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震驚到的,可不止陸北淵一個。

白珣也是一陣微愕。

祁宴之前雖處于溫養狀态,但偶爾會蘇醒過來,醒來的時間跟他相處最久。

以他的了解,祁宴做出豢養血奴的事情在他看來,着實有些出乎意料。

“你說什麽?”不等其他兩人說話,祁宴口中那個‘我養的血奴’就已經率先出聲了。

佐隐眉間微蹙,面龐愈發顯得冷硬。

祁宴對上他幽深的雙眸,眼神別有深意。

佐隐從一開始就沒有刻意隐藏,甚至還故意試探暴露自己。

祁宴微俯過身,像是要直直看進佐隐眼底。

·

他曾聽聞,狼人一族,有一種天賦。

使他們擁有蠱惑人心的能力,而這種天賦作用在于眼睛。

但是這種天賦在狼人一族中,一般化形前的狼人資質不夠無法掌控這項天賦。

而化形後的狼人,性情無一不是暴躁悍戾的。

他們的生命力和攻擊力十分強悍,面對血族也不遑。

甚至每到月圓之夜,通通都會失去理性,變得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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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況也是無法靜下心學習這類天賦。

久而久之,這類天賦就逐漸消失了。

佐隐既然能掌控這份天賦,那就證明其本身的實力就不可小觑,至少危險程度絕對不低。

而且居然連雅恩都會被迷惑住。

身為卡帕多西亞大長老之子的雅恩,屬于高階血脈,掌控風力,

祁宴推斷,佐隐的血脈也一定不差。

成年後怕是也能當上一方領袖。

·

這樣一個明知道可能随時會對自己不利的存在,放在身邊絕對會是一大威脅。

祁宴卻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做得幹脆又利落。

甚至在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兩個人面前承認下他的身份。

心底像是被什麽東西撞擊着。

某種隐丨秘的情緒不斷上升至大腦。

有種遇見同類的共鳴感,讓祁宴覺得有些荒唐之餘,又拒絕不了。

索性把人帶在身邊。

走哪都帶着。

“你是我養的血奴。”

祁宴複又說了一遍,語氣輕飄飄的。

不等佐隐再說些什麽,一旁的陸北淵已經從那種莫名其妙的‘錯覺’中回過了神。

“什麽!”陸北淵忽然拔高了嗓子,随後反應過來又皺了皺眉,但還是嚴詞道:“這不行。”

祁宴看他一眼,眉梢微揚了揚,後者立馬閉嘴。

陸北淵朝白珣使了個眼色。

白珣恍若未覺,放下典籍的一只手掩唇輕咳了咳,唇瓣因着這聲咳嗽,血色都減了不少,“殿下自有分寸,養個血奴并沒有什麽不妥。”

陸北淵還以為他會跟自己站同一條線上,沒想到卻是反過來。

登時又朝白珣投去一個目光,還擠了擠眼。

白珣戴着的面具下,下颚線條都是柔和的,他的眼神和煦。

依舊沒有給出陸北淵回應,只是仿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殿下稍後要去血獵聯盟?”

雅恩來帶走猩牙時提了一嘴。

祁宴略一颔首。

白珣指尖停頓半秒,另一只手将典籍放回書桌上,“天色不早,殿下早去早回。”

他的态度自然,祁宴也早已習慣,聞言點頭後坐起身。

佐隐不着痕跡的看了眼陸北淵和白珣。

暗自思索一瞬,跟着祁宴出了莊園。

***

“你想把我當血奴養?”佐隐聲音裏都摻雜着冷意,似乎就要迸濺出來。

馬車裏。

祁宴對佐隐上車後就問的這第一句話不置可否。

“或許你想我把你送回沃恩圖恩?”祁宴勾了勾唇,諧谑開口,“我想溫弗恩一定會問問為什麽。”

送出去的血奴被拒了回去,不僅僅是下了面子。

首當其沖的就是佐隐,屆時勢必會被嚴格監察。

祁宴或許說得沒錯,他不能打草驚蛇。

都已經被陰差陽錯送到這裏來了,要是再回去......

梵卓族恐怕也不是那麽好進的。

·

可能一開始他的計劃就出了錯。

就是從祁宴踏入拍賣會的那一刻。

這才剛被送來半天,他就已經幾度推翻了心裏的打算。

卡帕多西亞,以‘死亡之族’著稱的十四氏族。

十四氏族,又游離在密黨、魔黨、中立黨之外,不參與任何争鬥,一切權益都與他們無關。

他在這裏,也許才是安全的。

燈下黑,可不就是這樣。

“好。”佐隐驀地放低了姿态,收了針鋒相對的口吻,只是開口時還有些艱澀。

他知道,祁宴已經看出了自己是存有目的,但這是他有意暴露。

狼人一族被布魯赫族攻下也不是什麽秘密。

不過佐隐不覺得祁宴能完全知道他的想法,頂多會把他這種偏激又不怕死的做法,歸咎于對血族的滅族仇恨。

祁宴得到想要的回答,側身細細端詳佐隐一番後,垂眸,不再開口。

他要養血奴這件事,有點反常。

不僅僅是陸北淵過于強硬的态度,連白珣也是,若說白珣了解祁宴,那麽祁宴也同樣了解白珣。

白珣雖然看似滴水不漏,可總歸像是在隐瞞什麽。

到底瞞着什麽......

·

氣氛變得有些安靜,裏面的兩個人都陷入各自的沉思中,只剩下馬車行駛時的踢踏聲。

既然已經決定做祁宴的血奴,佐隐也坦然接受了。

突然,他偏過頭,往祁宴看去。

就見祁宴的眉眼此刻絲毫不見面對雅恩、白珣他們時的柔色。

略顯冷淡。

有一縷黑色碎發落在額前,垂下時不時掃過纖長的睫毛,而他本人則像沒有察覺一般,眨動了一下眼睛,碎發也跟着輕輕丨顫丨動兩下。

佐隐本能的被那縷碎發吸引住視線,喉結上下滾了滾。

甚而想要伸出手去,輕手把它撥丨弄開去。

連祁宴什麽時候擡眼向自己看來都不知道。

一直到祁宴忍不住笑出聲。

待佐隐回過神時,他的嘴唇張了開些許。

獨屬于血族、狼人特有的獠牙已經露出了一點牙尖,鋒銳得一口能咬破人的喉嚨。

血族也不例外。

意識到祁宴可能是在笑自己,佐隐冷硬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一絲皲裂。

...

狼人不同于血族,他們有一部分獸族血統還存在着獸丨性。

自條約簽訂戰争結束,血族融入人類社會的同時,狼人一族也緊跟着融入。

可他們身上的獸丨性是本能,加上每到月圓之夜失去理性,更加造成了融入的困難。

所以,狼人會下意識的模仿人類,掩藏身份。

其中一點就是,不會随便将牙齒露出來。

能看到狼人獠牙的。

除了他們自己的獵物,下一秒就會被咬碎。那就只有和他們相交的伴侶。

狼人一族會在表達愛意時張開嘴,在對方身上輕輕丨咬着。

...

被獸性驅使,本能的做出一些不符合常人的舉動,讓佐隐面色有些不好看。

那項天賦徹底掌握後,他自己很久沒有出現這種狀況了。

祁宴察覺他的面色不對,思考片刻。

也想到這點。

他在白珣收藏的書籍裏翻閱到過,關于狼人一族的習性。

只是讓他有些詫異的是。

“這麽純情?”被看了一下獠牙就害羞?

祁宴這句話,像是踩中了狼尾巴。

佐隐的面部表情僅在一霎就變得陰鸷起來。

他盯向祁宴。

就像是瞄準了敵人,欲将對方撕碎。

全然忘了自己剛才已經下了決定,要當祁宴的血奴。

可能是剛剛見了陸北淵,這個總喜歡用語言捉弄人的家夥。

看到佐隐秒變臉一副活似要吃人的樣子,祁宴從中得了點趣味,心底突然生出一個惡劣念頭。

“又露出來了。”祁宴伸出指尖點了點自己下唇,完了又補充道,“你的獠牙。”

完全是狼人潛意識的舉動,被祁宴一提就變了個味兒。

佐隐盯着他半晌。

沒有讓祁宴看到想象中的暴怒場面。

佐隐只是突然朝他彎了彎眼睛。

......

這還是祁宴頭一次看到佐隐笑。

就算是被囚丨禁在牢籠裏也可見铮铮傲骨的少年,本是孤高冷傲的一張俊美臉龐,此刻像是被點燃,連那雙幽藍色的眸子都仿佛綴入了星河。

有星點在其中閃耀。

“主人,禮尚往來。”佐隐笑得沒有一點負擔,把狼族天賦發揮到極致,并且用得十分娴熟。

“也把你的獠牙讓我看看。”

祁宴怔忡一瞬,沒有一點防備,就讓佐隐得逞了。

佐隐的天賦确實奇高,先是口頭誘導再運用天賦。

加上祁宴的一時不設防,被鑽了空子。

打趣的心思褪去,祁宴斂目。

決定一直到血獵聯盟都不再搭理他。

***

血獵聯盟。

與號稱神的使徒坐落于首城中心的聖庭不同,血獵聯盟所在的區域較為雜亂,是位于首城的邊緣地帶。

這裏僅歸血獵聯盟管理,入城還要通過檢測後登錄才能進去。

祁宴抵達城外下車,朝檢測口走去。

此時那裏圍了不少人檢測,熱鬧得有些異常。

兩人甫一走進,就被人攔了下來。

“站住。”

攔住他們的是個身材健碩的男人。

男人的衣領處有一個獨有的血獵聯盟的标志,手裏此刻正拿了一副構架看起來十分奇異的眼鏡,應該是守城員。

他走到兩人跟前時将眼鏡戴了起來。

守城員手指在鏡框一側按下,鏡片藍芒一閃,他就操丨着一口粗犷的嗓子,準确無誤爆出兩人的身份,“一個血族,一個狼人,啧啧啧,這組合。”

守城員說罷,把眼鏡拿了下來。

再次打量起祁宴,見他黑發黑眸,沒什麽特別。又看身邊站着的佐隐,沒什麽特殊。

“奇怪。”血族和狼人一族什麽時候能和平共處了。

守城員濃黑的眉毛皺了下,完全沒往血奴的方向想。

自布魯赫族攻下狼人一族,血族中就開始流行起了豢養狼人血奴,但那也只是貴族們玩的。

守城員從背後掏出一個冊子,開始例行公事:“你們倆什麽關系?”

為保證城內的治安問題,結伴同行的不僅要登記好自己的身份信息,連同雙方之間是什麽關系也有必要記錄一下。

·

“什麽關系?”祁宴聲音輕淺,說話時看向了佐隐。

“什麽關系還要問我?”守城員眉頭緊鎖,用筆在本子上敲了敲。

還稍微往側站了站,露出了腰間別着的東西。

一個泛着銀光的十字架,和一個...上面寫着‘防狼棒’三個字的棍子。

佐隐早就恢複一副沉着臉的樣子,看起來冷漠極了。

視線在守城員腰間掃過,很快蹙了蹙眉,略帶嫌棄的別開了眼。

防狼棒對付一般血統不純的半獸還可以,對他是沒用的。

守城員捕捉到佐隐不屑的眼神,一下就怒了。

“我再問一遍!你們倆什麽關系?”

祁宴保持作壁上觀的态度,甚至略退了退,看看佐隐會不會忍不住對血獵出手。雖然這個血獵的品級低了一點,可能還不夠佐隐玩兒的。

但他也是真想看看佐隐的實力到底怎麽樣。

更加想知道,佐隐為什麽會被抓進拍賣會。

是敵不過。

還是有意為之......

就在守城員下一秒想要伸手去掏防狼棒的時候,突然兩個聲音齊齊鑽入耳中。

一個來自後方,少年清脆雀躍的喊聲:“祁宴大人!”

一個來自眼前,比他怒氣更盛,更大聲:“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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