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整個洞窟裏,放眼都是乳白的一片,好像只有我們進來的入口,曾經有過血腥的痕跡。胖子跳下臺階,湊近一個水潭研究,還掬了捧水嘗了一口。我喝道:“胖子!你不要命啦!又不是上甘嶺,這水難說有沒有毒!”胖子不以為然:“大驚小怪個嘛!這種溶洞裏的水質向來好,沒見随便什麽地方開發一個洞就搞溫泉、搞藥浴療養,說水質不好的那是掩人耳目,你信你就是傻。”
我來氣:“我傻我也不喝那水,誰知道有沒有粽子的手指頭腳趾頭掉裏頭!”悶油瓶輕聲咳嗽了一下,也跳下去,胖子在水潭邊笑得直拍地:“我說小天真,你他娘忒逗了。這水裏有魚有蝦,你怕個JB毛。老子我是餓癟了,再不吃點東西,粽子出來我也能咬一口!”胖子說的沒錯,被野豬一攪和我們還沒吃晚飯,想到這兒我肚子也叫喚起來。
悶油瓶也檢查了水源,示意我沒什麽大礙,我郁悶地跟了下去,掏出包裏的幹糧,三個人坐在水潭邊湊合着填肚子。水潭很淺,潭裏的水非常清澈,還有些游動的小生物,估計在黑暗中生活了千百年,感光器官都退化了,身體也是半透明的,胖子啃着壓縮餅幹,抄手撈了一條,像個大個兒的河蝦在手掌心撲騰。“哎,你倆說這東西味道會怎麽樣?咱要多撈點拿水煮了,沒準兒味道還不差。”
我懶得理胖子,看向悶油瓶,問:“小哥,咱們現在走到這兒,接下去有什麽目标沒有?”悶油瓶的視線望向下方那個半球:“從井道下來我就沒印象了。這地方估計是個祭壇,要有什麽線索,恐怕要下水潭中心去找。”
胖子突然“哎呦”了一聲,把手裏的玩意兒一甩,“小蝦米居然也有鉗子,失策失策。”我讓胖子少節外生枝,趕緊吃完辦正事兒,眼見着明器都在眼前了,他倒是不着急,莫非轉了性?胖子滿嘴餅幹渣子亂噴:“這鬥在這兒都幾千年了,難道還能長出腳來跑了,操心這幾分鐘。”
進了這洞之後,除了集體搬家的屍蟞和蓮花井裏鋒利照舊的片兒刀,其他真說不上有什麽大的波折,可我總有一股陰寒的感覺,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盯着,非常詭異。
整個洞穴的坡面上,自上而下階梯分布成二十幾排,落差大約一米左右,而同一層裏沿着弧線排列着上百個大小均勻的腰子形水潭,每個水潭差不多有一個車庫的大小。最讓人不解的是,每個水潭中央都矗立着一根兩米左右的石筍。我特意觀察過洞頂,洞頂有一些鐘乳石錐,但是分布零散,而且數量非常少,長度也遠遠不及石筍。
胖子突然踩進一個水潭,站到石筍邊上擺了個POSS,“瞧胖爺我這個姿勢怎麽樣!像不像那個裆下挂樹葉的外國兄弟?”我呸了胖子一口,就他那身材還COS大衛。“你當是唐朝大衛還是湯加大衛!那石筍都比你像個樣,個個長的奧斯卡小金人兒!”我心裏“咯噔”一下,終于知道那種陰寒的感覺來自哪裏。
這些數以千計的石筍,頂尖、上部略粗、下部稍細,光線投射過去,石筍表面高低起伏産生了陰影,遠遠看去如同一尊尊雙臂交叉胸前的人物立像。“胖子!離那石筍遠點!”我的聲音都有點哆嗦了,這是典型的疑人竊斧心理,這會兒我看出去,只覺得滿眼的石筍全都是一個個詭異的人像,沒有五官的疑似面部位置都能被我揣摩出陰險和刻毒來,“這他娘全都是人像!!”
“小吳你緊張個毛,這不明擺着人工的。這麽多一模一樣的石頭柱子,你真當純天然?石頭們一起豎中指?高唱WE ARE THE 法克鱿?”胖子擡手去拍那石柱,“老子早看出……” “啪”一下,胖子的手被一小粒石塊彈開,悶油瓶沉聲道:“別碰。裏面有東西。”
悶油瓶的這句話極具殺傷力,胖子動作比兔子還快,立馬竄回來。我心裏有點發毛,同時還有點郁悶,悶油瓶你怎麽不早說,被幾千個不知道裝着啥玩意兒的石像盯着,這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老實說,不只是悶油瓶,包括我那冒牌三叔,都是一個臭脾氣,說話那叫一個大喘氣,什麽事情都不肯明說,非要遮遮掩掩。我一個小古董販子,就算知道了點兒什麽陳年秘辛,又能改變什麽呢?而那錄像帶裏和我長得如此相似的又是什麽人?我記憶裏的三叔究竟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謝連環?從那張帛書拓片開始,我就被卷進一個巨大的漩渦,一路下來,謎團越繞越大,卻總也找不到出口,這謎團在我心裏不斷發酵,讓我十分煩躁,一刻也不得安寧。
我腦子裏胡思亂想這會兒功夫,已經下到了水潭邊,這大潭裏的水不及上面的清澈,水底估計有深色的沉澱物,可見度很低。悶油瓶當先下了水,水不深只到他肩膀而已,我把背包頂到頭上,包裏有食品和藥物,能不沾水盡量不沾水。至于胖子,動作那叫一個猴急,已經沖到了前頭,真難為了他這麽大表面阻力。
水潭中心的這個半球,半徑大概有兩米多三米不到,按照這樣推算,裏頭的棺椁大小也不會太離譜。我最好奇的反倒是這個墳包的材質,這樣一塊渾然天成的鈣化物,難道當初是像養珍珠一樣,放個模子,然後讓地下水自然覆蓋沉澱形成嗎?
悶油瓶用手探了石球的幾處,轉過頭對我和胖子說:“下面不止一層。”說着指尖用力,我看着他屏息靜氣,那指頭上恐怕用了千斤的力氣。突然極輕微的“咯咯”兩聲,悶油瓶指下的石頭表面裂開了一條頭發絲細的裂縫,他急喘了幾口氣,看來勁兒使得狠了,說:“成了,撬開。”
胖子早等着這時候,一把丁字鎬掄得風生水起,幾下就把那縫隙鑿開,“噗”一聲,鎬子嵌進石頭好幾分深,胖子用力一扳,“呵啦”一下,掉下來足足有車門這麽大,一尺多厚的石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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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殼下露出一片青黑色的弧面,我攔住胖子,自己湊上去看。從顏色上看像是個青銅器,表面有細密的花紋,線條比我印象中最早的商代器型表面還要簡潔。我邊看邊動手去剝邊上的石殼,胖子拍拍我,“小吳讓開,你當是剝茶葉蛋呢?等我開完了你慢慢研究。”
石灰岩硬度不大,胖子幾鎬下去,成塊成塊往下掉。石殼下的部分越露越多,我看着露出來的半個青銅球,越覺得活像是只倒扣的炒鍋,納悶地問悶油瓶:“小哥,你見過這樣的鬥嗎?純青銅封頂?難道還有球型的棺椁?”
悶油瓶微皺着眉,伸手摸了摸那表面,指節用力擊打了幾下,聲音有點悶,但我和胖子都能聽出這層青銅雖然厚,不過是空心的。胖子朝銅上鑿了一鎬,我說“胖子你悠着點,這東西裏面不知道有沒有機關,保不定你一鎬下去,咱們全叫炸飛。”胖子掄着鎬:“你傻了你,這什麽年代的玩意兒,□□什麽時候發明?差了好幾千年去了!”說完又是一鎬下去。
這時,腳下突然震動一下,幅度還不小,胖子停下來瞪我:“小天真,莫非你這吳鐵嘴又蒙對了?”
悶油瓶突然厲聲喝道:“快上岸!這不是青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