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佐隐定定看着祁宴,揚起手伸出指尖抹掉唇邊的殷紅血跡,微啞的聲線說出一個字,“好。”
低低的一聲,尾音壓得極沉。
祁宴斂目。
空氣中仍飄蕩着若有若無的血液清香。
沒有仿制鮮血的血漿帶來的劣質腥氣,而是甘甜可口令人迷醉的氣息,彌漫了整個密室。
桓松聽到佐隐的要求,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事發地點。
“從聖庭出來後,為了早點回來才臨時決定繞道往主城走,誰知竟然會在那碰上狼人,許少......”說着,桓松埋下腦袋,“都是我太沒用了。”
聖庭位于首城中心,而血獵聯盟坐落于首城的邊緣地帶,經過主城從聖庭到達血獵聯盟是最近的路線。
得到确切的位置,那種迫切想要找到狼人,了解襲擊許行舟真相的心理如同一把小錘子,不停的敲擊着、催促着。
佐隐垂下的五指不禁再次緊握成拳。
祁宴坐于首座,卻在這時掃向桓松,語氣輕描淡寫,“你們遇襲是在聖庭附近。”
桓松一愣,沒敢直視祁宴面容,怔怔點了點頭。
“按理說有聖庭的威勢在,主城一帶應該都是安全的,”孟任邦也意識到似乎有哪裏不對,“狼人一族現下四處逃竄,沒理由會出現在主城。”
而主城也正好是人類世界裏的繁華地帶,狼人出現的地點也未免太過巧妙。
可許行舟身上的傷也确實是黑褐色的,汩汩流出的黑血浸透了整件衣衫。
單憑這一點無法猜測到其他,只能說這件事情也許不像表面上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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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祁宴站起身,瞥向一直盯着自己的佐隐。
......
“恭送親王大人。”孟任邦将兩人送出城。
馬車向城外駛去。
桓松好奇看了眼馬車離開的方向,“卡帕多西亞親王這是要去主城?”
孟任邦沖他搖搖頭,“不該我們管的別多事,走吧,抓緊時間回去研制解藥。”
布魯赫族長老之子的事還未解決,為保不出意外,許行舟陷入昏迷被他瞞了下來,在事情沒有傳開前,他必須盡快研制出解藥。
桓松清楚這一點,讷讷點了下頭,也跟着加快了腳步,“快走吧。”
***
馬車上。
“這事真有古怪?”佐隐側目問祁宴。
同時也不得不佩服祁宴的敏銳程度,若他不是狼族王室一脈,清楚狼人習性,未必會想到這一點。
狼人出現在受聖庭庇佑的主城附近,并且在這種時期對血獵聯盟的首領下手,不免引人深思。
祁宴笑看他,溫聲說道:“有沒有,你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
佐隐別過眼,錯開交丨纏着的視線。
車廂裏一時變得有些安靜。
只剩下外面車轱辘滾過地面發出的響動,以及馬蹄踩踏時發出的踢踏聲。
佐隐能夠感覺到,祁宴沒有如往常那樣阖着眼,閉目養神。
他的視線并未挪開,還在自己身上。
擡眸看去時,佐隐對上祁宴幽深一片的眸子,似是從他身上穿透而過,看向不知名的某處。
“嘶嘶”聲打破了車裏的靜谧。
“猩牙。”祁宴移開了目光。
·
猩紅細蛇不知何時鑽上了車,聽到祁宴的聲音,自動自發爬過去盤踞上祁宴伸出的掌心。
只是猩牙剛要将身體盤成一圈,卻徒然停下了動作,猩紅的腦袋轉向了佐隐。
血色眸中不斷閃爍着紅光。
“它怎麽了?”見猩牙轉頭朝他看來,佐隐蹙了蹙眉。
祁宴眸色暗了暗,“猩牙五感絕佳.....”
“對血液尤其敏感,”祁宴指尖不經意間輕撫過猩牙的頭,語調又輕又緩,“它聞到了你的鮮血味道。”
佐隐目光垂落,腕間被他咬破的位置已然愈合,不見半點痕跡。
“嘶嘶”聲再度響起,猩牙不安分的抖動着蛇身,想從祁宴掌中滑下。
到佐隐身邊去。
這種好像興奮了的狀态,佐隐有些不解。
只聽祁宴笑了聲,嗓音中帶了點不明意味的情緒,“很香。”
不知是在說什麽。
出乎意料的是,佐隐好像明白了什麽。
......
一瞬間,四目相接。
異于之前每一次的表現,佐隐只覺一股熱意直沖大腦。
很香。
狼人一族與血族俱對血液氣息的捕捉有着超乎尋常的敏銳。
先前他放血時,都被祁宴看在眼裏。
所以現在這句話顯得有些像是意有所指。
猩牙覺得香。
“那你呢?”佐隐問出聲。
祁宴輕挑眉梢。
佐隐頓了頓,正欲補上一句。
“我很喜歡。”祁宴淡笑道。
與上次祁宴對溫弗恩說的那句“是很喜歡”不同。
這次祁宴的回答清晰、直白。
佐隐倏地想到親王标記的過程。
喜歡這個詞。
同樣親丨密無間。
那股熱意仿似又開始順着脖丨頸攀丨爬,蔓延至耳根,前所未有的感覺。
心底好像有什麽地方塌陷了一塊兒。
快化掉了。
......
血族喜歡血液的氣息是天性使然,作為血族十四氏族聖物,猩牙對血液有些近乎謎一樣的執着。
躁動不安過後,蛇身盤成一圈,繪有青竹的靛藍色信箋從猩牙身體之上浮現。
宛帶着竹葉的清香。
這是白珣讓猩牙捎過來消息。
祁宴垂眼将信箋浏覽一遍。
“把這個帶給斐瑞。”祁宴拿出另一張銀色信箋放上去。
血色薔薇纏繞着銀色十字架。
死亡氏族族徽。
信箋消失,盤成圈的猩牙吐出長長的蛇信子,腦袋頗為眷戀的蹭了蹭祁宴指尖,随即滋溜鑽出了馬車。
***
聖庭,一個傳教士散布首城各處的組織。
在人類世界亦有些極高的聲望,信仰者衆多。
主城作為他們的主要聚集地。
每路過一個街角巷口,都會看到一個身着黑色長袍,頭頂用白色方巾包裹的人,行人見到他們俱都點頭致意。
得到這些黑袍使徒的一句“聖主會保佑你”,行人無一不是喜極而泣的模樣。
處處透着壓抑怪異的氛圍。
黑色馬車駛入城中,沒有人特地留意。
像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佐隐拉開窗簾一角。
“看出什麽了?”
半晌,祁宴問道。
佐隐收回手,簾子被放下跟着輕輕晃動兩下。
“很平靜。”
難以想象這會是人類世界,以繁華著稱的主城應該有的景象。
這也可以想到,許行舟為什麽會因一時不察而放下警惕。
一是因為這裏是聖庭的地界,二是,這裏居然處處透着安樂和諧。
太過和諧,以至于顯得有些詭異。
......
佐隐:“我下去看看。”
說罷,起身便要擡腳往車外去。
“等等。”祁宴叫住他。
佐隐步子一頓,幽藍的眼眸中罕見的出現一抹迷茫的神色。
祁宴微微彎了彎唇角,“一起去。”
佐隐眨動眼睫,偏過頭露出一個,只留下一只耳朵對準祁宴,“好。”
那裏此刻好似染上了些許粉色胭脂,隐隐透紅。
祁宴盯視幾秒。
只見佐隐朝外走去時,身形閃動,唇角仿佛還蘊着點笑。
·
馬車停在街邊。
天色昏暗一片,兩人的身形逐漸被隐沒。
整座主城都好像陷在寂靜無聲中。
通往聖庭的道路上,仿似缥缥缈缈傳來夜莺的啼鳴,一聲接着一聲。
歡快的啼叫聲中帶來的确是無盡的哀鳴,猶如地獄深淵中發出的呓語,誘人深陷。
祁宴聞聲望去。
“別聽。”佐隐壓抑着怒氣的聲音響起。
“沒事。”祁宴聲音聽不出情緒,“對我無用。”
“你們是誰?”
像是鈍刀刮過地面帶來刺耳的粗嘎嗓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祁宴回身。
佐隐冰冷的視線在那那身披黑色鬥篷的人身上掃過。
“聖庭就是這般引丨誘人類,讓他們對你們頂禮膜拜?”佐隐輕嗤一聲。
“什麽人!竟敢對聖主不敬!污蔑聖庭!”
黑色鬥篷下伸出一只枯槁般的手,直指向口出不敬的佐隐。
佐隐眯了眯眸子,聲音沒有一絲起伏,“你不配知道。”
這話實在太過嚣張狂妄。
披着黑色鬥篷的老者向來在主城無往不利號稱神的使徒,是聖庭總壇下第三代副使,現下被這般無禮的對待,一時火冒三丈。
“我乃聖庭總壇第三代副使,你居然如此蔑視!”老者怒斥出聲,收回了那只幹瘦如柴的手,黑色鬥篷下須臾後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哨聲,接着對準兩人狠聲道:“待我命人押你們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回去趟過煉獄黑池,再用聖水洗濯你們肮髒的靈魂,看你們還敢不敢放肆!”
......
尖哨聲一出,不多時就從四面八方傳出腳步聲。
聖庭的人,一群身着黑色長袍,頭戴白色方巾的人把在場的祁宴和佐隐包圍了起來。
“這兩個是被惡魔附身的人類,”黑色鬥篷的老者對黑袍使徒們下令,“把他們帶回聖庭,接受煉化。”
祁宴對佐隐使了個眼色。
選擇按兵不動。
聖庭身為人類一大勢力,傳聞是一群受到主神指引的行者,他們所持的十字架帶有神聖威壓,能夠殺死血族。
當聖庭的使徒修到一定的境界時,可以施加禱告增強己身,念誦詛咒來對付血族,其中玄妙程度不亞于辛摩爾族的魔法師們。
以及喬凡尼族中擅長各種咒術的死靈法師。
為什麽他們會做出引丨誘人類的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秘辛。
什麽是煉獄黑池和聖水......
***
察覺到視線似乎因為那個第三代副使念誦咒語被遮蔽,祁宴十分淡定的閉上了眼睛,并不動用異能。
佐隐也同樣閉上眼,耳尖微動,五感運行感知周遭動向。
狼人一族的天賦。
憑借感官也能摸清環境,更是能夠憑着氣息尋人,不論再隐匿也能找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找到要找的人。
現下不用眼睛觀看,五感被放大到極致,身側像是有輕輕淺淺的薔薇花香飄了過來,令正在凝神感知環境的佐隐一怔。
這個味道。
是祁宴。
祁宴養着一大片的血色薔薇花海,佐隐見過。
他還是第一次聞到祁宴身上的氣息,沾染了血色薔薇的芬芳,氤氲香氣隐隐綽綽浮動着鑽入佐隐鼻尖。
好香。
佐隐一怔。
被腦中閃過的這個念頭打斷思路,一時忘了其他。
......
“這兩個人類是怎麽惹到副使的?”押送着他們倆的黑袍使徒其中一個小聲說道,有些後怕,“居然要把他們帶到這裏來。”
“我可沒有讀心術,”他的同伴不甚耐煩的回答。
對于剛入聖庭的小人物,扒高踩低是他們的本性,不過也不妨礙他的同伴出于炫耀的說出自己的了解,體現自己的見多識廣,“副使脾氣一向不怎麽好,以後在副使手下做事警醒點。”
“明白明白,多謝提醒。”
“黑池就快到了,噤聲。”
·
後面兩人的說話聲被祁宴和佐隐盡收入耳。
那名副使沒有想要查驗他們的身份,黑夜成了他們的保護色,沒有讓副使看出什麽,只以為他們是兩個普通人類。
轉過一個路口。
“站住!”有人攔下他們一行。
“你們是來做什麽的?”另有一人問道。
先前提醒噤聲的黑袍使徒上前答道:“我們是三代副使派來的,押送這兩個人類進煉獄黑池。”
“三代副使?讓我看看。”
黑袍使徒亮出衣袍上的暗紋,“沒錯。”
“放行。”查驗完,守在入口處的幾個黑袍使徒紛紛讓開。
·
一踏入裏面,撲鼻而來的腥臭熏得人頭暈,佐隐直接屏蔽的五感。
這種味道,比之先前被布魯赫族關押時的牢房還臭。
祁宴聽到佐隐嫌棄的低喃,忽地輕笑出聲。
佐隐耳尖動了動,抿着唇。
突然覺得好像也沒那麽難受了。
對于這次出來找傷人的狼人一無所獲的郁悶減輕不少。
“還有心思笑,你們倆是我押送這麽多次,見過最無畏的人類了。”黑袍使徒啧啧稱奇。
身為聖庭一員,他們早已不把自己當作是人類了,對着祁宴說話時難掩驕傲的口氣。
祁宴挑起眉,黑眸中紅芒微閃。
血脈中暗藏的異能游丨走全身,聖庭總壇第三代副使在他身上下的詛咒如同土雞瓦狗,剎那就失去了效用。
視野恢複清明。
佐隐也适時睜開眼。
...…
入目的是一個極其寬大的底下宮殿,漆黑一片。
殿中每隔幾米便燃着一盞冥火,每一面牆都有一幅被雜亂無章的黑色墨跡劃滿的油畫,處處都彰顯着陰森可怖。
往裏看去。
一池黑水,池面燃着不知名的烈焰,蒸騰出的煙霧缭繞上方,水池邊緣處不斷冒着黑色水泡。
可以想見如果把人放進去。
這将是一場怎樣的洗禮。
神的使徒。
光明的使者。
祁宴面上神情莫測。
“死亡氏族親王大人。”
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從殿外傳進來,準确道破祁宴的身份。
***
來人被黑袍裹得嚴嚴實實,淺淡的白色暗紋在胸口的位置劃出一個巨型方陣。
他的身材并不如何高大,略顯瘦弱,走路時的姿勢也很是怪異,像是在遮掩什麽。
祁宴平靜轉身,佐隐也同時循聲看去。
押送他們兩的黑袍使徒看到來人皆是一驚。
連忙驚慌失措的喊道:“聖子大人!”
等回過神時,才反應過來他們口中的聖子剛才說的那句話,猛地僵直在原地,随後機械性轉頭看向祁宴。
死亡氏族親王!
只在傳說中聽說過,血族中最神秘的十四氏族!
“聖庭的聖子?”
祁宴開口時嗓音清冷,不見半點柔和。
與他初到卡帕多西亞時一樣,淡漠矜貴,佐隐想到這。
·
“沒錯。”不明男女的聲音再次從那名聖子的口中發出,出口的話恭敬卻又暗含不屑,“不知親王大人您大駕光臨,還請大人寬恕。”
祁宴饒有興致的眯眼,危險的暗芒在眼中明滅閃現。
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用這種态度藐視他。
這是對他王權的挑釁。
似乎是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出言不遜,聖子歉意的彎腰,“抱歉,剛才失言。”
祁宴對他的故作姿态不置一詞。
佐隐眉頭緊鎖,渾身散發着駭人的低氣壓。
旁邊兩個沒什麽本事的黑袍使徒瞬間腿軟。
狼人一族最需要資質才能學習的天賦。
可不僅僅是蠱惑人心這麽簡單。
即使血脈被封印,其威力大打折扣,但也不是那麽容易抗下的。
“親王大人!”聖子也察覺到什麽,這兩個都不是好惹的。
“這裏的所有宮殿都被施加了咒語,如果您要出去,或許我能幫忙。”
說罷,聖子暗罵一聲,一腳踹向了其中一個黑袍使徒,“是哪個該死的東西,居然敢惹到親王大人頭上,簡直不可饒恕!”
......
身份被識破,祁宴也不欲多留。
這次本也不是為了聖庭而來。
至于黑池,可算是個意外。
“親王大人是在想黑池?”聖子宛若洞悉了他的意圖,解釋道,“不過是被詛咒賦予的池水,用來懲處那些對聖庭不敬的人類。
“只是這次不小心沖撞到親王大人,請求大人看在聖主的面子上給予寬容,饒恕那些眼睛已經被地獄的惡魔拿去的腐爛生物。”
一句話,将先前的總壇第三代副使罵得一文不值,而其中透露出來的,是聖庭對人類可怕的掌控欲。
聖子說完看向祁宴。
企圖在他滿是漠然的臉上找出一絲絲松動,可惜無果。
一直把兩人送出地宮,回到祁宴和佐隐下車的地方,聖子才離開。
***
“回來的路線不對。”
剛坐上車,佐隐就提了出來。
聖庭聖子送他們出來的路線,與黑袍使徒帶他們進入底下宮殿的路線完全不一致。
祁宴不置可否。
也許聖庭确實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地宮中确實有禁制。”
那是詛咒帶來的力量,限制了瞬移。
如果想要使用瞬移進出,或許在進入的一霎,停留的地點将會作為你終身的埋骨之地。
并且死于聖庭使徒禱告引來的無盡神聖威壓下。
這樣的死相對血族來說,極其殘忍。
佐隐看了祁宴一眼。
“嗯。”低低應一聲。
“你剛剛生氣了。”祁宴看向佐隐,唇角往上勾了勾。
佐隐很快否認,“沒有。”
末了又問,“什麽時候?”
說罷只想把自己嘴巴縫起來。
祁宴揶揄看他,“我很高興。”
佐隐眸色變了變。
半晌,“我也高興。”
佐隐擡起眼看他,唇瓣一動,“不知道為什麽高興,就是高興。”
......
回到卡帕多西亞,白珣、斐瑞和雅恩都在。
“祁宴大人!”雅恩率先出聲,去了一趟人類世界,他又找到不少新奇的小玩意。
“殿下日安。”
白珣轉動輪椅,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朝祁宴看去。
祁宴從馬車上下來,對雅恩點頭。
接着問白珣,“怎麽過來了?”
白珣道:“過來看看。”
很是熟悉的一句回答,注定問不出原由,但從他嘴裏說出卻又不顯敷衍。
最後是斐瑞見祁宴的視線看來,“加百利還未歸。”
祁宴嗯了一聲,随意坐上首座,似無意般問道。
“聖庭的煉獄黑池和聖水,那是什麽?”
斐瑞欠了欠身,把他所知道煉獄黑池和聖水的作用都一一解釋一遍,“據說聖庭的煉獄黑池能夠洗清身上的罪孽。而聖水,則能清洗靈魂,人類一旦承受了煉獄黑池和聖水的洗禮,就會變得純潔剔透,白紙一張。”
白紙一張。
這是什麽概念。
人類生有七情六欲,複雜無比。
心有七竅玲珑,更加難以捉摸。
如果人類一旦成了白紙,他将與普通嬰兒別無二致,所有禮儀教條都要重新學習。
若要控制這樣的人,易如反掌。
喜你所喜,厭你所厭。
......
一句‘看你們還敢不敢放肆’猶似在耳畔響起。
不是不敢。
是不會。
沒有人違背得了造物主。
那些趟過煉獄黑池,被聖水洗濯的人類,都将成為聖庭的傀儡。
坐在輪椅上旁聽的白珣,眉頭也深深鎖起。
黎明的一絲微光劃破天際。
被夜色籠罩的大地鋪上了一層金光,黑暗被驅逐。
“荒謬。”
佐隐低沉着嗓子,冷漠的吐出兩個字。
這種把人當做牲畜一樣,肆意豢養指揮。
如同血族中豢養血奴。
祁宴瞥了眼沉着臉的佐隐。
“确實荒謬。”白珣素來溫潤的嗓音像是覆蓋了一層薄冰。
“簡直荒唐。”
斐瑞此刻還是比較淡定,依舊站得筆直,形容舉止挑不出分毫錯處,“人類高層也曾制止,這類事情一般只會在主城發生。”
白珣說道:“殿下去了主城?”
祁宴下颚輕擡。
......
人類世界中,除了聖庭和血獵。
也不乏有特殊部門知道血族與狼人的存在。
一些無意知曉血族、狼人存在的人類都會簽下保密協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許還會被收錄進特殊部門。
例如普通人遇見半血族殺人事件,僥幸逃脫或是被救下,就會有此類的知情人出現。
特殊部門同樣有對付狼人和血族的本事,而面對聖庭大肆發起的邪教行徑試圖阻攔過,最後只能雙方各退一步。
現今為止,聖庭作惡的範圍還在不斷縮小,看似有向人類高層妥協的跡象。
當然這也全都是猜測。
***
“聖庭跟血獵聯盟不同,他們不過是一群被迷昏了頭的傻瓜,”半天沒插得上話的雅恩總算有機會開口了,“并且還有點本事。”
說完這句,雅恩還是很有教養的添上一句,“這些都是加百利教我的。”
祁宴常年處于封印中溫養,對外面的事都不甚了解,雅恩去了那麽多次人類世界,也學到了不少。
“雅恩記性不錯。”祁宴适當性誇獎。
雅恩立時眼睛就亮了。
祁宴覺得,或許雅恩更像狼人些。
若是他有尾巴,估計現在正搖的歡快。
祁宴看了看佐隐。
佐隐的血脈不知是否如表面上那樣平凡。
那樣的天賦都能掌握,可見資質卻是萬中無一的。
......
斐瑞被祁宴安排去調查主城附近狼人襲擊許行舟一事,雅恩覺得有趣也跟了上去,白珣則回了莊園。
此時此刻,殿中又只剩下祁宴和佐隐兩個。
祁宴微側着頭看向佐隐,目光落在他身後。
佐隐皺眉,“你在看什麽?”
順着祁宴的視線向後看了眼。
祁宴不閃不避,回答得認真,“看尾巴。”
佐隐:“?”
哪裏有尾巴。
祁宴睨視他,若有所思,“你幾時成年?”
這話像是落在佐隐心坎上,皺起的眉頭又緊了緊,一時沒有做出回答。
烏頭草盛開的月圓之夜,就是他離去之時。
這是他前不久的想法。
而現在忽然出現的狼人襲擊人,并且還是傷了血獵聯盟首領的事件,讓佐隐的想法不由落空,只得往後擱置。
默然片刻。
佐隐再次擡眸,眉間不見半絲愁緒,直視祁宴。
就先不走了。
·
佐隐的情緒很好猜,大部分時間都表現在臉上。
不開心就蹙眉,口是心非就抿唇,只是很少笑。
祁宴稍稍仰了仰頭。
後脊抵到了王座的椅背,姿态略顯松散。
“你問這個做什麽?”佐隐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還是忍不住問一句。
對血奴成年打下的親王标記。
是建立契約的最強基石。
對血奴的利益不可謂不大。
抛去了最開始腦中想起親王标記的過程時,從頭到尾被自己的“主人”所掌控,标記的刺丨激會持續沖刷大腦,餘丨韻不斷,這樣會帶來恥辱的念頭。
像是自動忽略了這個程序。
腦子裏的想法變得單一化。
佐隐凝視祁宴良久。
标記,代表着羁絆。
“我說過了。”祁宴的聲音響起,與佐隐想的一般無二,“标記你。”
祁宴眼裏浸上點點笑意,“待你成年後。”
為你打下親王标記。
......
恍惚間。
佐隐斂下眼睑,好像再次嗅到了祁宴身上,那股清清淡淡的薔薇花香。
一絲一縷纏繞着空氣漂浮過來。
再一點一點沾丨染到他的身上。
像是獨有的印記,留下薔薇花的氣息。
标記,打下獨屬于主人的烙印。
融丨合進身丨體。
從此以後。
你我,密不可分。
“好。”
佐隐聽到耳畔傳來自己的說話聲。
喉結上下輕輕一滾,浸着幾分啞意的聲音。
如果到那時他還沒走。
就讓祁宴給他打上親王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