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桃花四

據說蘇虞縣九君公子從月宮處移植一棵包治百病的月老桃花樹回來,拜一拜,百病能消。

一縣民蹙眉:“我聽說不是從月宮處移植的,是半夜自己從土裏生長出來的,如此天賜桃樹,明天我領我媳婦去拜拜。”

另一縣民糾正:“不是半夜生長的,是住在月亮的廣寒仙子下凡,手一揮,一顆飄着仙氣的種子從廣雲袖中落下,遺留到凡間的,我現在就回去領我老母去拜拜。”

“不對不對都不對。”一神算子撚了根長長的胡須道:“是貧道昨夜觀星象,一顆仙女流星墜落,幻化而成。”擡手指了指天邊的白雲:“桃花仙子下凡,遲早是要羽化登仙的。”目露欽羨:“不知哪個走了運的公子哥兒,能得桃花仙子的青睐。”

一個酸溜溜的秀才道:“定是九君公子,都長他門口了,他真是好大的豔福啊!”

“我猜第一個見到仙子之人,并非是他。”柴子然晃了晃折扇,走入人群中,端的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不知我日日經過蘇虞縣縣衙門口,能不能偶爾看到桃花仙子出世,與其成就一段美好姻緣呢!”

神算子驚嘆道:“子然公子言之有理,不如我等去……”話還未說完,衆人便紛紛散得如秋風落葉。他笑撸了撸胡須,朝柴子然恭敬一拜:“貧道瞧子然公子面色紅潤,額頭發光,隐隐一派春意盎然,不如讓貧道為子然公子占蔔一卦如何?”

“可以啊!不準不收錢,出錯關監獄。”柴子然笑意吟吟瞥了他一眼:“若是你算不出我的桃花仙子何時出來給我當媳婦,一日打八十大板,打到她出來為止!你待如何?”

“額!”神算子拱手:“貧道有事先走一步。”呼哧呼哧地扛着他神算子的大杆子,呼哧呼哧地跑路。

“柴子然。”一道黃莺出谷的嬌音如桃花仙子般曼妙,柴子然施施然轉身,朝風小小拱手:“世人追尋世仙子,不識人間月中花,真真是暴遣天物啊!”

風小小俏臉一紅,瞪他:“你再胡說,小心我不理你。”

“真的。”柴子然惶恐道,繼而後退三步,更加惶恐道:“小人巴不得呢!”他轉身就走,潇灑自在。

風小小心裏着急,怒喝:“你敢走。”

柴子然慢吞吞地走了一步。

風小姐語氣溫和了些:“不許走。”

柴子然猶豫了一刻鐘,又踏出了第二步。

風小小喊道:“你回來。”

柴子然猶豫了兩刻鐘,還是邁出了第三步。

風小小氣得跺了跺腳:“子然哥哥,你別走。”

柴子然倒退回到原位,笑嘻嘻地轉頭:“乖!小妹子找你子然哥哥何事?”

風小小臉色很紅,但如今也只能找柴子然幫忙了:“我阿爹讓人抓了。”

“哦!那我得去找墨九君幫忙,畢竟昌平侯被綁,是一件大事兒!”柴子然蹙眉思襯,莫不是草寇們知曉墨九君并非前朝嫡公主之子,特意綁了昌平侯洩憤。

風小小輕輕地扯了扯柴子然的紅色的袖子,嬌羞地道:“如此小事,請子然哥哥不必驚動九君公子。”淚汪汪地補了一句:“若是阿娘知道了,定會剮下我阿爹的一層肉。”

柴子然想起彪悍的昌平侯夫人,硬着頭皮,壓低聲音問:“他嫖妓了?”

風小小左右觀看,見無人注意他們,壓着下唇點點頭。

“天要下紅雨,寡婦要嫁人,你爹要去嫖妓,你定是無能為力的,我懂,我懂。”柴子然一副我明白你心裏的難受的模樣,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不怕不怕,我幫你,你阿爹嫖的是哪個姑娘,我讓人給她置個房子,讓你爹金屋藏嬌。都是男人,這事你找我就……”

“哎呦!你作甚打我,我是一片好心。”柴子然捂住自己的頭,控訴風小小沒良心的行為,使不得。

風小小本咬着自己嬌豔欲滴的粉唇一派小意嬌羞,因柴子然這話,差點沒咬破自己的下唇,怒道:“你胡說什麽,我阿爹對我阿娘一片癡心,他才不會去鬼混,他是被迫的。”

柴子然怒道:“家中有只母老虎,哪個爺們出來鬼混不是被迫的。”

“你……”風小小氣得掄起拳頭,柴子然往後退了兩步,眼觀八方,打算等她出一手就跑,反正這丫頭片子跑不過他。

丫頭片子因有事求柴子然,壓制住脾氣道:“我阿爹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因在朝為官,極少出來走動,這回陰差陽錯來了蘇虞縣,阿爹說要體會體會百姓的生活,便留了下來,誰知……”

柴子然伸長了脖子,問:“他嫖妓了。”

“不是!他是被坑仙人跳了。”風小小羞憤道。

“哦!原來如此,這個的确有點兒丢人,你阿娘知道後,也一定會砍死你阿爹,那你待如何?”

風小小可憐巴巴道:“贖人。”

柴子然拍拍她肩膀:“姑娘,你還是太……善良了,仙人跳是一個坑,無休止盡的。若是你給了錢贖了人,對方還要來訛詐可如何是好!”

風小小橫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罵我蠢。”憤憤道:“你待如何?”

生活如此無聊,自然是找點兒打發打發時間,柴子然笑眯眯道:“報官!”

風小小心一跳:“不可,我阿娘會打死我阿爹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墨九君知,無妨。”柴子然拍拍她的腦袋,笑道:“小妹子,你以為墨九君是那種吃飽了撐着的人呢?還是以為他會把你阿爹被人坑仙人跳的事情說出去的人呢?”

風小小知曉,自己和柴子然吃飽了撐着說出去了,墨九君亦不會說出去,便應允了。

四月天有些悶熱,尤其是被風吹雨淋的大鼓,大鼓被敲得咚咚響,還有絲絲水漬滑落,仿佛是鼓辛苦流下的大汗。

一本披着詩集的男男春宮圖正式轉型為穿上衣服的男男春宮圖。圖上的兩個男子皆面容端正,四目含情相對。一人身穿紅衣手拿折扇,端的是一副風流倜傥,黑發歪斜束起,慵懶肆意;另一人黑袍加身,胸前銀狼目露威猛,端的是氣宇軒昂,嘴角歪咧,邪魅惑人。兩人含情相望,行為放浪不羁,春意盎然。

墨九君拿着詩集正在欣賞第一百遍,門外衙役來禀:“報——大人,青蘭郡主在縣衙外擊鼓鳴冤。”

“啪”地一聲脆響,墨九君心情不愉地蓋上詩集,并藏于床榻裏側,蹙眉:“何事?”

衙役道:“替父伸冤。”

墨九君皺眉,他對風家父女沒有半絲好感,風小小是情敵,昌平侯是個欲挖他牆角的混賬,他抽出詩集繼續欣賞,随意問:“屋外可是下了雨?”

衙役衣衫有些濕,拱手答:“是,下了小雨。”

墨九君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告訴風小小,本官心情不佳,晴天再來!”

衙役猶豫了一會兒,硬着頭皮道:“禀大人,子然師爺随着青蘭……”

“啪”地一聲巨響,墨九君又藏好了書籍,下了床榻,領着随影随書大步往前邁,道:“升堂去!”

春雨纏纏綿綿,風小小為已示為父伸冤的決心,親自站在雨中擊鼓鳴冤,被衙役請入公堂時,臉頰上、香肩上的小水珠不知是大汗還是大雨,皆是一片濕噠噠,但臉上的美麗妝容卻沒有半點的水漬。

墨九君陰沉的眸光落到站在風小小身後的柴子然身上,見他黑發額頭手背一片水漬,隐藏情緒道:“子然師爺還真是盡職盡責。”

柴子然笑道:“那是自然,我身為蘇虞縣的師爺,定然要護住美人臉上的花容月貌不讓雨水打花。”揚揚手裏的小水珠,呵呵道:“我皮糙肉厚,倒是不要緊。”

風小小低頭,嫣紅的小臉不想讓墨九君看見:“你別胡說了。”

“我哪兒胡說了,我對誰都這樣。”柴子然笑呵呵地回了自己的位子,笑看墨九君:“若是九君公子去擊鼓鳴冤,我柴子然也一定拿自己的手替他擋雨,不讓無情的天水淋濕了九君公子的花容月貌。”揚起一根食指搖了搖,朝風小小道:“所以,你可別愛上我。”

“呸,不要臉。”風小小惱怒地瞪着他:“混賬。”心裏暗恨自己沒有早點兒退婚,白白讓人嘲笑了這麽多年。

墨九君咧嘴,拍了拍驚堂木:“肅靜,堂下青蘭郡主,為何要擊鼓?”

青蘭郡主見堂下衆多衙役,面色猶豫,頻頻朝柴子然使眼色。柴子然道:“你放心,你見過哪個皇家護衛特意去跟一個婦人學舌的。”

青蘭郡主雖然還是不放心,可也只能相信柴子然,膝蓋彎曲,跪在地上:“請縣太爺為臣女做主!我阿爹……”咬了咬下唇,朝柴子然瞥了眼,見他颔首才繼續道:“被人下了個仙人跳。”

此等勁爆的消息讓一衆面無表情的人更加面無表情,青蘭郡主心裏着急,更是頻頻看向柴子然。柴子然見小姑娘家家的不好意思開口,便把事情來龍去脈地說了一遍。

話說,數日前,柴子然英雄救不了朱珠那個美,卻把青蘭郡主這個美救了出來,還順便銷上了人家的老子。可這個老子是個怕家中悍婦的,在京城不敢胡作非為,來了蘇虞縣便尋了由頭,領着女兒到處厮混。

蘇虞縣有不少美人兒,其中桃桃齋的莺莺便算一個。莺莺以一手絕活聞名蘇虞縣,倒不是如名字那般唱得好聽,而是手裏的骰子搖得好,還在賭坊桃桃齋幹活兒。年過十六,因身材火辣,得了個美豔娘子的名頭。

昌平侯是匹脫缰的野馬,好歹有些人性,帶着自家阿女沒混去花花樓,卻也挑了個桃桃齋下手。一雙老眼見了美豔娘子便走不得路,但他意氣風發,頭一回賭錢,居然贏了三千兩黃金,桃桃齋老板不得不親自出馬,本以讓桃桃齋峰回路轉,誰知竟是雪上加霜。

連他的桃桃齋也輸得幹幹淨淨。

美豔娘子乃是桃桃齋老板買來的小丫頭,只朝她使了個眼色,美豔娘子便親自出馬去勾搭他,卻也只放了個秋波,昌平侯便丢下引以為榮的阿女,屁颠颠地跟着美豔娘子去了桃桃齋的二樓客房。其中的颠龍倒鳳,料想是沒有的,反正昌平侯企圖輕薄民女,已經被桃桃齋老板扣下,要風小小尋六千兩黃金來贖人。

六千兩黃金,風小小并不是拿不出來,可一旦拿了,管家的阿娘就會知曉,那她阿爹……

她不想她年輕的阿娘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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