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後來想過很多次,恐懼究竟是什麽?什麽樣的恐懼能讓人失去理智,最後連性命都丢掉?

成千上萬的蝙蝠撲動着,在微弱的光線下投射出各種奇怪的影子,洞裏的鐘乳石像兇獸的爪牙,一種難以捕捉但又令人不舒服的感覺圍繞在身邊,乍一下真的就好像到了地獄一般。可事實上蝙蝠不吸血,也不會主動襲擊人,所有的恐懼只來源于人自己的想象。

在秦嶺我吃過想象力過頭的苦,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沒見過,這會兒神經皮實得很,眼前的這種小場面根本不在話下。胖子更不用說,拿巴掌扇掉幾只飛到眼前的蝙蝠,說難怪洞裏沒蚊子,都叫蝙蝠吃幹淨了。

我不禁為那個人可惜,隊友不惜犧牲性命贏來的生存機會,卻潰敗在他內心虛無的恐懼面前,這樣的死,太不值得,太對不起同伴。

滿洞的蝙蝠狂舞着,偶爾也有幾只撞到臉上,我們埋頭趕路,也懶得搭理。不多久我的耳根開始難受,就好像有什麽異物堵在耳膜的地方,一邊忍不住伸手去掏,一邊問胖子感覺怎樣。

胖子納悶,說他除了撲扇聲,啥感覺也沒有,這兒又沒有雪毛子會鑽耳朵,別是我的錯覺吧?

這時,悶油瓶的手電垂死掙紮了一下,終于徹底滅了。黑暗中,一個身體軟綿綿倒進我的懷裏,細微的鼻息噴在我的下巴上。悶油瓶?我心裏蕩漾了一下,這時候他投懷送抱了?然後立刻意識到不對,是聲波!

人耳能聽到的頻率一般在二十到兩萬赫茲,蝙蝠發出的探位聲波原則應該在兩萬赫茲以上。但既然我的耳朵能感覺到異樣,以悶油瓶遠遠超出常人的聽力,能聽到的頻段應該更寬,更清晰,相當于他在高頻、高強度的聲波轟炸下,毫無保護的待了這麽久!

“小哥!”我恐慌起來,這種情況完全出乎意料,我不了解這方面的知識,根本不知道會導致什麽後果。胖子一開頭燈,見狀也吃了一驚:“不會吧!小哥怕蝙蝠?”

“胖子你聽不到,是蝙蝠發出的聲波,快走!趕緊出洞!越快越好!”我撐住悶油瓶的身子,他呼吸急促,眉頭皺得死緊。我又不知道他究竟哪裏難受,情急之下只好架起來趕緊走,心裏暗暗叫苦:悶老大!你不舒服怎麽不早說!蝙蝠吓不死我,你他娘的這趟吓了我多少次,老子真要死在這洞裏,保證是被你吓的!

超聲波這東西用手不曉得擋不擋得住?我只能憑直覺判斷,用一只手捂住他的耳側,這時只恨自己手不夠用。我忍不住羨慕起萬奴王,老子要是也有這麽多手,兩只用來抱着,兩只拿來捂着,還有八只夠打成蝴蝶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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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縷光線從縫隙裏透進來時,我和胖子已經在黑暗中,輪番鑿了兩個多鐘頭的水泥,活脫脫倒鬥版的小品《裝修》。

胖子打了個呼哨,把劍往肩上一抗,得意的說:“怎麽樣,這神兵利器還是得胖爺我耍,才像那麽回事兒吧!”

“這位兄臺莫非就是大刀王五,久仰久仰!”我手下輕輕摁着悶油瓶的太陽穴,悶油瓶枕在我腿上,雖然還沒醒,但是呼吸平順很多,我轉頭和胖子胡扯,“嗬喲,不對啊,原來是王老虎王胖子閣下!”出口鑿開了,勝利就在眼前,我和胖子也開始滿嘴跑火車,沒事兒瞎扯皮。

“奶奶的,王老爺我千辛萬苦把美人兒從龜爺爺嘴邊搶回來,結果便宜了妹子你!”胖子手上不停,嘴裏也沒拉下,“天真無邪妹子,你白撿一個現成的如意郎君,這春宵也一度了,那個啥血也嘩嘩流了,都不曉得送個紅包給媒人我,真是太不上道!太不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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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你個JB毛!”胖子這“春宵”二字聽得我一哆嗦,渾身汗毛都立起來,岔開話題罵回去,“你那點兒心思我不知道?少打那把劍的主意!”

胖子打了個哈哈,把頭探出洞看了圈,轉身說,乖乖這洞口下面的懸崖有四五十米樣子,小哥醒沒醒,要是沒醒,下去還有點難度。我說大不了背下去,老子金身古屍都背過,背個活人有什麽難的。

“他娘的,睡過一個被窩交情就是不一樣!”胖子直搖頭。我,我忍!

這半天我除了鑿牆也沒閑着,估摸着超聲波應該對耳朵和腦部的影響最大,就一直給悶油瓶按摩頭部幾個穴位,基本上平時洗頭享受的那幾招全用上了,只差沒給他做幾遍眼保健操。

我最擔心一種情況,如果我判斷錯誤,這其實是黑眼鏡說的屍化症狀,我該不該給悶油瓶吃那個藥?黑眼鏡給的藥十足三無産品,會不會吃死人?看悶油瓶的反應,好像極端排斥的樣子,難道會用上瘾?悶油瓶之前身上的血又是從哪裏來的?我沒給他吃那藥,他又是怎麽恢複正常的?難道屍化只是黑眼鏡的一個謊言?還是說因為我做了什麽……我靠!打住!

我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覺得掌心有點麻癢,擡手一看,悶油瓶正睜開眼睛。我看着那雙似醒非醒,半點情緒都不洩露的眼睛,心頭一個激靈,那麻癢的感覺一直從手掌心沖上頭頂,當下就甩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你是抽風了吧吳邪!不就是眼睫毛麽,你他娘能麻到天靈蓋,神經病了!

這一巴掌扇得那叫一個響,胖子和悶油瓶都楞了下,像看外星人一樣看着我,我被他倆看得臉紅耳赤,心說慘啦,這下子面子丢大發了,果然在返程的車上,就被胖子調侃了一路。

胖子那時已經把洞口開到足夠一人進出,繩索也準備就緒,最叫絕的,是他居然還做了個簡單的封洞機關。我們下去之後,拉動U字形繩索的另一頭,就能拖動一側的石塊封住洞口,最後把繩索一燒,這事兒就算是做得一幹二淨,漂漂亮亮。

這點讓我非常佩服,我們之前下的鬥,沒少搞破壞,基本倒一個鬥毀一個鬥,沒想到胖子這愛財如命的人,居然想的最周到,還曉得善始善終,挖開了還管給堵上。

我剛想表示一下贊賞,胖子樂滋滋拍了拍石塊,說:“好好站崗!胖爺我回頭還來!”我立馬閉嘴,王胖子這人就不能往好裏想,我還是把好話爛在肚子裏得了。

離開溶洞之前,我點了四支煙插在地上,權當祭奠。不管當年的詳情如何,也許在他們的檔案上只會簡單寫着“失蹤”兩個字,但這些勘探隊員和我們不一樣,他們終究是犧牲在自己的崗位上,并将永遠沉睡在這個洞裏。

悶油瓶突然也伸手拿了一支,我以為他要擱嘴裏嚼,不料也點上了,卻是插在那四支煙旁邊。我看着他一聲不吭做這些舉動,猜不出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也許當他找回自己的記憶之後,他的世界,才不會只有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菇良們~糟糕的不是我啊,是三蘇自己愛打蝴蝶結的。證據:“雙身蛇,代表着男性的***,好大一條,果然這種東西還是越大越好。有兩條這麽大的就更好了。可以打蝴蝶結玩兒。”摘自《吳邪的私家筆記》。三蘇,是你自己讓吳邪想着要和小哥的***打成蝴蝶結玩兒?果然比我糟糕多了,默默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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