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是家裏沒有鹹菜啊......”
修泺拿着那個‘鹹菜壇子’看了看,這才看見透明玻璃瓶底的一行陽刻的小字——精品高麗參。
“......高麗參什麽的,應該不太貴吧?”修泺頂着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眨巴着眼睛看着江問瑜。
得,這回就算貴,也不能說貴了,江問瑜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才把兩個人的關系調整到相對正常的狀态,一瓶高麗參算什麽。
況且,小孩很久沒有這麽跟他撒嬌了,軟綿綿的尾音好像帶着勾,讓他莫名愉悅。
于是江總一咬牙,笑得十分開懷:“不貴不貴,反正也是別人送的,扔了就扔了吧,擱那也沒什麽用,還不如拿來插花了。”
這話就說的十分狗腿了,肖冰要是知道他親自泡的紅參被當鹹菜扔了,估計會把江問瑜家房頂掀了。
修泺把洋桔梗簡單拾掇了一下,插到了裝高麗參的大瓶子裏,回身把瓶子往江問瑜懷裏一怼:“送你了。”
江問瑜把‘花瓶’放到了自己房間的窗臺上,回來的時候,修泺正在徒手撈魚。
修泺想把魚從碗裏轉移到魚缸裏,但是那兩條小魚顯然不怎麽聽話。
江問瑜走過去,伸手跟着一起抓魚。
兩個人的手貼着大碗邊伸進去,把金魚圍到一起,圈成一個人肉漁網,把一黑一紅的兩條金魚撈了起來。
黑的那條格外活潑,差點從兩人手心裏蹦出去。
修泺和江問瑜的指尖疊在一起,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修泺還是忍不住回味了一下。
江問瑜笑着說:“這黑的好像你,不消停。”
“紅的像你,年紀大了,游泳都游不動了。”修泺不客氣地回嘴。
Advertisement
“嘿!不帶人身攻擊的啊!”
終于把兩條魚歸置好,修泺回屋換了身衣服準備去洗澡。
拿着衣服出來的時候,江問瑜正在陽臺上打電話。
修泺聽了一耳朵,只聽到江問瑜在說什麽越快越好之類的話,大概是在催工作上的事。
修泺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書房的燈亮着,走過去看見江問瑜正趴在電腦跟前,在數位板上畫着什麽。
修泺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走到江問瑜身後在他弓着的背上敲了兩下:“注意儀态。”
江問瑜活動了一下脖子:“我也不想,肩膀太疼了。”
修泺雙手搭上江問瑜的肩,幫他揉捏着,正好看到江問瑜電腦上的內容。
電腦上是這兩天拍的樣片,江問瑜正在修圖。
“你們公司沒人了嗎?讓CEO來修圖?”修泺下意識開嘲。
江問瑜舒展了一下肩膀,開玩笑地說道:“我是錦陽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再說我上頭還有兩位老佛爺垂簾聽政呢,幹不好不給錢的。”
修泺切了一聲,顯然不信江問瑜的鬼話。
修楊和江問瑾遠在上海,天高皇帝遠的,才沒那個閑心管江問瑜在江州是天天摸魚還是鞠躬盡瘁。
“你之前不是去上海了嗎,為什麽後來又回來了?”修泺繼續給江問瑜捏肩,江問瑜倒也樂得享受,連手裏的活也停了下來。
聽了修泺的話,江問瑜謹慎地組織了一下語言,生怕踩到小孩的雷區。
“我當時吧......從江州走的時候你媽和你幹媽都不知道,我跟公司裏的人說我去上海一段時間,後來有個品牌要做一個策劃案,你幹媽聯系不到我,才知道我沒影了,她們倆可能是良心發現,覺得放我一個人在這邊壓力太大,就把我調到總公司了,正好那時候也還沒想好怎麽面對你,就答應了,結果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修泺盯着黑掉的電腦屏幕裏江問瑜的倒影,想到那時候的江問瑜,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手裏的力氣。
“沒想到回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江問瑜心虛地喝了口水,“之後在上海呆了兩年,老是過敏就又回來了。”
所以說,江問瑜回江州根本不是因為他......修泺在心裏唾棄了一下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這樣啊......”
江問瑜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什麽,一把扣住了搭在肩上的修泺的手,扭着身體問他:“你這次回來時暫時的還是永久的?”
修泺看着江問瑜,報複心油然而生,他抽出手:“暫時的。”
江問瑜急忙追問:“待多久?下次什麽時候回來?”
修泺晃蕩到門口,準備回屋:“不好說。”
“哎!你這小孩,什麽叫不好說。”江問瑜急了。
修泺原本已經邁出去一步,聽到江問瑜的話又退了回來:“又沒人想我,我回來幹嘛。”
又來。
江問瑜再次無奈地嘆了口氣。
而修泺,把一步當成三步邁,在書房門口磨蹭了好半天也沒到江問瑜說“我想你”。
真完蛋。
三伏天裏,蟬大概是唯一有力氣叫的生物。
朝九晚九的江問瑜按時起了床,小韓在十分鐘裏發了至少二十條微信科普今天要去見的金主爸爸。
“戴珊呢?讓她去。”江問瑜回了條語音。
-小韓:戴姐說她在寫美意這邊的文案,沒空。
江問瑜每天反省三千次:自己真的是老板嗎?
出門的時候,修泺也跟了上來:“去你公司蹭空調。”
江問瑜:“......”
我還沒窮到付不起電費的地步吧?
到了公司之後,修泺連招呼也沒打,徑直奔着一間辦公室去了。
江問瑜看着修泺屁颠屁颠去敲肖冰辦公室門的樣子,難得地有點嫉妒。
公司裏大部分人昨天都在加班做之前那個新拍的美妝品牌廣告的後期,這會兒除了前臺小妹和保潔阿姨,員工寥寥無幾。
江問瑜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的功夫,小韓和戴珊從露臺推門進來了。
大熱天,戴珊依然雷打不動地頂着一頭大波浪,小韓在她的襯托下俨然變成了一個小馬仔。
“哎這位馬仔,跟客戶約了什麽時候?”
小韓看了眼手表:“十點,現在可以準備出發了。”
戴珊手裏捏着煙盒和打火機,抱着手臂笑着說了句:“江總辛苦。”
江問瑜視線在辦公室裏環視了一圈,朝戴珊勾了勾手指,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
小□□低頭翻着手裏的文件,等他想起來湊熱鬧的時候,戴珊已經飄走了,臨走還朝江問瑜比了個ok的手勢。
“走吧,別愣着了。”江問瑜甩了小韓一巴掌。
小韓撇着嘴:“老大你這不能區別對待啊,對美女那麽......”
修泺手裏捏着一沓A4紙從影印間出來,小韓後面說的話他沒聽清,也沒想聽清。
方才的畫面還印在腦海裏沒有散去。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江問瑜湊近戴珊的那一刻聞到的香水味。
修泺在原地發了好一會怔,才調整好狀态,拿着東西去找肖冰。
肖冰在錦陽的職位是美術指導,但是錦陽本來就是個大雜燴的地方,從上到下都是“雜家”,連CEO都能兼職修個圖,美術指導當然也得“人盡其用”。
修泺來找肖冰的時候,肖冰正在試着用3DMAX搞個龍出來。
結果從他早上坐到這,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還停留在研究軟件的階段,直到修泺敲響辦公室的門,肖冰突然意識到,江問瑜這是在沒事找事。
修泺跟肖冰也算是老熟人,五年前一起旅過游喝過酒的交情。
而且肖冰是分公司裏為數不多的幾個知道修泺身份的人之一,修泺在他這也能自在一些。
“怎麽這麽久,打印機又壞啦?”肖冰正在往保溫杯裏放枸杞,聽見開門聲就問了一嘴。
修泺輕咳一聲,“沒壞,紙盒裏沒紙了。”
肖冰把枸杞泡好,又給修泺拿了一罐灌裝咖啡:“你舅舅太扣,公司也沒別的,你湊合喝,中午叔叔請你吃好的。”
修泺笑了笑:“沒事,我喝什麽都行。”
兩人在窗邊小沙發坐下,修泺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了肖冰。
無事不登三寶殿。
修泺這次來找肖冰,其實是因為做畢設的過程中遇到了一些問題。
他想在畢設作品裏融入一些花鳥畫的元素,而唐桃因為文化差異的原因,并不是很能get到修泺的設計理念。正好肖冰以前學的是國畫,好歹比修泺這個半路出家的專業,修泺這才想着來白嫖一下。
肖冰把修泺的草圖翻看了一遍,臉上帶着贊許:“不錯啊,難得你們這代有人想做新中式,不錯不錯。”
修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個門外漢,就是有點興趣而已,我看了一下國內近兩年的市場發展,新中式還是挺受歡迎的,既保留了傳統中式家具的風格又沒有沒有傳統中式那麽沉悶,在年輕人中的接受度也不錯。”
“是這樣,新中式也算是傳統家具風格對現實的一個妥協吧,”肖冰點點紙上的圖,“你這是做了一套花鳥的擺件?”
修泺看了一眼:“對,配合隔斷和燈的設計。”
“我們先現在說的新中式風格,其實是把現代元素和唐明清時期的家居理念相融合,看你的主基調是想靠近唐風還是明清時期,不同時期的花鳥畫也不一樣,唐宋時期以工筆為主,到了明清時期,經過前人的研究和發揚,花鳥畫開始注重筆墨和格調,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大寫意花鳥畫風格。”
修泺聽得十分認真,他現在的研究方向是家居設計,最近半年開始對古典文化感興趣,這才想到要做新中式,甚至想等畢業之後專門從事新中式家具的設計。
只是新中式要做好,不是随便在家具上刻點雲紋,添兩件古典擺件那麽簡單,如果不了解古典家具的演變,最後做出來的東西只會是不倫不類。
之後兩個人又針對設計上的一些細節探讨了好半天,在保證家具符合人體工學的前提下進行細節創意,不是個簡單事,需要不斷的打磨和雕琢。
最後肖冰一拍腦門:“說到這個寫意花鳥,我記得你舅舅好幾年之前做了個設計就用到了這個,你可以去找他要來看看,說不定對你能有點幫助。”
修泺聽肖冰提到江問瑜,不知道想到什麽,好半天才撐着下巴遲鈍地點了點頭:“行。”
作者有話要說:
資料來源:《明清大寫意花鳥畫風格演變之考略》張洪波
《中國現代家具設計風格研究》彭悅瑩
在有資料的基礎上胡說八道,一切為劇情服務,得罪了(抱拳
另外說一下現在的比較大規模的廣告公司基本每個部門都有專人負責,像ae就是專門負責客戶的,但是寫文的時候因為劇情等等因素,就沒有嚴格的按照這個架構來,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