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與妖獸之間的戀愛, 在如今的社會早并非鮮事。不過基于身體構造, 這樣的情侶追求的都只是精神上的交流。

餘冬冬這個非土著人士當初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愛戀時,當然是很驚訝的。後來聽多了, 就覺得開了靈智的妖獸,除了還是獸類形态, 其實本質上也是個人了, 所以後來便也覺得正常。不過身邊出現這樣的情侶,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而且還是個初開靈智的傀儡人和妖獸, 細算起來都是非人類。

餘冬冬忍不住好奇, 問了下小五, “你和阿文真的是戀人關系?”

“說戀人關系也不完全正确。”小五回道, “是有一天阿文忽然說, 希望我做它的伴侶,我答應了它。”

伴侶這個詞的含義是很廣的,夫妻關系可以說是伴侶;一起工作的夥伴或游玩的人,也可以稱之為伴侶;咖啡和奶精, 也被稱之為搭檔伴侶。

小五口中的伴侶,顯然更傾向于單純陪伴的關系。

餘冬冬說:“那阿文怎麽叫你老公,你知道的, 這個稱呼在人類關系中, 通常是作為夫妻或是夫夫之間特定的稱呼。”

“這個我想想啊……”小五回憶起來,“好像是因為我某個女同事, 開玩笑說想我做她丈夫。那之後, 阿文就總叫我老公, 大概是怕我被搶走?畢竟你我應該都知道,朋友之間也存在占有欲。”

“是這樣嗎?”餘冬冬半信半疑地看向阿文,就見阿文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帶警惕,防賊一樣,好像生怕他打小五的注意。

不過餘冬冬倒是知道,文鳥這種妖獸在以前作為寵物鳥時,就很容易喜歡上飼主。甚至有文鳥妹子如果被飼主過多撫摸,會發情、産卵。小五作為阿文的飼養員,與阿文随時待在一起,阿文如果真的喜歡上小五,也是正常情況。

甚至,說不定阿文就是喜歡上了小五,只是小五沒察覺,他雖然夠聰明,也開了靈智,他清楚喜歡二字的字面含義,但在情感上還是很模糊的。正是因為阿文清楚這一點,所以它才不得不時刻對外宣示它對小五的主權。

如果真是這樣,餘冬冬不由同情了阿文一秒鐘。

車子開了兩個多小時,餘冬冬他們終于回到了小鎮。

在路上小五就說了,希望在小鎮找一份工作。這個願望餘冬冬自然要滿足,不過暫時給他安排什麽工作,還要稍後再看,餘冬冬先讓他在小鎮休息兩天。

安頓好小五,餘冬冬和陲風回了家。

出門三天,走之前餘冬冬将雪糕交給西瓜讓他暫時幫忙照顧。這三天裏,西瓜一直都有對餘冬冬彙報雪糕的情況。據西瓜說,他們離開的那天,雪糕在去上學的路上都很是興奮,倒是下午放學後回到家,沒看到他們的身影愣了一會兒。晚上的飯量沒有減少,就是吃過飯後不像白天那麽活潑了。之後的兩天,精神狀态也明顯一天不如一天。

餘冬冬當時跟陲風說,“崽子這是想我們了啊。”

陲風面上淡淡點頭,轉頭卻頗為不屑,覺得現在的小崽子就是不太行,被人照顧一段時間就變得嬌氣了。

現在剛到中午,家裏空蕩蕩的,雪糕還在幼兒園裏。餘冬冬帶着自家助理去超市買了菜,請小五和阿文吃過飯,下午就在家裏照顧了一下自己種植的靈植,然後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就開着車去接雪糕,陲風也去。

放學時間的幼兒園門口還是那麽熱鬧。雪糕和班級裏的小豹子們跟在老師身後走出來。眼看自己的小弟一個個被家長接走,就剩它一只小豹子還沒人來接了。

雪糕蔫蔫兒地垂着小腦袋,蹲在原地等那個西瓜來接,耳中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雪糕。”

餘冬冬從人群裏擠出來,抱着傻愣愣的小豹子摸了摸,笑道:“想要擠進來還是那麽費力啊。”

“嗷嗚!”

雪糕回過神,沖餘冬冬吼叫了一聲,眼中都是質問,你還知道回來?!

幼崽鬧脾氣在自己意料之中,餘冬冬撓着雪糕的下巴好好哄着:“離開之前跟你報備過了呀,你當時還挺高興來着。”

是呀,雪糕以為兩腳獸離開,自己就能可着勁兒的撒歡。剛開始的确也很高興很興奮,但是回到家裏,沒有讨厭的助理和它搶遙控器,也沒有人在廚房裏弄得叮當響做出香香的飯菜,在客廳裏叫一聲只有它孤零零的回音,意識到這些,雪糕忽然就很想念那兩個明明很讓小豹子煩惱的兩腳獸了。

雪糕心裏是很高興的,可就是忍不住要傲嬌一下,眯着眼睛被餘冬冬撓了好一會兒下巴。

被人撓幾下下巴就軟化了,陲風別開眼,只覺得現在幼崽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餘冬冬摸着雪糕,之前他天天看着雪糕不覺得,隔了三天再回來,才忽然間發現雪糕的體型變大了好多,身上的毛色也從淺玫瑰紫色變成了灰白色,身上的黑色圓環形狀也增大了些,小尾巴也更加毛茸茸,開始變得粗壯起來。

餘冬冬發出老父親的感嘆:“我們雪糕長大了呀!”

雪糕還來不及得意,就聽餘冬冬嘀咕着補充了一句,“就是,好像又胖了。”

雪糕享受眯起的雙眼頓時微微張開,化成一雙刀眼,咻咻咻地朝餘冬冬飛過去。

陲風忍不住嗤笑,“你那是養豹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養豬。”

就以陲風的角度來看,餘冬冬養雪糕的這幾個月,那就是一部養豬史。雪糕平日了除了吃就是睡,咬個玩具都懶得只躺在地上彈彈腿兒,它不胖,誰胖?

雪糕見過幼兒園裏的豬崽子,肥嘟嘟的,又蠢又傻。聽陲風這麽說,頓時生氣地沖陲風呲牙。

“這樣不行啊雪糕。”餘冬冬跟雪糕商量,“以後上下學,咱們都跑着去,行吧?”

雪糕不想跑步,沒見它出去玩都有小鱷魚專座麽。

陲風諷笑,“那你就做豬。”

不!它不要做豬!它要做威風凜凜,一呼百應地豹子老大!可是,跑來跑去好麻煩,它又不是小獵豹……

最後,餘冬冬說:“雪糕,胖就會醜,醜了呢,以後就找不到對象。”

找不到對象,那這比做豬崽子還可怕!雪糕認命了,不情不願地點頭,嘴巴一張蹦出一個字:“跑……”

奶聲奶氣的童音,含着忿忿與不甘,別樣的可愛。

餘冬冬驚喜道:“雪糕,你會說話了?”

對雪糕百般看不上眼的陲風,也拿正眼瞧雪糕了。

餘冬冬送雪糕進幼兒園,主要是讓它學規矩,但還有個任務,就是讓它學會說話,畢竟之前已經喂了它舌骨草。妖獸們學說話的能力不一,成年妖獸比幼崽們普遍學得快,但就餘冬冬了解所知,幼崽們學說話,最少也得兩三個月。雪糕進幼兒園不過才一個月,竟然就開始往外蹦字了。

“你真是聰明啊。”餘冬冬忍不住捧着雪糕的腦袋一頓揉。

“嗷嗚~”

雪糕擡爪子扒拉了餘冬冬的手兩下,扒不下來,就一臉無奈地任餘冬冬揉它,看起來有點煩,但其實眼睛已經享受地眯了起來。

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卻蠻誠實的嘛。

總之第二天起,雪糕就過上了上下學跑步運動的日子,為了獎勵雪糕會往外蹦字兒了,餘冬冬決定陪雪糕跑步,算是鼓勵幼崽,身體力行地給幼崽做個好榜樣。

之後,餘冬冬就再度投入了小鎮的工作當中。

這次回來,餘冬冬把約束大海豚的工作擺上桌案了。

餘冬冬之前叫大海豚來找他上課,雖然課堂并沒有建起來,但是餘冬冬也讓它在三天之內聯系他。只是餘冬冬并沒有收到大海豚發來的訊息,他問過西瓜,大海豚也沒有找過他們,可見大海豚不以為然,沒把餘冬冬先前的話放在心上。

餘冬冬在工作電腦裏翻找了一下,找到與大海豚有關的二十餘條投訴,都是投訴它沒節操胡亂騷擾的,有騷擾幼崽的,也有騷擾成年妖獸的。

這些投訴有的時間挺久,都超過一年時間了。餘冬冬發現所有的投訴記錄,不管是之前關于大水獺的,這次大海豚的,還是其它妖獸的,大多都被置之不理。餘冬冬查了下,發現這些被置之不理的投訴,被投訴者,多是家族龐大的群居妖獸,就算是那獨居的,實力也非一般修士可比。

想來是以前的管理員怕得罪妖獸,故意視而不見的。

餘冬冬似乎有點理解他們為什麽在這個職位做不長了。他看着大海豚相關的投訴,指尖在桌面敲了敲,問坐在對面的陲風:“阿黃,你覺得怎麽處理大海豚這個事。”

陲風說:“要麽打,要麽罰。”

餘冬冬明白他的意思,打就要把對方打怕,罰也是一樣。可先說打,海豚們出沒都是一群一群的,大海豚手裏還有個見鬼的合歡宗,成員數量肯定多,若是能打得過,一些妖獸也不會來投訴了,他動手可以,但容易引來投訴,讓其他妖獸覺得他強權,不利于他之後的工作;再說罰,餘冬冬覺得就以大海豚那沒臉沒皮的性子,罰他也不一定管用。他能罰的,無非是罰它的修煉資源,可無奈的地方就在這裏,大海豚有合歡宗啊,就算禁了它進碎片的資格,人家就靠啪啪啪一樣漲修為,恐怕罰了它騷擾起人家反更會變本加厲。

想來想去,餘冬冬覺得,只能用笨辦法了。

陲風對餘冬冬說的笨辦法不清楚,只見餘冬冬去找了個大喇叭,然後兩人開着飛舟下了海,之後陲風按餘冬冬的意思,讓飛舟不斷上升,飛到高空去尋找大海豚。

大海豚這樣的妖獸,不是在啪啪啪,就是在去啪啪啪的路上。這次餘冬冬找到它的時候,它非常惡劣地又攔住了一只帶着兩只崽崽的海獺媽媽,揪着人家的幼崽要海獺媽媽和它啪啪啪。

海獺媽媽急得一直叫。

餘冬冬舉起大喇叭,氣沉丹田,猛吼一聲:“狗剩!”

大海豚被這一聲狗剩吼得一個哆嗦,兩只小海獺就從它身邊跌落,慌裏慌張地游向海獺媽媽,被海獺媽媽一把抱住,拖着兩只崽崽加緊游開了。

大海豚仰頭看着頭頂的飛舟,笑道:“哎呀,是管理員和您的助理啊,幾天不見,聽說你們出去辦差啦?不要飛那麽高嘛,下來下來,咱們唠唠嗑。”

誰要跟你唠嗑,餘冬冬心裏反駁着,不過面上卻是半點不搭理大海豚的,省得又被對方調戲。他知道,大海豚你越和它說它就越來勁,對付它這樣的,就得冷着它。

果然,大海豚在下面喊了好一會兒,餘冬冬和陲風都沒回應,它就覺得沒趣了,尾鳍在水裏蕩了兩下,就挺沒意思地游開了。

餘冬冬和陲風,就開着飛舟沉默地跟在後面,每見大海豚試圖騷擾其他海中妖獸,餘冬冬就會舉起大喇叭,爆吼一聲:“狗剩!”

大海豚被他弄得一驚一乍的,想用法術弄個屏障隔絕餘冬冬的聲音吧,但是餘冬冬有鎮長的靈力在身,可以說這鎮上如今除了鎮長,沒人能奈何餘冬冬。

大海豚頭一次體會到了憋屈是種什麽感覺。

大海豚倒是想上演活春宮把餘冬冬臊走,但那一聲聲的狗剩,真是能把死人叫活,把它叫軟,還一點旖旎氣氛都沒有,想演都演不起來。

餘冬冬就這麽跟了大海豚整整一天,期間破壞大海豚或騷擾或勾搭好多次。甚至大海豚和同族嬉戲後準備啪啪啪的時候,餘冬冬照吼不誤。

氣得大海豚在水裏罵娘,“您瞎吼什麽呀!這我老相好,我和我相好的打炮也不行?!”

餘冬冬才不管嘞,收好他的大喇叭,坐在飛舟裏不做回應,旁邊的陲風已經無聊到用手機打開視頻看相聲了。

大海豚在外獵豔一天,毫無所獲,吃了一肚子氣。最後它妥協似的跟餘冬冬認錯,表示自己以後不亂騷擾妖獸了,如果對方不願意和它好,它掉頭就走,絕不糾纏。

餘冬冬好似也信了它,舉着大喇叭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可要記得你說過的話。”

大海豚在水裏點頭如搗蒜,“記得記得,我一定記得!”

眼瞧着下班時間到了,餘冬冬看着從下面游過的一群小鯊魚,在裏面看到了鯊千刀,就喊道:“千刀,如果大海豚還不老實,你就告訴我,我替你收拾它。”

今天餘冬冬在海面追着大海豚整治的事,整個海面都知道了,許多妖獸都在嘲笑大海豚,尤其是鯊千刀這些被大海豚攔過的妖獸。

千刀在水裏游了一圈,笑嘻嘻道:“我知道啦,謝謝管理員先生!”

然後,餘冬冬和陲風就離開了海面。

陲風說:“你信它改了?”

“我像那麽傻的人嗎?”餘冬冬說,“一個慣犯的話哪能輕易相信。”

大海豚敷衍他,他也敷衍大海豚,就看最後誰真正地妥協了。

第二天,餘冬冬先到別地巡視了一圈才去的海面。

當時過去時,又撞見大海豚在欺負鯊魚幼崽,它不停地用身體去擠那只小鯊魚,語氣特別賤地說:“小鯊魚,你跟我玩嘛……”

小鯊魚被它擠得一直身不由己地在水裏翻滾,氣得哇哇哭。然後小鯊魚一個擡頭看到了頭頂上的飛舟,頓時求救大喊:“管理員先生!快救救我!”

大海豚賤兮兮笑道:“別叫啦,管理員今天不會來的。”

它話剛落,就聽一聲驚天動地的“狗剩”在頭頂咆哮開來。大海豚原本以為都這麽晚了,餘冬冬肯定不會出現的,沒想到哇,餘冬冬他揣着大喇叭又來了!

餘冬冬冷笑着看着大海豚,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管理員……”大海豚任由小鯊魚從身邊逃開,欲哭無淚地看着餘冬冬,實在太驚喜、太意外了。

于是,今天對大海豚來說,又是陰魂不散的一天。

餘冬冬一連跟了大海豚整整七天,這七天大海豚快被餘冬冬整出陰影了。海面這麽大,卻處處飄蕩着管理員大喊狗剩的聲音。不管它躲到哪裏,但凡在它想勾搭、騷擾妖獸和自己啪啪啪時,它那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的管理員就會冷不丁地出現在頭頂,操着那把大喇叭喊出已經給它生理與心理造成雙重不适的兩個字。

甚至到後來,大海豚每次出門時,都會猶豫一番,看看左右,懷疑自家管理員是不是操着大喇嘛躲在旁邊。

如今大海豚終于受不了了,在海裏流下了忏悔的淚水,認錯認得十分誠懇,“我錯了,管理員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騷擾幼崽,也不敢騷擾其它妖獸了,您就放過我吧!”

餘冬冬一臉高冷地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可要記得你說過的話。”

與上次的話一個字不差,但這次大海豚卻半點敷衍都不敢了,“記得記得,我一定記得!”

餘冬冬這才滿意離去,自此,整治大海豚一事就暫告一段落了。不過為防大海豚故态複萌,餘冬冬偶爾會揣着大喇叭再去海面巡視一下,問了些妖獸,得知大海豚果然老實了,沒再犯事兒。不過餘冬冬卻發現,好多小妖獸身上忽然都挂了一個挂件,樣式和他手裏的喇叭是一樣的。

餘冬冬不解,就有妖獸為他解惑,說:“狗剩害怕這個呢,之前我戴着這個從它身前經過,它看到這個吓得哇哇直叫,跟看到鬼一樣,迅速地逃啦!”

餘冬冬:“……”

沒想到自己整治大海豚還整出個周邊來了。不過看來他真給大海豚整出心理陰影了,不過他覺得吧只要大海豚沒痿,不耽誤它自個兒傳宗接代就行。

這麽多天過去,小五早就休息好了。餘冬冬一直在想給他安排個什麽工作,因為之前小鎮才到過一批傀儡人,各個工作崗位的人員已經滿了,所以餘冬冬思來想去,讓小五去整理那些投訴。按分區按分類整理好,把懲罰建議寫上,等他看過後,再決定是否執行。

小五表示沒意見,帶着伴侶阿文就上崗了。

如此過了半個月。

這天,餘冬冬正在和自家助理籌備契約妖獸的事情,忽然的,他們聽到一陣空靈的吟唱。

餘冬冬神色一變,“這聲音……”

“是阿鯨。”陲風斂目說着,調轉了車頭,往大海的方向駛去。

沿途一路,不停有妖獸出現在兩邊向前奔跑,看樣子和他們的目的地是一樣的。

兩人來到海邊,就見海邊的沙灘上,幾乎站滿了妖獸,空中也是展翅的鳥雀妖獸。在它們中間,餘冬冬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那只白鴿導購員、鵝老祖、湛藍、皇冠鶴、裹着樹葉的老金,還有其他餘冬冬認識的,此時都在這裏。

而在海面上,是各種各樣的海洋妖獸,包括一些深海妖獸。它們圍成幾個圈,将最中間的座頭鯨圍了起來。

阿鯨要走了,它的壽命終于到了極限。這些前來的妖獸不一定認識阿鯨,甚至此前它們可能從未見過,但在此刻它們都心有所感,特意過來送它一程。

阿鯨在吟唱,座頭鯨的歌聲清幽悠遠。它贊美生命,贊美這個世界。它唱着自己過往的歲月,與同伴曾經的相聚和分離。它還留戀着這個世界,可時間到了。它說朋友們,它要先走一步啦,不要悲傷,不要難過,它會将最好的祝福贈與它們,希望它們帶着這份祝福,在餘生裏走得遠些,更遠些。

阿鯨的歌聲裏,帶着一份很神奇的治愈能力,聽着它的吟唱,心裏好像解去了沉重的枷鎖,煩悶一掃而光,思緒與身體仿佛都變得輕盈。

餘冬冬沉默地聽着,他透過重重縫隙看向阿鯨,浮在水面的阿鯨半阖着眼,它看着天空,似乎在追憶着什麽。

餘冬冬從中看出了一絲遺憾,他有點難過地想,阿鯨之前還問了鎮長的事,它就要走了,鎮長卻還在閉關。它現在是不是在想鎮長?

一個人影從身前走過,餘冬冬晃眼看去,發現是自家助理。

“阿黃?”

陲風回頭看餘冬冬,他說:“我去去就來。”

陲風向前走去,撥開一只又一只妖獸,最後來到阿鯨面前。

阿鯨感覺到他的到來,眼睛轉動,看向了他。

陲風的人形體态與原形的阿鯨比,實在太渺小了。他擡手,輕輕放在阿鯨的眼睛旁邊,他什麽都沒有說,茫然的阿鯨,漸漸失去神采的雙眼卻驟然迸發了亮光。

阿鯨感應到了什麽,它歡喜地叫了一聲,再次高聲吟唱着,誰都能聽出它此時情緒的歡快愉悅,它訴說着它心中的快樂,再無半點遺憾。

透過它的歌聲,陲風回憶起了他與阿鯨曾有過的所有交集。

曾經,在陲風經受修士追殺,一路奔逃時,他身負重傷路過大海,遇到了趴在沙灘上的阿鯨。

當時的阿鯨比他還狼狽,它那時還很年輕,它與別的海獸戰鬥也受了重傷,更倒黴的是它還被海浪沖到岸邊,無力回到大海,整日受烈日的灼曬。

陲風當時好不容易擺脫修士,又餓又累,倒下後一直沒有再爬起來的力氣。他就那麽和同樣奄奄一息的阿鯨一起在沙灘上趴了兩天。然後阿鯨開始與他搭話,雖然他并不理它。

如此又過了兩天,他的身體漸漸好轉,阿鯨的情況卻越來越嚴重,它自覺自己活不下來了,就笑着讓饑餓的陲風在它身上啃兩口,吃飽了好繼續逃命。

其實它不說,陲風本來也打算啃它幾口的,只是阿鯨主動開口,性質就不一樣了。

陲風果然啃了阿鯨兩口,他有了力氣,沒有立即走,而是讓海水打濕阿鯨的身體,還幫它驅趕了一堆磷蝦過來讓它吃,讓它有回到大海的力氣,算是對那兩口肉的報答。

之後,陲風就要離開。臨走時,阿鯨問他要去哪裏。陲風告訴它,他要去佳林,只有在那裏他才能活下去。

阿鯨問它,那裏是個什麽地方。

陲風說他也不知道,只是對阿鯨說,如果有天它活不下去了,就去佳林找他。

之後過了很多年,阿鯨在海中已是打遍無敵手,許是鯨生無聊,阿鯨忽然想起了它那位僅有一面之緣的朋友,于是它帶着家人不遠萬裏地去了佳林,再次見到了陲風。

阿鯨此生此前只見過陲風兩次面,卻将他視為鯨生知己。

而陲風,也并未忘記它這個贈他兩口肉的朋友。

幾分鐘後,阿鯨的聲音漸漸變弱,它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尾鳍不再擺動。它看着陲風,無聲地說着道別。

陲風在它身上輕輕拍了拍,說:“去吧,老朋友。”

阿鯨終于緩緩閉上了眼睛,身體開始下沉。

這是一場盛大的饋贈。

阿鯨的一身骨肉與修為皆來自大海,它死後,便将它們全部贈送給大海,給海中餘下的衆多生靈帶來無數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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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糕:你說餘冬冬這個兩腳獸吧,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說盤我就盤我,我好歹是堂堂雪山之王,怎麽能由個人類盤來盤去呢!唔,再撓重一點,對,就是那裏,就是這個力道,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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