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亡命之徒

第80章 亡命之徒

塔齊托面前的是那三個闖入者中的兩個。塔齊托看清他們,驚訝于這些殘暴的兇手竟生着普通人的臉,沒有鬼角也沒有獠牙。

對他說話的那個男人叫艾斯。他戴着一副眼鏡,打開眼鏡上的通話器,對着離開的同夥說︰“別找了。我就說過那小鬼會回來。”

他挂掉通訊,打開錄像功能,讓鏡頭對着塔齊托的臉,開始給錄像配音。

“這小鬼是達裏奧的兒子,我們收拾了他的女人,現在要收拾他的兒子。”他在塔齊托面前蹲下,“看吶,他多害怕,啧啧。這事告訴大家,沒事別他媽的背叛。否則下一個被踢爆屁股的就是你這龜孫子。我們可不想知道你的老婆漂不漂亮。”

他說完,關掉了錄像,對塔齊托招手︰“嘿,小孩,想不想看你媽媽演的電影?嗯?”他自以為說了句幽默的話,回頭看他的同夥,卑鄙地笑着。肯特站在他背後抽煙,也跟着大笑。

塔齊托緩慢地挪近了一步,艾斯更高興了,說︰“這小鬼還挺聽話。”他摘下眼鏡,找剛才錄的視頻,邊找邊說︰“你會喜歡的,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女人都是爛婊ˋ子,你長大就會……”

艾斯的話突然中斷。他驚恐地低頭,看到胸口插着一把生鏽的小刀,是塔齊托剛才在路上撿的。他對上了一雙憤怒的黑眼楮。

艾斯像被僵屍咬了一般大叫起來,跳起來攤着兩手看着胸口那把小刀。肯特一腳把塔齊托踢翻到地上,不耐煩地大聲說︰“閉嘴,別叫得像個騷娘們兒!”

“他想殺我!”艾斯吼道。他把胸口的刀子拔出來,血痕不到一寸,造成了一個不怎麽深的傷口。艾斯瞪着那刀子,不敢相信自己差點被一個兒童殺了,要不是他衣服夠厚實,而那小鬼的手勁太小。

塔齊托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又被肯特抓着頭發按到地上。“了不起哼?”肯特惡狠狠地揍他,艾斯也過來對他拳打腳踢。塔齊托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咬着牙一聲不吭。

“喂!停下!”

有人喊了一聲,是外出尋找塔齊托的第三個入侵者。那人趕過來,把兩個氣紅了眼的家夥從塔齊托身上拉開,責怪說︰“你們瘋了嗎!打死了他我們拿什麽去賣!”

“盧克斯!”艾斯指着胸口大聲說,“這小鬼想殺我!”

“想想錢!”盧克斯吼他。

塔齊托無力地倒在地上,鼻血流的一塌糊塗。他的手動了動,摸到地上一個塑料的小玩意,是那只小魚發夾。已經被血浸濕了,冰涼滑膩。

他的頭頂,那群兇手仍在争論,聲音變得模糊。塔齊托指甲開裂的手指無意識地描摹着小魚發夾。描摹着,描摹着,他的眉頭微動了一下,想明白了一個問題。

那不是帶來幸運的魚。沒有任何事物會帶來幸運。

災難沒有因為信仰而遠離。他在遭受這樣的苦難,是因為他弱小,無助,善良。他們,惡棍,絕不會因為一條魚而停止侵犯。沒用……信仰,和善良……都沒有用……

他松開手,将發夾推開。他失神的眼中漸漸浮起一片黑暗,有什麽比這氣候更寒冷的東西開始侵蝕他,喚醒他。

那三個人最終達成了一致,将塔齊托綁起來帶走了。這個曾充滿生活氣息的家頓時冷清了下來。大門倒下,寒冷的風沙不斷灌入。女人的屍體被掩蓋在長風衣下,她的手邊,一只充滿童真的小魚發夾被遺棄在血泊裏。寒風襲來,它孤獨地随風動了動。

塔齊托被帶到了一間私人醫院。盧克斯認識那裏一個叫卡爾的醫生,請他給塔齊托做變性手術。有俱樂部出高價買這種“ladyboy”,專供那些有變态愛好的客人玩弄,可比普通的男孩受歡迎多了。

完整的變性過程需要一個月。塔齊托在醫院裏呆了一個星期,完成了初步階段——他們給了他新的器官。整個過程塔齊托很安靜,不哭不鬧。他只是在第一天的時候,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些果凍豆,說︰“你是醫生對嗎……我只有這個,請你救我的媽媽,她受傷了。”

卡爾說︰“我聽說你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塔齊托垂下目光,默然把果凍豆放回了口袋裏。

塔齊托的病房裏還有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兒童。他們每晚睡前要打一針,看守他們的男護士名叫迪克,說裏面是營養藥水,其實摻了鎮定劑,可以讓他們老老實實睡到天亮。

塔齊托總是最後一個挨針。因為他很乖,迪克對他很放心。另外三個孩子在迪克兇狠的威脅下,也不那麽敢哭鬧了。

但是這一天,在迪克搞定了前兩個男孩後,那第三個突然撕心裂肺地哭起來,并試圖往窗外爬。

“幹!”迪克把那個男孩從窗戶上逮下來,“我看你是太久沒挨鞭子了!”一邊咒罵一邊抓着手臂,往裏面注射藥水。那男孩拼命掙紮尖叫︰“我不要打針!我不要骨頭爛掉!”

過了兩秒,藥水發揮作用,那小孩慢慢安靜了下來。迪克不耐煩地問︰“誰說你會爛掉?”

男孩神情呆滞地指着迪克後方︰“他……他說……”迪克奇怪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回頭,不防備脖子被紮了一針,一股涼意一股腦擠入了他的血管。

迪克驚訝地捂住脖子,摸到一支針筒,發覺那個一向聽話的塔齊托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側,用與年齡不符的陰沉憤怒的目光盯着他。

迪克感到背後戰栗,拔下針筒。是為塔齊托準備的那支,裏面已經空了。他臉色刷地變白,随即反應過來,就要去捉塔齊托。塔齊托靈活地避開,返身熟練在迪克的工具包裏找到剪刀。

藥水在迅速發揮作用,劑量不足以讓成人馬上倒下,但迪克也站不穩了。他意識到不妙,踉跄着朝警報器走過去。塔齊托追上去,用力把剪刀插入了他的腿彎。迪克悶哼一聲跪倒,反手一把抓住了塔齊托,争奪剪刀。塔齊托個子小,靈活地把自己蜷起來,一腳猛蹬他的胯部。對方痛苦地彎身。塔齊托奪回了剪刀,用雙手抓着,毫不猶豫地刺進了迪克的脖子。血肉被劃開一大塊,熱血從動脈噴灑出來,濺了塔齊托半身。

由于藥物的作用,那個人沒怎麽掙紮就死去了。塔齊托茫然地看着躺在地上不動的人,用袖子擦擦臉上的血,就站了起來。他的手和膝蓋都在發抖,但他看起來很平靜。他早就默記了開門密碼,打開病房,從廁所窗戶逃出了醫院。

塔齊托流浪了幾個月,學會了幹架,搶奪食物與衣服。他像野貓一樣靠翻垃圾桶和偷竊生存着。直到有一天,他聽說派什手下缺一個打雜的小混混。派什是柯西莫的手下,專門負責A3區的私酒交易。

那是當地勢力最大的黑幫了。那個柯西莫總是穿着昂貴的風衣到處風光,有花不完的錢,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幫柯西莫的手下幹事,說不定某一天,就能幫柯西莫本人幹事了。

塔齊托決定抓緊這個機會。他要出人頭地,要有錢,要變強大。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

那一天,一個十二歲的衣着褴褛的少年踏入了A3區的私酒工廠裏。

“請讓我為你做事。”他對派什說,“我什麽都能做。”

派什叼着雪茄,上下打量着這個竟有膽量闖進他工廠的男孩。他瘦弱不堪,凍得發抖,但那雙黑眼楮擁有着堅毅而又憤怒的目光。看起來就像個小小的亡命之徒。不知為何,還挺讨人喜歡。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查爾斯……”塔齊托停頓,猶豫了一秒,說出了母親的姓,“塔齊托。我叫查爾斯?塔齊托。”

“你踏進這門的時候,性命就交給我了。”派什說,“好好幹。”

塔齊托的眼裏流露出了長久不見的欣喜。他握緊拳頭,用力點頭。

他就這樣留在了派什的工廠裏。一腳踏入了黑暗世界,此後再也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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