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心向你(五)

程璐怎麽能不氣,宋一成話說的輕松,她這會兒只想開解兒子,好讓他知道和榮雅是這世上最親的姐弟關系,将來肯定能遇到适合他的姑娘,一切只是想要兒子死心。

偏偏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又給了兒子希望,瞧那張臉上的期盼,比得到什麽心愛的玩物還要高興,抽抽噎噎地說:“爹說話算話,改天去外祖家您要幫我和大舅說不要讓表姐嫁給別人的事兒。”

宋一成被程璐狠狠地瞪了一眼,這會兒已經有些虛,剛想硬着頭皮答應下來,程璐那副吃人的表情讓他垮下臉,說道:“你是怎麽當娘的,怎麽不向着兒子?”

程璐懶得看他,坐起來将兒子抱在懷裏,摸了摸那張漂亮的小臉,說道:“娘知道你心裏難過,但是凡事有先後,而且君子之間的約定是無法更改的,難道你想讓你舅舅做個出爾反爾,背信棄義之人嗎?而且這是舅舅的家事,不是我們能幹預的。”

孩子到底難死心,哪怕再小的年紀也知道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爹,爹說幫我……”

這種永遠積極不到點子上的人,她怎麽會喜歡?面色微冷:“不用指望你爹,他自己平日裏做的都是些不着調讓人笑話的事,如何能幫得上你?聽娘的好嗎?你的固執會讓舅舅一家都為難,你向來是個懂事的孩子,也不會讓別人為難是嗎?”

宋學進好半天才說了句:“我知道了。”

程璐看着兒子離開自己的懷抱,心裏一痛,她也舍不得看兒子這般難過,但是能有什麽辦法呢?

大年初一,到底還是發生了不愉快的事。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宋老爺樂呵呵地拿了好幾樣東西遞給寶貝孫子:“我們的學進又大了一歲,這是祖父給你的壓歲錢,可要收好了。”

宋學進接過宋老爺給的那幾樣東西,無精打采地說:“謝謝祖父,孫兒祝您新年大吉,萬事順利,身體康健。”

宋老爺憐愛地摸摸乖孫子的頭,沖着程璐笑道:“你代學進收好,裏面有銀票和一張地契,我還讓人備了一套上等文房四寶,已經送到書房了,改天讓我的寶貝孫子露一手看看用着順手不順手。”

宋一成覺得爹太寵孩子了,開口道:“他才多大,您給銀子又給地契,等他長大了可不就鑽錢眼裏了?”

宋老爺挑眉笑道:“鑽錢眼裏也不見得是壞事,我們學進聰明又懂事,将來若是無心做官,一心打理生意也好,總好過你這個光長年紀不長心的爹。說說你,今年有什麽打算?你要是想着做生意,我就給你個鋪子讓你去練手,要是想讀書,我給你長個先生給我好好用功,要是還想着做甩手掌櫃的,你趁早給我離開宋家。”

宋一成剛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還未來得及咽下被宋老爺的一番話給嗆了個結實,無奈地說:“爹,大過年的,您就不能讓我好好吃頓飯嗎?怎麽什麽時候都挑着我的錯處。一會兒我出去一趟,您要不要一塊去?咱們順道去拜訪一下咱們寧城的大老爺。”

宋老爺是有這個打算的,孟大人是個和善的人,這些年寧城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樂業,大家夥和和氣氣的,日子好過,買賣也好做。

以往都是他一人去,難得家裏的這個祖宗有了點眼色,說到底心裏還是有點欣慰的,點頭道:“難得你說了句人話,我就勉為其難帶你一起去。孟大人為人嚴肅,你最好把你那套不着調的做派給收斂起來,我可不想和你丢人。”

宋一成看了眼程璐,笑着說:“我就說一兩句客套話,保證不給您添亂,再說我和孟大人無話可說,那位孟獻孟大人和我年紀相仿,我們應該聊得來。”

程璐正忙着給兒子夾菜,這個寶貝疙瘩到這會兒還沒緩過勁來,都不如平日裏活潑了,悶悶地戳着碗裏的飯菜,讓程璐覺得自己更加罪過了,心疼地勸:“多吃一點,今兒一桌子大多都是你愛吃的,祖父的心意你怎麽能辜負浪費了呢?好兒子,聽話,往後你想要什麽,娘都給你好不好?”

宋學進看了程璐一眼,張了張嘴,到底是沒将心裏的話說出來,他年紀小也知道不該讓母親為難,那份委屈只能自己咽下去。

程璐看着兒子強往嘴裏塞東西,心裏升起一陣無力,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做對了還是錯了,但願兒子的痛只是一時,在未來十幾年的時間沖刷下能夠忘記,再見故人能夠笑談數語,心裏不再難過。

這會兒的她哪有功夫在意宋一成胡亂吃的飛醋,看到兒子吃完了那一碗飯,她才吃自己的飯。

吃過飯,父子兩人未午休直接出府了。

下人忙着收拾桌子上的殘羹剩飯,程璐沖着不遠處的紅玉道:“讓廚房再備幾桌好的,讓府裏的其他人也坐在一起嘗嘗年味,一年一回的好日子,沒得那麽多講究。”

紅玉接過丫頭手裏的茶盤,給主子們上了茶,才高興地應下來:“知道了,奴才代他們謝主子賞。”

程璐笑着說:“忙你們的去吧,這兒不用伺候了。”

待下人退下,宋夫人素手拿着茶蓋無聊地擺弄着,笑道:“你倒是上手快,現在瞧着十分有大家夫人的派頭,我果真是老了。”

程璐只當聽不懂宋夫人聲音裏的陰陽怪氣,笑道:“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過年過節都不能和家人團聚已經很可憐了,咱們家生意争氣賺了不少,幾桌飯菜也用不了多少銀子,拿一點好處暖他們的心對我們也好,您說不是嗎?這是再劃算不過的事情。

不知您打算什麽時候動身回娘家?爹這幾天該有不少友人要拜訪,看今兒相公表現如何,若是能扛得起事來,就讓他代爹去拜訪,這樣兩邊都不誤事。”

宋夫人這個年過的甚是委屈,滿肚子的火氣沒處發,再說她還有別的打算,所以說道:“我尋思着老爺去了我娘家也十分不自在,今年倒不如我一人回去,短住還是久待也随我。”

程璐點頭道:“您要帶的東西我已經讓人備好了,絕不會讓您失了臉面。”

宋夫人笑道:“你辦事我放心。”

婆媳兩人看似面目帶笑,但是其中的劍拔弩張也只有兩人知道。

程璐心裏滿腦子都是兒子,懶得和她因為一些瑣碎事情打嘴仗,要說刺激到宋夫人的無非是宋老爺給學進的那些壓歲錢,不管哪一樣拿出來都是讓人羨慕嫉妒的,對于沒了權,處處只能看人臉色的宋夫人來說如何能不氣?

畢竟是活了這麽多年的聰明人,誰能想到最後卻比不過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兒子受寵當娘的自然也跟着享福,處處刺痛着宋夫人的心,沒當場翻臉已經很是難得。

母子兩人頂着寒風往院子裏走,今兒的天氣不大好,挂在天際的太陽看起來十分單薄,程璐摸了摸兒子被風吹得冰冷的耳垂,明天回娘家對他們娘倆來說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因為今天的這些話反而變得揪心。

“祖父送你新的文房四寶,要不要去看看?如果順手的話寫副字給祖父看,可好?”

宋一成是個知輕重的,見娘這麽小心地讨好自己,他強扯出笑:“好。”

宋學進在書房專心致志地練字,而程璐坐在旁邊翻看那些晦澀難懂的之乎者也,翻了幾遍終究還是看不進去,視線再度放到兒子身上,過早知世事的孩子實在太讓人心疼了。

“等從外祖家回來,娘帶你去莊子上玩。你現在會覺得難受這是很正常的事,等你再大一點,你就知道這天底下除了喜歡和不喜歡還有別的很多事情需要你去明白,疼了痛了難過了都要和娘說,不要憋在心裏,你是娘的寶,你難受半分,娘難受十分。”

故作堅強的孩子終于忍不住,丢下筆撲進程璐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誰說孩子就不懂愛了呢?在世人眼中他們的喜歡可能更像是一場無知的玩笑,但她知道,學進不是,他喜歡一個人是要刻進骨血的,兜兜轉轉那麽多年,最後還是失去了,而他選擇了和他的老師一樣的态度,一生與孤獨為伴,朝堂的冷漠和風雨成了他們的消遣,而那顆心因為長久的空洞慢慢變成了堅硬不可摧的牢籠。

程璐不知道這輩子他會有什麽樣的結局,她只希望他還能重新愛人,哪怕他的人生不再那麽受人矚目,做個能夠娶妻生子平安度日的尋常人也好,這是做母親最簡單的渴求。

宋家父子倆從外面回來天已經黑下來了,這一晚上學進不顧程璐的挽留執意要回自己院子裏去睡,他已經學會了獨自去舔舐傷口。

宋一成一身酒氣的從外面進來,看到屋子裏只有程璐一個人,眯眼笑着走過去:“兒子今晚不在這邊睡了嗎?”

程璐白了他一眼:“喝了這麽多,難聞死了。”

宋一成身上還帶着寒意,哪怕這股酒勁使得他對程璐的思念更深了幾分,他都忍着沒有抱上去,聽到程璐的抱怨,笑着說:“沒辦法,我不喝爹就得喝,他年紀大了,還是少喝點酒好。阿璐,那天我不是和你說我要辦正兒八經地好事嗎?今兒我和縣令大人提了,等開春就将城外的那條木橋給重修成石橋,往後那些過路的行人再也不用害怕了。銀子全由咱們宋家出,我和爹保證過了,這次用多少銀子,我就往回賺多少,修橋用的銀子就當我和爹借的。”

程璐意外地看着他,這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宋一成做的頭一件人事,未等她開口,宋一成繼續說道:“算不算好事?你要不要誇誇我?你相公可不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人,以前只是我不樂意,只要我想一定能比誰都做得好。”

程璐嗤笑一聲,站起身離他遠了些,事情還沒做就先把自己吹捧一頓,真是夠讨人厭的。

宋一成不死心地追過去:“我今兒是和孟獻一起喝酒的,他那點酒量真是不成,不過幾杯就喝趴下了,看我,不光能清醒地回來,還能……”

他的話沒說完,伸手撫上程璐柔軟的臉,借着燭火,俊臉慢慢地靠近,在程璐窘迫又緊張到要擡起手甩他巴掌的時候,他有力的大掌快速地抓住她的胳膊,在她睜大眼睛無法回神的時候,霸道地低頭印上她的唇。

他并不貪心,只是碰了一下就分開,程璐回過神在當他發神經的時候,他的唇再度落下來,更像是試探,試探她的底線。

在知道程璐不會對他狠的時候,他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哪怕只是可以親近一點點對他來說都是往前邁了很大一步。

程璐被他滾燙的呼吸搶去了大半的關注力,她下定決心,他要是再敢胡來,她一定會狠狠地收拾他,沒想到這人突然安分下來,喜滋滋地說:“時候不早了,明兒還要陪你回娘家,你先去歇着,我去洗個臉回來陪你。”

程璐又惱又氣,在他走到外間,從床上将一床被子給扔下來,自己放了床幔,鑽進被子裏翻來覆去。

手放在胸口處,感受着如擂鼓一般的心髒跳動,宋一成的唐突舉動讓她變得不像自己了,雙手捂着臉頰,竟然感覺到是發燙的。

太吓人了吧?怎麽會變成這樣?原來她不是不心動的,只是嘴硬讓她将一切可能給推遠了,手碰了碰唇,然後煩躁地将被子拉高蓋過頭。

宋一成歡喜地從外面進來,看到躺在地上的兩床被子,心情頓時不美了,他才高興了一陣,這個女人就把他打回了原形,一切都是空歡喜。

心裏雖然委屈,也不敢去和程璐理論,只得将被子抖開鑽進去,頭枕着胳膊,屋子裏陷入安靜,好一會兒說道:“我今兒心情好,阿璐。”

作者有話要說: 唔,多事之秋,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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