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問瑜看着修泺端起酒杯,移開視線盯着不算幹淨的桌面,打着哈哈笑了兩聲:“這麽久了還記得的呢?”
修泺灌下一口冰啤酒,舒服地打了個酒嗝:“我倒是想忘,可是我這疤還在呢。”
說着修泺把胳膊亮給江問瑜看,右手胳膊肘的地方有一塊很明顯的長形疤痕,現在已經成了淡粉色。
即便修泺本身膚色比較白,那塊疤也還是很突兀。
江問瑜伸手摸了摸:“還疼嗎?”
修泺收回胳膊,搖了搖頭。
江問瑜想自己可能是累的腦子遲鈍了,問得什麽沒話找話的鬼問題,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拿過修泺的酒杯向他敬了一下:“是舅舅對不起你。”
“哎!你不開車了?”修泺伸手去攔,沒攔住。
江問瑜把桌上印着代駕廣告的立牌往修泺跟前一推,一仰頭把那杯酒幹了。
“真的修泺,是舅舅對不起你,這麽多年一直想跟你道個歉,也沒找到機會。”江問瑜說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我吧,當時應該是吓壞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只能躲,我想你要是看不着我慢慢也就放下了,沒想到我躲了你一個月你躲了我五年,真犟。”
修泺一動不動地坐在江問瑜對面,看着江問瑜一杯又一杯地喝,修泺知道他沒醉,說的也都是心裏話。
不過修泺并沒有因為江問瑜的心裏話而高興,因為,沒有一句是他想聽的。
“陳芝麻爛谷子了,現在說有什麽用,還是你覺得過了五年了,我可能放下你了,所以你又敢在我面前張牙舞爪了是嗎?”
江問瑜撐着腦袋對他擺擺手:“別亂用成語,我就是想說,我也沒什麽好啊,三十多了還沒對象,你喜歡我什麽呀?我真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麽。”
修泺低頭撥弄着桌上的鐵簽子,換了個話題:“上次不是去相親了嗎?沒成?”
“人家都是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我說我暫時對婚姻沒興趣,就......”江問瑜仍舊低着頭,做了個攤手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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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總會遇到合适的。”修泺垂着眉眼,說出的話連自己都不信。
他喜歡江問瑜喜歡的要死了,一千八百多個日夜,沒有一天不在想江問瑜。修泺常常幻想,自己一氣之下走了這麽多年,江問瑜總會愧疚總會過意不去,沒準愧疚的時間久了就會演變成一點點思念進而變成喜歡。
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不喜歡和喜歡一樣,沒有理由也強求不來。
他喜歡江問瑜,算上暗戀的一年,已經整整六年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多久,還能等多久。
大概真的要等到江問瑜結婚生子的那一天,他才能心甘情願的放下江問瑜。
“所以,我們能像以前一樣嗎?”江問瑜臉上沒了調笑的表情,認真的看着他。
修泺苦笑着偏了一下頭。
人都說暗戀的人總是怕對方知道,又怕對方不知道,最怕對方知道卻裝作不知道。
修泺這暗戀挑明成明戀,對方卻還想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世界上還有比他更慘的人嗎?
“江問瑜,我真是上輩子倒了大黴,這輩子才會喜歡你。”修泺端着酒杯狠狠地磕在江問瑜的酒瓶上。
兩個人折騰到家已經淩晨兩點多。
都喝了不少,但是也都沒醉。
修泺讓江問瑜先洗澡睡覺,自己窩在沙發裏給老師回郵件。
江問瑜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修泺剛好按下發送鍵。
“去洗澡吧。”
“嗯,你先去睡吧,我明天不去棚裏了。”修泺放下筆記本,拿上衣服進了浴室。
江問瑜感覺自己躺下沒多久,鬧鐘就響了,怕吵到修泺,鬧鐘響了一聲就被他關掉了。
淩晨的時候下了場雨,江問瑜開窗的時候,濕熱的空氣撲面而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多享受一會空調房的冷氣。
經過修泺房間的時候,江問瑜悄聲推開門看了一眼,被門縫裏擠出來的冷氣凍的一哆嗦。
修泺正裹着空調被縮在小床上——
江問瑜心想,小年輕太不懂得養生了,這麽吹空調可是會生病的,走過去把空調調高了幾度。
修泺是被熱醒的。
他摸過空調遙控器一看,25℃,制熱。
修泺:......
除非屋裏有鬼,不然幕後黑手是誰不言而喻。
修泺看了眼時間,也不打算繼續睡了,起床收拾一下出了門。
江問瑜在公司開了一上午的會,吃過午飯才空出時間去棚裏。
臨走時剛好碰見遲到早退的許冬寒,江問瑜二話沒說把人拽上了車。
“修泺?那不是修總兒子?不是出國了嗎?回來了?”許冬寒化身十萬個為什麽。
“是,對,沒錯,回來了,”江問瑜一邊開車一邊沒有感情地回答問題,“你別光顧着八卦了,能不能有點職業素養,幫我想想廣告怎麽做。”
“回來工作還是幹嘛?”許冬寒不為所動,繼續八卦。
江問瑜說:“還沒畢業,這次回來是因為和美意的這次合作。”
許冬寒又問:“那就是這邊完事還得去英國呗?”
江問瑜遲疑了一下:“應該是吧。”
兩人說着話到了攝影棚。
許冬寒進了棚裏,江問瑜去停車。
再回來的時候,許冬寒正拉着修泺問東問西。
江問瑜走過去的時候,正聽見許冬寒問修泺有沒有女朋友。
修泺笑着說了句沒有。
江問瑜把修泺往自己身邊一拽,跟許冬寒說:“你一老男人怎麽那麽八卦。”
許冬寒一聳肩:“我關心一下咱外甥有什麽不對?”
江問瑜在許冬寒寬厚的肩上錘了一拳:“幹活去。”
又轉過頭問修泺:“不是說不來了嗎,大熱天的跑這幹嘛來了?”
修泺把手上提的咖啡遞給江問瑜:“送溫暖。”
“公然開小竈不好吧?”話是這麽說,江問瑜還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一口咖啡還沒咽下肚,江問瑜就看見遠處許冬寒朝他晃了晃手裏的咖啡。
“當然不好,所以我開的是大竈。”說着話修泺背起包,拿上棒球帽,準備走。
“幹嘛去?”
“年輕人能幹嘛?”修泺擡手扣上棒球帽,壞笑了一下。
江問瑜擡腳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走吧。”
“哎,車借我。”沒等江問瑜說話,修泺直接把手伸進他的褲兜裏,把車鑰匙勾了出來,“走了啊。”
江問瑜看着修泺遠去的背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褲兜。
另一邊許冬寒已經把設備架好了,正招呼他過去。
江問瑜應了一聲,搓着大腿跑了過去。
從攝影棚出來,修泺開車去了花鳥魚市場。
其實這次回國,除了美意這邊的合同,修泺還需要一些資料來完成自己的畢業論文和設計。
唐桃曾經推薦他去一家總部在英國的跨國企業做設計的相關工作,但是修泺心裏裝着江問瑜,不想一輩子呆在英國。
況且修楊也盼着他回公司幫忙,修泺本科快畢業的那段時間修楊天天掐着點打電話,最後修泺一氣之下申請了碩士。
這才又多待了一年。
花鳥魚市場上人不多,大概是天氣太熱,大爺大媽們都沒精神逛。
難得有空閑,修泺摘了帽子,扣在背包上,順着市場的街道一家一家地逛,還拍了好多照片。
從市場出來的時候,修泺懷裏抱着一個魚缸,魚缸裏插了一大束洋桔梗,手上還提着個塑料袋,裏面一紅一黑兩只龍睛正優哉游哉。
還沒走到車跟前兒,修泺的手機就在兜裏嗡嗡地震了起來。
修泺只好加快步伐,直到上了車才空出手來接電話。
到美意樓下的時候,修泺看了一眼袋子裏的小金魚。
這麽放在車上大概會變成水煮魚吧?
沒辦法,修泺只好拎着金魚上了樓。
陳美琪找修泺,其實是想商量一下,家具用材的問題。
修泺的設計原定的木材包括樣品用的都是水曲木,而市場部為了降低成本,提出把水曲木換成松木。
無論是松木還是水曲木都各有優劣,松木也是很常見的家具材料,換成松木本身并沒有什麽問題。
“換成松木可以,但是松木比水曲木更容易變形變色,做塗裝的時候要更仔細一些。”
陳美琪笑着應道:“那是自然。”
江問瑜回家的時候,修泺正在洗手間裏洗魚缸。
江問瑜趴門口看了一眼:“魚缸?哪來的?”
“搶的。”
“啧,你這小孩。”江問瑜轉身看了一眼客廳,茶幾上一個大碗裏正游着兩條小魚,旁邊還放着一大把生菜。
“你買生菜幹嘛?”江問瑜朝着洗手間喊道,“烤肉嗎?”
修泺抱着裝滿水的魚缸走回客廳,在江問瑜身後幽幽地說道:“那是洋桔梗。”
江問瑜拿着那兩把長得跟生菜似的洋桔梗,左瞧右看:“你為什麽買綠的
?洋桔梗不是有好多顏色的嗎?”
“要想生活過得去,生活總得帶點綠呗。”修泺把魚缸放在電視櫃上,又回洗手間拎出一個‘花瓶’放到茶幾上,開始拾掇那兩束洋桔梗。
“哎!這不是......”
“對,就是你的鹹菜壇子。”
江問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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