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伯朗街貧民區。

巷口谧靜,鮮少有行人路過。

“許少。”桓松擰着眉頭,朝婆娑樹影下看去。

那裏躺着個四肢僵硬側頭倒地的女人,朝上暴露出的脖頸有着疑似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丨入形成的兩個大大血洞,邊沿翹起的血痂呈紅褐色。

桓松拿下上衣口袋別着的白色手套戴好,随後朝女人走去。

接着他蹲下丨身伸出食指在女人脖頸處的血洞邊沿按了按,揭開一層血痂拿起來翻看查驗。

“紅褐色......是血族!”桓松說完的瞬間把手中的血痂捏碎。

衆所周知,血族襲擊人類後留下的血痂是紅褐色。

許行舟盯着這一幕,臉上則是一片冷然。

桓松站起身看向他。

這位血獵聯盟最年輕的領導者。

沉默半晌,在桓松等待的目光中,許行舟鎮靜開口:“去祁家。”

聞言,桓松一怔。

旋即露出略顯訝異的表情。

祁家。

卡帕多西亞現任親王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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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血獵聯盟許氏一族一直與卡帕多西亞親王有聯系,從而穩坐血獵首領的位置。

卡帕多西亞。

被血族十三氏族分為密黨、魔黨、中立黨排除在外的氏族,歸為十四氏族中的——

死亡氏族!

***

卡帕多西亞。

即将日落西山之際。

不知通往何處的幽秘小道上,無數荊棘藤蔓纏繞,忽地襲過一陣細小旋風。

旋風過後,這些荊棘仿若注入靈性,枝條開始絲絲抽動起來。

似在讓路。

旋風中心包裹着一個人影。

少年身姿挺拔,一頭金發在夕陽餘晖下耀人眼目,穿着一身紅白搭配的小禮服,袖口寬大卷了一圈金色花邊。

嬌豔的紅霞、瑰麗的少年。

明明是一副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面,可少年那張白皙俊秀的臉都快皺成一團了,眉毛都皺在了一塊兒。

待到所有荊棘散開,少年急忙再次運起旋風朝遠處掠去。

·

“祁宴大人!祁宴大人!”

清朗的少年嗓音透着急切,顯示着主人的焦急。

喊話的正是剛才的金發少年。

一片血色薔薇花海,每一朵薔薇都紅得滴血,像是被鮮血澆灌出來的一般。

開得燦爛異常。

金發少年雅恩看着眼前的薔薇花海,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思量片刻,索性伸出手試圖将一簇薔薇撥開一條空隙。

然而這些枝藤上的尖刺如剛才的荊棘藤蔓一樣,像是被賦予了生命,手指轉瞬就被勾住,細嫩的皮膚抵不過薔薇枝藤上的尖利小刺。

雅恩“嘶”了一聲。

垂眼看去,食指的一側被戳破,一滴深紅色的血珠從破開的口子湧出。

像是被血液的芬芳誘惑,離他最近的幾株薔薇晃動幾下,宛若為鮮血引誘到化身嗜血的猛獸,一條藤蔓朝雅恩纏繞了上來。

“啊啊啊啊啊!!!祁宴大人救命!!!”

雅恩眼睛瞪得溜圓,不敢跑,也跑不掉,碧藍色的瞳仁中顯見的浮現出一抹名為恐懼的神色。

這可不是普通的薔薇。

這是他們血族特有的血色薔薇,血液是它們的食物,一旦被纏上除非它們吸飽了,不然絕不可能逃脫。

身為血族的雅恩,雖然不是純血種但也是血族中的貴族,而高階血族都身負異能,他的異能就是召喚旋風,本質上是不懼這些藤蔓的。

只需一個旋風就能把它們全毀了。

可是現在不行。

這是祁宴大人養的。

雅恩不敢動,半點都不敢動。

以至于只能幹站着任由那些帶刺鈎的薔薇藤蔓全纏上來。

雅恩咽了咽口水,繼續嘶聲大喊。

“祁宴大人!!!”

......

就在雅恩眼睜睜看着那條枝藤分外靈活的勾劃着倒刺準備貼上他手腕的血管時。

一道極輕淺的低笑從不知何處傳了過來,聲音猶似貼在耳畔響起。

雅恩登時一喜,歡快望向前方的花海,“祁宴大人!”

“雅恩,上次吃的虧沒長夠記性?”

這次的聲音是從後方傳來的。

雅恩喜滋滋的回頭,确是忘記了,他一動,這些刺藤就會急速收緊。

勢必要将‘獵物’拿下。

要是你跑,它們能夠延長至數萬裏,直到将人絞殺為止。

“啊啊啊啊啊!!!”殺豬般的慘嚎聲響起,血液流失的速度常人難以想象,雅恩很快就煞白了一張臉。

正當他還要叫嚷幾下,手上的束縛突然消失。

雅恩得了自由,忙三兩步跑開,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表情極其委屈。

臉上還透着股病态的白色,顯然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祁宴似笑非笑的看他。

雅恩垂頭,讷讷喊了一聲,“祁宴大人。”

“你不動,它們就不會吸你的血。”祁宴唇角帶着淺淺笑意。

他的嗓音帶着股難言的韻味,清冽如甘泉,聽着這聲音像是能撫平一切,忘卻一切

雅恩撓了撓頭頂的金發,看向祁宴。

祁宴大人是血族中鮮有的黑發黑眸,要是換作其他血族成員,這樣的特征必定是最弱的存在。

然而祁宴大人不同,雅恩看着祁宴的眼中閃着渴慕的神采。

***

那次是雅恩不小心闖入這個被稱之為禁地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祁宴。

猶記得初次見到他時。

黑發黑眸的少年,正側着頭,纖長睫毛下的眼瞳裏閃現着幽幽紅芒。

他的腕上環繞着一條細細銀鏈,月光下泛起冷光,指尖還擒着一朵血紅的薔薇,垂着眸子凝視時唇瓣微張露出一顆銳利的獠牙。

雅恩被那雙深紅得如同漆黑幽潭般的眼睛吓了一跳。

同一時間,察覺到不速之客的祁宴回頭凝望過來,視線仿佛穿透了他凝聚起來的旋風。

雅恩清晰可見,這個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眼神深邃得好似無底深淵。

微一晃眼,他就眼睜睜看到那株被少年置于掌心血色薔薇就這麽一寸一寸,在他手中凐滅。

消失無形。

雅恩瞳孔驟然緊縮,不敢對上他的目光,腳下也似被釘在了原地,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這樣的雙眸,代表了一切。

是返祖的象征。

是至高無上的象征。

後來他才聽說,這是卡帕多西亞的下一任親王,從不出現于人前,至上一任親王消失後才出現于人前。

......

本着對自己的王尊敬的原則,在祁宴繼任後,雅恩曾單獨會見新王,為自己先前的冒失求得寬恕。

可誰知道,祁宴居然不記得他了。

雅恩當時難過了好久,後來才得知,王是因為那時還控制不了力量,處于封印中溫養。

也是這樣,祁宴才一直維持着少年的形态。

實際上已經接近成年了。

·

雅恩偷觑一眼立于血色花海前的祁宴,精致到完美的臉龐,每一根線條都像是被始祖精心描摹出的一般,無一不彰顯着美好,低等血族怕是看上一眼都會被灼傷靈魂。

即使是暗沉的黑色中,在濃豔的血色裏,也是最奪目的存在,任何事物都無法超越。

任何事物皆将淪為陪襯。

在他的映襯下,即使是血族中最珍貴、美豔的血色薔薇也不過是他腳下塵粉。

可有可無的點綴。

要知道,血色薔薇在血族中尤為稀有。

并不是他們無法培植,而是千年前血族中那個規模最大的盟派,秘隐同盟、即密黨中的長老們下過禁令。

不允許血族成員再培植這類薔薇。

為的就是不讓新進血族成員、或是還未成年的小血族有機會碰到。

秘隐同盟,一個血族中超過半數氏族主動加入的盟派。

其威懾可想而知。

這個決定使得這一千年中出生的幼崽們是多麽的不幸運,連這世界上最美的花都無緣得見。

...

此時此刻,雅恩完全忘了自己也不過是只出生幾百年的小幼崽,反而隐隐想着。

要是讓秘隐同盟那些長老們知道,他們家大人培育着這麽一大片血色薔薇花海,該是怎樣的盛況。

大概是會把這些處處謹遵慎行,在盟派成立之初就定下六道戒律并死守到底的那些頑固們給氣得倒仰。

恨不得殺上門才好。

想到那些頑固們吹胡子瞪眼卻無可奈何的模樣,雅恩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開來。

祁宴的眸光輕飄飄的落在他的身上,“說吧,什麽事?”

視線落下的瞬間,雅恩渾身一凜,擡眼看到天邊一片昏黃,登時心頭猛烈跳了跳。

“回大人,許先生來了。”想到來這的目的,雅恩收斂神情正色道。

許先生是他們卡帕多西亞的貴賓。

至于血獵聯盟的領導者為什麽都會被卡帕多西亞奉若上賓,他心裏也好奇。

祁宴垂下眼睑,伸手把他腦袋揉亂,聲音清淡又不失溫柔,“繼續。”

雅恩乖乖給揉,“我已經找了人招待他,現在正在花廳。”

“斐瑞呢?”祁宴颔首,擡步往前走去。

雅恩聽到‘斐瑞’的名字,不禁小幅度撇撇嘴,“他不在。”

他話裏帶着的情緒太過明顯,祁宴失笑一瞬。沉睡這麽多年過去,這兩人關系還是沒變。

雅恩跟在祁宴身後,忽而瞥見腕上被血色薔薇破開的口子,現下被一圈嫣紅覆蓋,有蔓延的趨勢。

在這只如皓月般潔白如玉的小臂上尤其醒目。

想到什麽,雅恩委屈的目光投向祁宴的背影,小聲喃喃着:“也不知道大人您怎麽養的。”

這麽大一片薔薇花海,得灌溉多少血!

血漿都不知道要耗費多少......

·

祁宴自是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碎語,餘光掃過路旁那些仿若被注入靈魂般的血色薔薇,它們正在他二人走過時自發讓道。

雅恩看得有些出奇。

不愧是血色薔薇,難怪當年會由于殺傷力過于巨大,甚至到了不分敵我而被禁止培植。

思索間,雅恩想着血色薔薇的‘讓道’行徑,對祁宴身為親王血脈壓制上産生的威儀深深臣服之餘,埋藏骨子裏的崇敬之情愈發濃厚。

一直走出這片花海,先前那條幽靜小道上伫立着一個人影。

背光而立。

那人身材高大,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正直直朝他們望來。

對方俊美英挺的面上露出一抹極其淡雅的微笑,他朝着這邊略略躬了躬身子,啓唇恭敬喊道:

“祁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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