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和胖子大眼兒瞪小眼兒,悶油瓶這話說得模棱兩可,我們兩個都沒聽明白。但他的這個說法我很難接受,華夏文明是非常尊敬祖先的,就算相傳祖先是個什麽稀奇古怪的動物,後人也多半會把它神化。
按照悶油瓶的說法,人們祭拜着、祭拜着,就把先人從神位上拉下來,然後還要當成惡鬼,這太不可思議了,完全有悖于我以往的認知。
“不會吧!這不成了大逆不道?”我站起身問,悶油瓶沒答話,俯身查看了一下那只被打開的蟞王罐。
“你計較這麽多假道學幹嘛!”胖子損我:“天真無邪小同學~那粽子還不都是老祖宗,它要跳出咬你,你難道還要講什麽孝道,說‘爺爺請咬屁股上,那兒肉多,別蹦了您牙’不成?”
我沖胖子皺眉,說:“先祖崇拜和粽子是兩碼子事兒!”
“你管它是幾碼子事兒嘞。神仙還是惡鬼,這都幾千年前的東西了,咱們倒鬥的考究個屁啊!”胖子說着,沖悶油瓶問,“小哥,這一罐子蟞王可不鬧着玩的!咱們趕緊出去才是正緊!”
悶油瓶起身,道:“蟞王被放出來,這洞裏恐怕有血屍。”
我聽得一陣寒戰,但又有幾分奇怪,蟞王不是有劇毒一沾就死麽?大奎那慘樣,我到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呢。難道說人中了蟞王的毒之後,也會變成血屍?那大奎也好,魔鬼城裏阿寧那支隊伍也好,豈不都成了血屍?
我向悶油瓶提出了疑問,雖然沒抱什麽希望,但他居然回答了。
“蟞王鑽進人腦,就會起屍。不過墓裏的東西只要太陽曝曬,屍氣散了都不足為害。”悶油瓶說着便朝着罐子後方走去,那裏是一片鯉魚背一樣的石峰,一條細細的小道修在石脊之上。我和胖子聽他這麽說,不敢耽擱,忙跟了上去。
這血屍和蟞王比起來,好不了幾分,只不過悶油瓶殺起血屍來,那叫一個熟門熟路。可我邊走邊尋思着總有點懸乎,這洞裏不見陽光,又死過好幾個人,那可就不只一只血屍!
我打了個寒顫,忍不住警惕地巡視四周。我們走的這條路極其簡陋,只在石脊上人工砍了一道道刻痕,我這邊緊張地四下打量,差點把胖子從石梁上擠下去。
胖子一把拽着我,罵道:“小吳,你得了什麽失心瘋,準備刀口上跳倫巴是嗎?”
“我這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提高警惕嘛!”我拉着胖子保持平衡,“這地方不只死過一個人,待會要是出來四個血屍咋辦?”
“小吳你個烏鴉嘴!”胖子呸一聲:“還四個血屍,你給人家在洞裏湊一桌麻将嗎!”
我們此時沿着石脊已經走了好幾百米,前方豁然開朗,悶油瓶停了下來,轉身說:“很走運,有人替我們清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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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好事嘛,換我高興還來不及,可我卻從悶油瓶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一絲淡淡的悲傷?雖然他笑得時候原本就少得可憐,可我什麽時候搞得這麽文藝敏感了?
胖子搶上一步,越過我看了看前方,倒抽一口涼氣兒,嘆道:“他娘的,這可夠慘烈。”
我聽這話有點不對勁兒,上前一看,也不禁無言以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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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三具糾纏在一起的屍體,肩部以上已經燒成黑色,三顆頭顱都成了焦碳,其中兩具殘軀渾身□□,表皮暗紅發紫,看上去像風幹之後皺起來的柏油一樣。
被死死卡在中間的這個人,衣衫破碎,腰上拴着安全繩,只剩下十幾公分長,斷口切得一刀齊。他的身體被撕裂開好幾道破口,從傷口處腐爛開去,豁開折斷的肋骨處穿出紫黑的指骨。
胖子走上前,摘下頭燈,鞠了一躬:“這位兄弟,夠爺們!胖爺我敬你!”
我心口發堵,說不出話來,之前在雲頂天宮和塔木陀蛇沼看到過不少人慘烈的死狀,可都沒現在這樣難受過。我們這行是十足的撈偏門,下了鬥,腦袋就拴在褲腰帶上,人為財死的事太平常了,可要是普通人遇到血屍這玩意兒,沒被活活吓死就不錯了。
眼前的三個人分明就是勘探隊的成員,先下洞探查的兩名隊員大意打開陶罐,中了蟞王的招成了血屍,後邊下來援救的隊員被血屍纏上,就親手割斷了安全繩。
我撿起腳邊一團炸成爆米花樣子的東西,是一個瓦斯爐的燃料罐,這恐怕是那人手頭上唯一的武器,爆炸的氣浪把鋁罐像紙片一樣撕裂,翻翹起的鋁皮粗糙而冰冷。
我把炸穿的罐子放到遺體的腳邊,腦子裏幾乎能回放出當時的情景,忍不住唏噓。如果換成是我,恐怕還不夠這膽量和決絕。
“胖子,要是我哪天也變成這樣,你就立馬一槍崩了我。”
“阿呸!你他娘就是嘴賤!老子最看不慣你這酸樣!”胖子最煩我來這套,“崩了你也要手裏有槍不是!書讀多了腦子都是些啥玩意兒?你要變這樣,大不了胖爺我就當養個小鬼玩兒。”
我對胖子說這不開玩笑,其實這種情況我早該想到,只是潛意識裏一直在逃避而已,現在說出來交個底,将來有個萬一也好了無牽挂。
胖子拿我沒轍,又好氣又好笑,罵道:“天真吳邪小同學,你的腦子胖爺我可理解不了!總之有胖爺在,不會叫你變粽子,要變也是胖爺我打頭陣,你操心個屁,真是褲裆裏撒鹽,閑的蛋痛。”
我瞥了胖子一眼:“少來,要是你成了史上最肥血粽子,估計火箭都打不死!”
“我靠!就胖爺我的革命覺悟,還輪得到你下手!”胖子一拍胸,一個大踏步,“不就一個蹬腿死,絕對給你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英勇就義!”
“锵”一聲,我和胖子猛地回頭,只見悶油瓶将手裏的劍一把插進地裏,陰沉着臉,渾身透着一股寒意,走過來道:“吳邪,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