咔嚓咔嚓的脆響從柴子然身後傳來,他因剛才偷聽了一對年輕男女的話,怕被人當場抓住,心裏有些虛,猶豫了一刻鐘才敢轉身,見到來人是墨九君,松了一口氣。

墨九君道:“容淩……”想了想:“其實也不錯。”

“哼哼!”柴子然雖然偷看自己阿姐是個不太好的行為,可作為阿弟對阿姐的關心,細節不該注意太過。但墨九君這厮跟蹤自己就不太好了吧,偏偏來人還當這是一件正常事。本着糾正某人不良習慣的想法,柴子然氣憤地坐到溪邊,身後是小溪流水,身下是容淩衣衫剛墊過的地方,幹淨!

柴子然哼道:“女孩子家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豈能随便。再且若是容淩品性端正,家世差點兒也沒什麽,偏偏這厮是個混賬小人,我阿姐豈能跟這樣的人厮混在一起。”眼角刮向墨九君:“九君公子認為如何?”

“嗯!”墨九君點頭,其實他不過是看容淩心裏眼裏都是柴嫣然,才多開了一句口,倒是沒有領會柴子然話裏的意思。

柴子然蹙眉:“九君公子覺得品德跟財富,兩者誰好。”

墨九君道:“嫁人自然是選品德佳的。財富可以賺取,品德卻是終身伴随一個人,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而女子最怕嫁錯郎,尋一有品德之郎君,日後才能共白首,齊舉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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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子然眉頭舒展開來:“原來九君公子贊同我的話。”喜道:“如此,你定是也知道自己犯了哪些錯誤了。”

墨九君懵了一懵,他們剛才談論的是柴嫣然與容淩,為何柴子然話裏的意思說到了他的問題,不禁問道:“我如何了?”

柴子然眉頭一擰,不悅道:“九君公子是個光明磊落之人對嗎?”

墨九君點頭。

柴子然痛心疾首道:“那你為何要跟蹤我?”

墨九君頓了一頓,想了一想,不禁啞然失笑:“我沒有跟蹤。”見柴子然極其不屑,繼續道:“我是……”又頓了一頓,把‘路過’二字吞到肚子,挑釁道:“我是蹤跟。”

“……”柴子然知曉墨九君乃是一個記仇的狠辣的人物,可沒想到對方記仇狠辣到如此變态的境界,‘遠航’成了‘航遠’,他的‘跟蹤’成了‘蹤跟’。暗恨道:“你心記那麽多東西,你的腦子不會痛嗎?”

墨九君裝作沒聽到柴子然話裏諷刺他‘心眼小’和‘腦有疾’,嘴巴咧開一個小小的弧度:“九十九。”

“……”柴子然知曉他武不是墨九君的對手,輕手輕腳地往身旁挪了一小步,呵呵道:“今晚月光不錯啊!呵呵呵呵,但如此文雅之地不适合我這樣的敗家子,我先走了。”

“站住。”墨九君大手攔截了欲跑路的柴子然,把他往懷裏帶了一帶,笑道:“你怕了。”

柴子然的腳哆嗦了下,心裏暗罵墨九君,嘴硬道:“不怕。”為了配合他的嘴硬,特意墊了墊腳尖,讓自己的眸光與墨九君的眸光持平,冷哼了一聲。

矮了半截就是矮了半截,墨九君的手往柴子然肩頭輕輕一按,他人便被迫屈膝,雖仰頭挺胸也改變不了自己的氣場。墨九君笑道:“剛容淩與嫣然在作甚?”

“在……”幽會的幽字還未出口,讓柴子然緊緊地把字閉緊在嘴巴裏,警惕地瞪着墨九君,因他的手還在自己肩頭按着,柴子然迫于強悍的武力,不得不仰頭看他:“你問這作甚?”

柴嫣然與人幽會一事,柴子然保證絕對要爛死在他肚子裏。

墨九君也不甚在意柴子然的緊張與小題大做,淡淡地問:“你說你我在作甚?”

柴子然一個激靈,擡頭看看天,一片漆黑靜谧,無邊無際的夜空還挂了一個大大的明亮圓盤,圓盤裏聽說住着嫦娥和小兔子;低頭看見兩片青青翠翠的小葉子,是被風吹下的,慘慘戚戚的飄到他腳邊;兩人不遠處正好是一條流得快活似神仙的小溪流,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好像在唱歌。

柴子然收回看天看地看溪流的目光,忙看向眼前一聲黑衣的墨九君,他胸口的銀色狼頭龇牙咧嘴,好像看到了美味的食物,在流口水,奈何它的肚子是扁的,并沒有力氣去流。

柴子然的肩頭一只大手按着,被迫仰視墨九君,他的臉一如既往的沉穩,仿佛能為人撐起一片藍天。‘幽會’二字閃過柴子然的腦海,他一雙站得不筆直的長腿更加不筆直,傻呆呆地盯着墨九君靜谧的黑色眸子。

他問:“阿然,你為何要與我斷絕關系嗎?”

柴子然腦子一空,知曉他問的是當年他與墨九君斷絕關系的事情。心底泛起的絲絲漣漪瞬間消失殆盡,他嬉皮笑臉道:“我是一只柴犬,下半輩子也就這樣了,何必連累你。”

墨九君鉗住他肩膀的大手緊了緊,柴子然被迫壓得向下又蹲了半步,擡起的頭不得不仰視他。

四目相對,墨九君的眸子很平靜,如同古井,泛不起波瀾。柴子然的眸子如星辰閃爍,美是美,當更多的是透着一股子的心虛。柴子然正鉚足了力氣想掙脫他的手,發現無論如何使勁兒,墨九君的掌心都如同一座大山,壓在他肩頭,也壓在心裏。

柴子然放棄的時候,墨九君卻把手松開了,眸子的沉穩不變,臉色卻有淡淡的笑意:“阿然,你是為了不連累我,才與我絕交的嗎?”

柴子然預想中名為墨九君的怒火沒有到來,眸光閃了閃,不知怎麽的,墨九君一句平常的話,他竟聽出了一些暧昧。揮走腦子晦氣的暧昧,柴子然站直了腿,挺着了腰板,怒道:“非也!”

墨九君的笑染上了眼睛,問:“哦?”

一個小小的“哦”字,讓柴子然的小心肝顫了顫,他往後退了幾步,心有些恍惚,拔腿就跑。

耳旁的淙淙流水若隐若現,漸漸地在身後不可聽聞,柴子然才敢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看天空仍然是明亮的月亮,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子然公子。”

粗狂的喊聲響起在柴子然耳邊,把他吓得跳了起來,借着清幽的月光看清來人,先是松了一口氣,再想起自己蹩腳的落荒而逃,頗為驚疑地擡頭看向來人,不确定的問:“元屈啊!你……跟了我應該……沒有多久吧!”

元屈道:“不久。”

柴子然提到心裏的心放了下來,卻沒料到元屈的話沒說完,元屈繼續淡定地說道:“嫣然小姐走後,讓我轉告您,別在亂石旁躲太久了,半夜山風大,容易着涼。”貼心地給柴子然撲上一件能抵禦寒風的粗布衫,再道:“容淩公子說,這衣衫雖然舊了些,勝在還算保暖,您就湊合着穿吧!”

柴子然“……”

敢情他是自願做了一夜的傻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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