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水立方的跳水池深度起碼超過五米,可惜我們沒有享受到國标的待遇,同樣從十多米高的位置掉下來,屁股底下只有碟子這麽點深的水。

胖子嗷嗷了一聲,先濺起一片巨大的水花,然後我就覺得尾骨一陣劇痛,坐倒在水裏,痛得我眼淚鼻涕橫流。水面還偏偏就在腦門之上,我硬是爬不起身來,只好憋着氣先等痛感麻痹。

兩手撐地想試着坐起來,右手突然按着一個可疑的東西,我心想夜路走多見到鬼也不會這麽巧吧?就這弧度大小?這時肩膀被人一提,我順勢出了水,下半截還麻着,幾乎要挂在悶油瓶身上。

“呸呸,他娘的今天盡是直上直下,還好胖爺我肉多經摔。”胖子蹚水過來,一提我胳膊,“咦?小吳,你不摸明器摸個骷髅上來幹嗎?”

我勉強挪步,苦笑道:“我難道不想摸個值錢貨,誰叫這仁兄正好死在這兒。”一擺手正想扔回水裏,突然發覺手裏這頭骨還不一般,湊近一看,三分不像人,眼窩小得不正常,倒是七分像那人面魚!

“哎呦,我艹!是這玩意兒!”我趕緊脫手,這下也顧不上屁股痛,拔腳就走,“快,快上岸,又是那魚!”

踩上岸,我就一頭趴下了,老子這是遭了現世報不成?我究竟吃沒吃到嘴,自己都還沒搞清,老天就先給下罰單了!

胖子和悶油瓶把我放下,各自走開探查環境去了,我緩過氣翻轉身,四下打量,原來是出了一洞又進一洞。看這結構,我們身處的溶洞,在喀斯特地形發育過程中,形成了上下雙層結構,各成體系,但兩者間由豎井相連。

要換了胖子來說,我們就好比進了貴州氣鍋,剛才在下面外鍋,現在被“噗”的從氣孔裏噴進了內鍋。

我起身一瘸一拐朝胖子走去,他蹲在不遠處研究着什麽,我走近一看,地上是一件破爛的登山服。

胖子擡頭看着我,表情挺遺憾:“這洞也有人倒過,估計不剩什麽好玩意兒了。”我聽着氣悶,這家夥真是三句不離明器,半跪下來看看衣服,心裏已經有數,回他道:“這是The North Face的登山服,還大紅色。你見哪個倒鬥的穿這麽鮮括的衣服。”

“還撓死痱子呢,我看穿着就不舒服,都撓成布條了,這名起得到貼切。”胖子挑起衣服一翻,我倆臉色一起變了,衣服下面有一只壓死的屍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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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立刻跳起來,道:“真他娘陰魂不散,這蟲子簡直就是倒鬥界的小強,滿世界都是!”說完一攙我胳膊,就往悶油瓶去的方向跑。

看到這件衣服,我對出洞已經不存什麽擔心,因為這牌子的登山服高不成低不就,也就近兩三年才常見起來。這衣服,八成是前兩年失蹤的勘探隊員留下的。這個洞應該就是村裏那小巴司機說的,炸礦炸出來的溶洞。我們在地底這一路,居然也走了十幾公裏。

悶油瓶打着手電一直待在原地,我倆跑到近前一看,他跪在一個巨大的陶土罐子跟前,好像在研究上面的東西。那大罐子後邊,是一堆小一些的陶罐,這小罐子我太眼熟,幾乎就是素胚的西王母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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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罐子的封口已經被人打開,胖子剛想湊上去看,被我一把拽住:“不要命啦!這是養蟞王的人頭罐!”

胖子知道蟞王的厲害,倒吸了口涼氣:“靠!誰捅的馬蜂窩,這下死定了!”我心裏的恐慌更甚,在戈壁上被成群的蟞王追趕,好歹那還是個開放空間,這洞裏如果有一群蟞王,我們離死真就一步之遙了。

我和胖子這邊一驚一乍說了半天,邊上的悶油瓶卻一直單膝點地,拿手電照着陶罐,查看陶罐上的刻畫,好像我們一點兒也沒驚動到他。胖子拿肩拱了拱我,小聲問:“小吳,你是不是想多了?看小哥好像沒啥表态啊?難不成這罐子上的畫更邪門?”

我就納悶了,這裏盡是蟞王罐,要是一群蟞王出來,悶油瓶也治不住,按說他應該最警惕才對,怎麽半天紋絲不動?莫非真是我小心過頭,虛驚一場?

胖子膽兒比我大得多,這時已經打着頭燈自顧自繞到罐子另一側看起來。我湊到悶油瓶身邊也單膝跪下,去看那陶罐,很自然地問:“小哥,這上面有什麽特別的?”

我一路上暗暗打定主意,如果悶油瓶真的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自然是最好,不管真假,我都只能配合他,退回到原來的位置。齊羽的秘密還有別的機會可以查,但是他只有一個,真要連兄弟都做不成,我會更崩潰。

悶油瓶沒有答話,我轉頭去看他,發現他并不是因為看得太出神才沒搭理我,而是眼神空蕩蕩看着前方,額頭上還滲着一層密密的冷汗。

我心裏一急,一把握住他的肩問:“小哥!你怎麽了!”這狀态太像他剛從天石裏爬出來那會兒,不會就因為一個罐子又把他格盤了吧!

要再這麽來一次,就算他吃得消,我也受不了。他如果又整體清零,別說那些秘密無從着手,這麽久出生入死積累下來的信任和感情也都煙消雲散了,他那種性格,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走近?與其這樣,我寧可他生剛才的氣揍我個半死,也不要看着他一次次經受這樣的折騰。

幸好悶油瓶失神的時間很短,被我這一喊,立刻回過神看了我一眼,輕聲道:“讓我靜一靜。”

我點點頭接過手電,他坐到了一邊,抽出那古劍不知在琢磨什麽。悶油瓶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想做什麽一直都我行我素,不會把自己的感受和要求說出口。搞的他現在這麽一說,我就更沒理由擾他清淨,只好轉身也去研究那陶罐。

這罐子相當巨大,幾乎有一人高,但這個尺寸非常不符合邏輯,因為燒制這樣體型的器物,窯爐的開口必須非常大,而這麽大的窯爐要晚好幾千年之後才被造出來。

罐子離地一米左右的位置上,刻着一圈連貫的圖畫,這個高度還就只能跪着看,視線才能平視。我和胖子繞着看了兩圈,沒太明白這些刻出來的圖畫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這一組畫面筆觸非常簡單,很多都是由幾何圖形構成。

有一段位置上全是錯錯落落的豎線,豎線下方又刻着很多條平行的橫向曲線,曲線間好像用□□一樣的工具鑿了密密麻麻許多點,看得我莫名其妙。

後面的畫面稍微形象一點,一個帶着王冠的人雙手向天,身邊同樣畫滿了橫向的波浪線,之後這個人物又出現了許多次,應該代表着部落首領的身份。

這個首領很有意思,再次出現時,王冠就會多一個裝飾,好像一直在加官進爵,越到後來,裝飾越多,首領也被壓彎了腰,而圍繞在身邊的波浪線也漸漸都變成相互交叉的直線。

這首領的最後一張圖,一個人頭蛇身一樣的東西從跪到在地的首領身上飛起來,瞧着怎麽都像靈魂出竅,我于是又繞過去看胖子這邊。

胖子這半邊的畫面好理解的多,一群人膜拜着從水中騰空而起的人頭蛇身的生物。這東西身上還騎着一個人,頂着一頭獅子似地鬃毛,這個人的造型和良渚出土的玉琮刻畫的人像就有點相似了。

胖子問我:“小吳,你瞧出什麽來沒?我看這畫沒什麽特別啊?”

“大概是神化了首領的出身。”我看到之後的畫面都描述了一些特殊的儀式,就指着其中的一幅,“你看這裏,這水裏出來的東西,你覺得像什麽?我看他們是把那種人面魚當成龍,作為祖先的起源在祭奠。”

“不是祖先,是惡鬼。”悶油瓶已經恢複了常态,走過來道,“或者說,曾經是祖先,最後成了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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