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問瑜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修泺在說什麽。
他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然而修泺卻時刻把握着撩完就跑的準則,并不跟他糾纏,表完心跡之後就順着貨架往前去了。
江問瑜看着那對被放回貨架上的情侶水杯,思考着要怎麽才能讓修泺徹底對他死心。
畢竟,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讓修泺吊死在他這個老樹上。
從賣場離開之後,江問瑜回了公司,修泺拎着兩個包裝好的水杯回了家。
進門之後,修泺把那兩只一樣的馬克杯挨着放在一起,看了好半天。
最後得出結論:江問瑜老毛病又犯了。
修泺想要的情侶杯他不能買,買了就算是默認兩人之間的關系或者默認修泺可以更進一步,但又不想讓修泺完全對他失望,所以買了兩個同款的杯子當做“安慰劑”。
修泺恨得牙根癢癢,一手抄起一個杯子去了廚房,洗幹淨之後接了兩杯水,左一口右一口,喝了個幹淨。
江問瑜正在公司開會,絲毫不知道他買回來的杯子已經被“特殊處理”過。
“老大,關于川菱汽車的市場調查已經做完了,咱們接下來怎麽着?”小韓按了下遙控器,投影儀上顯示着川菱汽車近一年的市場份額占比、收入以及廣告投入狀況的一些數據。”
“他們在大陸地區的廣告投入整體來看不算多,這次是單純想提高銷量還是想擴展知名度?”問話的是許冬寒。
許冬寒經濟管理出身,跟江問瑜一樣半路出家,但同樣的也很有天賦,特別是前期市場調查這一塊,很有遠見。
他話一出口,江問瑜就知道他要說什麽。
小韓說:“擴展知名度,打造品牌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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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品牌認可度這方面的調查做了嗎?”江問瑜問道。
“數據正在收回,今天下班之前應該能統計出來。”策劃組組長蔣臨看了眼自己電腦上的數據。
江問瑜看向許冬寒,笑道:“許總有什麽高見?”
許冬寒笑着擺擺手:“別別別,高見可不敢當,我就想現在在消費者眼裏,這就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品牌,買車對每個家庭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川菱這款SUV雖然在售價上有一定優勢,但優勢并不大,消費者會為了一兩萬塊錢去買一輛沒聽說過的牌子的汽車嗎?這項目有點難搞啊。”
江問瑜往椅背上一靠:“廢話,這要随随便便就能做出來,要我們幹嘛?”
許冬寒抱着手臂,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胖臉想了一會兒:“哎,臨子,回頭把這些資料發給策劃組的實習生,讓他們一人給我想個點子出來。”
蔣臨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聳了聳肩:“可以是可以,不過質量我可不保證。”
江問瑜把面前筆記本合上:“行了,等數據都出來再看,今天先到這。”
江問瑜從會議室出來,正好碰到從外面回來滿頭大汗的肖冰。
“呦,肖老師這是上哪潇灑去了?”
“潇灑個屁,去見雅詩瀾的廣告部經理了。”肖冰拿手扇着風,看來是熱得不清。
雅詩瀾就是上次拍的那個美妝品牌,樣片剪完送去都快一個星期了,品牌方開始耍大牌,說江問瑜他們拍的廣告跟他們品牌基調不符,不肯結尾款。
這簡直是屁話。
廣告風格是事先跟他們确定過的,分鏡本也是肖冰畫好了拿給他們看的,包括後期特效也是錦陽專門請了做特效的工作室做出來的,還根據對方的要求,改了不下十遍。
整個廣告前前後後做的大小修改簡直數不過來,不誇張的說,這個案子是江問瑜他們這個季度做的最精細的一個。
現在想卸磨殺驢,屬實有點過分。
“這次又挑出什麽刺了?”江問瑜跟肖冰一路回了肖冰的辦公室。
肖冰擺擺手:“沒事,交給我吧,你先忙川菱。”
這個廣告主要是肖冰在負責,江問瑜知道肖冰這麽說是不想讓他也跟着操心,他拍了拍肖冰的肩膀:“沒想到大品牌也搞這些上不了臺面的事,反正合同在,跑不了他們。”
“嗯,沒事,我跟法務部打過招呼了,要是雅詩瀾那邊堅持不按合同辦事,就法院見。”肖冰摘下眼鏡擦了擦又重新帶回去,眼神絲毫不慌。
“行,那就辛苦肖老師了。”江問瑜笑道。
肖冰嗤笑一聲:“別放這沒用的屁了,對了,泺泺找你了沒有?”
一聽到修泺,江問瑜心尖一顫。
“找我幹什麽?”
“他之前給我看的畢業設計的草圖,用到了很多花鳥畫的元素,創意點也是跟國畫相關的,你之前不是有個作品,本來打算參賽的,後來沒去成,做了一半就扔那了,我讓他找你要來看看,怎麽?沒找你?”肖并回身在辦公桌上翻找着什麽。
江問瑜裝模作樣的“哦”了一聲:“可能是忘了,沒聽他提過。”
“喏,就這個,是不是跟你之前的那個設計有點異曲同工?”肖冰把之前修泺打印出來的草圖翻出來給江問瑜看。
江問瑜翻着已經被壓的折成一團的草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還真是。”
因為修泺要做的是一套新中式的家居,所以很多比較突出的設計都表現在例如沙發布藝、茶幾臺面、擺件配飾上,像置物架、書櫃這樣大件家具的主要設計就是木料的雕刻和整體形狀。
最後的成品能做成什麽樣還不知道,不過單從草圖江問瑜已經能看出來其中創意點。
而肖冰提起的那個設計是江問瑜給某個品牌做的一套新包裝,主題也用了明清時期的寫意花鳥配色,但是沒有把花鳥元素具象的表現出來,而是做成了抽象的镂空紙雕。
不過很不湊巧的是,江問瑜做這個作品的時候正好是修泺高考的那段時間,這個作品還沒完成,江問瑜就突然收到了修泺的表白。
之後江問瑜心整個人都是懵的,心裏不是打翻了五味瓶,簡直是所有的調料瓶都在他心裏翻了。
最主要的是他有點不能接受。
既不能接受修泺喜歡男孩更不能接受修泺喜歡他。
最後鴕鳥江問瑜選擇了躲,連夜跑到祖國的某個角度躲了一個月,連參賽這事也丢到一邊去了。
等他重新回到人間,比賽作品提交的時限已經結束。
而修泺也不見了。
留給他的只剩一封發送時間是十三天前的郵件,混雜在一堆工作郵件當中,宣判他們兩個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見。
“這草圖是上次落這了,你正好拿回去給他,這種原始稿要保存好,指不定哪天就得派上用場,”肖冰正在給自己泡茶,準備用熱茶來慰藉一下被雅詩瀾傷透的心,“喝點?”
江問瑜短暫地回憶起從前,再加上肖冰說的這事,心情多少有些起伏,再說了,哪有大熱天喝熱茶的?
“我不喝了,您老人家慢慢品嘗吧。”
江問瑜從肖冰辦公室出來,遠遠地看見策劃組的幾個實習生愁眉苦臉的湊在一起。
不用問,肯定是蔣臨把任務布置下去了。
本來今天晚上江問瑜是打算按時下班的,他總覺得修泺沒有問他設計的事不是忘了,而是故意沒問。
理虧了五年的江問瑜下意識覺得小孩心裏肯定還在怨他,準備買點好吃的回去,希望能讨來人家一張笑臉。
然而,天不遂人願。
下班前半個小時,蔣臨把市場調查的詳細數據發到了工作群裏,順便@江問瑜,要不要開會讨論一下?
這一讨論就讨論了兩個多小時。
江問瑜從公司出來的時候,甜品店裏只剩了零星的幾份小蛋糕,江問瑜掃了一眼,沒看到修泺愛吃的,只好空手回了家。
屋裏靜悄悄的黑着燈,只有一絲絲的燈光從書房的門縫裏露出來,在漆黑的空間裏格外明顯。
江問瑜走過去推開門,先是被空調冷氣撲了一臉,走了一步才看見修泺趴在書桌上抱着數位板睡着了,身上還披着一件他的襯衫。
江問瑜看了眼空調——
嚯,22度。
真行。
江問瑜走到修泺身邊,揉了揉小孩的腦袋:“醒醒,起來回屋睡。”
江問瑜的手剛一碰到修泺的頭發,他就醒了,先是冷的打了個哆嗦,才帶着睡意地說了句:“你回來了。”
修泺睡的很淺,在電腦前坐了一天,後來有些累了,就幹脆趴桌子上閉了會眼睛,沒想到竟然睡着了。
江問瑜伸手碰了下修泺露在外面的胳膊,冰涼:“下次空調別開這麽低,容易生病。”
“嗯,知道了,”修泺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邊搓着胳膊一邊出了書房,“你吃飯了沒?”
“吃過了,你還沒吃?”
“天哪,怎麽都九點了,我還以為七點多呢,我怎麽睡了這麽久,”修泺絮絮叨叨地進了廚房,“你吃了,我就不帶你的份了啊。”
江問瑜脫了上衣準備去洗澡,聽着動靜又跟到了廚房門口:“準備做什麽?”
“煮面呗,”修泺回身到冰箱裏拿青菜,一轉身被江問瑜下了一跳,趕緊又轉過身去,“你把衣服穿上!”
江問瑜笑了一下,把浴巾披在了身上:“都是男人,有什麽的?你上次還光着屁股在我面前晃呢。”
修泺想起剛來的那天,難得地感覺臉上發燙,他低頭扣着泡面袋子,小聲說了句:“那不一樣。”
“什麽?”
修泺先是餘光掃了一眼,看見江問瑜披着浴巾,才轉過身。
“我說,那不一樣。”修泺站在案板邊,抱着手臂,目光微微向下垂着,說完往冰箱那走去,經過江問瑜的時候還刻意保持了距離。
不一樣,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江問瑜面前展露身體,因為他知道江問瑜不喜歡他,但他對江問瑜可是滿腦子的黃色廢料,要是哪天一不小心沒忍住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可就不好了。
修泺的聲音帶了一點刻意壓低的啞,經過江問瑜身邊的時候雖然保持了距離,但廚房門口就那麽大,兩個人還是不可避免地蹭到一起。
江問瑜感覺自己的鼻尖好像碰到了修泺的下巴,他不敢确定,只是臉有點熱:“......我去洗澡了。”
修泺拿着一包小油菜,站在廚房門口看着江問瑜有點慌亂的背影,嘴角不可抑制地揚起了一個笑。
我看你還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