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的戰場

塔齊托動手的當天,媒體一片沉寂,對一名數字的死亡只字不提。

艾斯嘉達猜消息根本沒傳到媒體這裏。她通過一封病毒郵件入侵了花鹿堡的通訊系統,看到政府內部已經吵翻了,在争執這節骨眼上怎麽更換競選候選人的事。

在海量的通訊中,艾斯嘉達注意到了一條重要信息——也是之後将改變塔齊托命運的消息:這次刺殺被定義為了“恐怖襲擊”,移交給星防部調查了。

“恐怖襲擊”這個刺眼的定義讓艾斯嘉達睜大了眼睛。

這意味着殺掉一名“數字”已經觸動了最高等級的調查機構,他們會動用整顆星球的資源,掘地三尺地把這個恐怖分子翻出來,進行慘無人道的訊問,然後将他送入秘密法庭。

這待遇出乎他們的意料。當整個星球傾盡資源來找一個兇手,被他們找到就只是時間問題了。即使是所謂的黑道,在政府重壓面前仍然脆弱得像根魚肋骨,會被毫不費力地折斷。

塔齊托立刻意識到他陷入了麻煩裏。

而且不是小麻煩。

塔齊托的會議室裏,兩個智囊面色都不輕松。艾斯嘉達橫着窩在單人沙發裏,咬着一只電子筆的筆頭,目光在另兩個人身上來回。伊凡諾凝重地端坐着。

“你該出去避避風頭。”他說。

塔齊托同意這一點。他決定暫時離開瑞亞,去卡利納星躲避一陣,順便發展新的生意。

這帶來一個新的問題:當他離開後,他要把他的黑暗帝國交給誰暫時掌管呢?

那需要是個他完全信任,鎮得住場的人選。最重要的是對他絕對的忠誠。

畢竟,他自己就是殺死了柯西莫,才當上了老大。他确信手下有無數人在觊觎他的位置。那些亡命之徒一聞到金錢和權力的味道就會發狂,不會錯過任何奪取它們的機會。一旦走錯一步,立刻腥風血雨。

塔齊托指間夾着一支沒有點燃的煙,架着二郎腿,垂眼思考着。他的智囊都安靜下來,塔齊托不喜歡有人打斷他思考。

最後他擡起眼,說出一個名字:“迪諾,将由他代我行使首領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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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嘉達的眼裏流露出難以置信,摻雜着失望和詫異。她重複了一遍:“迪諾?”

伊凡諾眼裏也閃過一瞬的驚訝,但很好地隐藏了起來。塔齊托沒有把這榮耀的位置交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這使得場面有些尴尬。

塔齊托望向伊凡諾:“你将與我一同去卡利納,我需要你在我身邊。”他感覺到艾斯嘉達的視線,不得不将目光轉向她。

“艾斯嘉迪娅,”他說出她的昵稱,“你留在這裏替我留意情況,我們所有的聯絡都通過你。”

艾斯嘉達瞪了他一會兒,發現他不打算再說什麽了。她點點頭,聳了聳肩,“當然,”她說,“一切聽你的安排。”退出了會議室。

伊凡諾看着她離開的空位,說:“她很失望。”

很難不失望,這樣的安排相當于随便找了個差事打發了她。作為boss身邊最受信任的智囊,沒人比這混得更差了。

塔齊托沒有搭腔,召喚了迪諾。伊凡諾自覺退了出去。

憑借星防部的辦事效率,調查人員随時會找上他。當天夜裏,塔齊托就與伊凡諾帶着一幫子手下坐上星際航班,緊急離開了瑞亞。他們在第二天清晨到達凱恩星,一個自由港。他們來不及休息,在港口租用了一架私人飛船,馬不停蹄地前往他們真正的目的地:卡利納星。只要離開主腦的控制範圍,他們就安全了。

處于星系邊緣的卡利納星絕不是什麽好地方。早在很多年前,那裏發生過一場轟動全星系的暴動。在那場血腥得史無前例的暴動中,憤怒的起義者摧毀了主腦深藏在地心的控制塔,成為全星系唯一成功脫離主腦控制的星球。

但暴動的後果并不美妙。與其說主腦被打敗,不如說主腦放棄了那個既無礦産又無物産的貧瘠之地。卡利納星自此陷入了無政府狀态。其犯罪率在星系內惡名遠揚,變成了一顆沒有正常人敢去的星球。除了貪婪不怕死的暴徒,或者迫不得已的人,比如被政治流放,逃難。

卡利納星是一顆灰白色的星球,被肮髒的霧狀行星環纏繞,孤獨地游蕩在星系邊緣,就像黑肉裏的一顆絕望的膿瘡。人們稱它為“魔眼星”。那場暴動被後人稱為魔眼之戰,反複被拿出來教育人們。他們的現狀成了“主腦懲罰”的最生動活潑的案例。

但是,隔着飛船窗口遠遠望見“魔眼”的一班人,看在眼裏的卻全是大把的“鈔票”。他們精神都振奮起來,準備好好幹上一場。只有塔齊托面無表情,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伊凡諾托着酒杯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我們又回家了。”他說。

塔齊托微一點頭。玻璃映出他的臉,深黑的眼裏反射着微光,那是在他眼裏少見的憂郁。

這一天,陰暗的作坊裏。

從房頂懸下來的繩索拴滿了屍體,搖搖晃晃撞來撞去,像一屋子形容恐怖的風鈴。硝酸味與屍腐臭充盈其中,那些暗紅色屍體悲慘地扭曲着,可見死亡過程充滿了巨大的痛苦。

這些是魔眼星的土著生物“哈比”,角落裏還關着幾個,瑟瑟發抖着。這種活像巨型青蛙的生物遇到危險時,皮膚會分泌出一種有毒的血紅色膏體,造成敵人神經麻痹,甚至出現幻覺。諷刺的是,人們在這種自我保護的膏體裏提煉出了一種軟毒品——據說不僅不上瘾,勁兒還很大——這幾乎導致哈比被貪婪的人類趕盡殺絕。

塔齊托和他的手下們來到魔眼星,就是為了開拓他們的毒品生意。他們捕捉哈比,把這種溫和無害的生物吊起來折磨它們,從它們身上刮走紅色的毒膏,再拿去提煉,然後以高價販賣到禁絕毒品的星球去。從中牟取的暴利比販賣軍火更快。

塔齊托在“實驗室”——他們這麽叫這間屠宰場——隔壁的辦公室裏看文件,空中跳出了艾斯嘉達的通話提示。現在瑞亞應該已經是夜晚了。

艾斯嘉達的全息影像很快出現在了他面前:“查爾斯,有個壞消息。迪諾進局子了。”

這消息引起了塔齊托的警覺,問:“怎麽回事?”

迪諾正是塔齊托任命代理首領位置的人。抓走了他,相當于警察抓走了一個黑幫首領,無論對黑幫還是警界都絕對是件震動上下的大事。瑞亞那邊想必已經亂成一團了。

艾斯嘉達的眼神代表她要說出不妙的話來:“酒後駕駛。不得保釋。”

塔齊托的臉色微妙地變差了一點。

沉默。

“讓貝尼托接替他的位置。”

艾斯嘉達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會兒。Boss任命了第二個接替者,即使有第三個,第四個,這人也不會是她。她抿住嘴唇,壓抑上湧的情緒。并很快恢複自然的神情,說:“好的,我去安排。”

“艾斯嘉迪娅,”塔齊托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對我的安排很失望。”

“你不用解釋,你是boss,”艾斯嘉達勉強笑了一下,“我知道這是你對我的保護。”

塔齊托看了她一會兒,并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關照:“你自己小心。”

通話切斷,塔齊托立刻召喚了伊凡諾。

“迪諾進去了。”他單刀直入地說。

“被捕原因?”伊凡諾問。他看着塔齊托的神情,知道事情要糟了。

“酒後駕駛。”塔齊托說着,憤怒地把手裏的煙摔在桌上,“幹!”

伊凡諾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們的這位同夥因為酒精過敏的緣故,從來不碰任何酒類。任何人可能酒後駕駛,只有他不可能。

這是警察的慣用伎倆。當他們鎖定了一個目标——往往是取證很難的黑道——就用一個小罪把他弄進去,以此獲得一張調查許可。接下來,憑借這張許可,他們可以無視隐`私,徹底地調查通訊記錄,財政進出,只要被他們發現任何漏洞,就會緊咬不放,把人判個幾十年。很多黑道都是這樣在獄中耗盡餘生的。

塔齊托在警局有人。突然在他離開後搞動作,只能代表一件事——有更高層的人在向他們施加壓力。

“他們開始對付我了,”塔齊托捂着額頭,眼神充滿怒意,“是誰……誰在這背後搗鬼。”

是誰,能這麽快得到他離開了瑞亞的消息,并看準時機對他的組織動手。

無論是誰,那人一定有所準備,極難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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