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朝霞
蘇齊雲的背影絲毫未動。他的右肩還敞着,像在指控剛剛的逾矩行為。
顧培風小小松了口氣。
也許紅了耳朵只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并不一定是真的醒着。
不過,他也不敢再有什麽奇怪舉動,打算把他的衣服拉上。
萬一蘇齊雲真的在這時候醒了過來,衣服被扯成這個樣子,他怕是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他的手指剛碰上被拉在背心的領口,蘇齊雲一直松松搭在肩上的手卻忽然動了起來,一把把衣服從他手中奪走,拉攏衣服。
剛剛轉小的雨,居然又大了起來,砸得闊葉噼啪作響。
涼氣下下來,顧培風半撐着身子,動作凝滞在空中。
蘇齊雲的右耳已經紅徹,那顏色甚至開始蔓延到他的後頸、肩背。
“哥。”顧培風聲音發幹,“我……”
蘇齊雲直接打斷了他:“睡覺。”
“我是看你後背的……”
“閉嘴。”
這下,顧培風是真的睡不着了。
天快要蒙蒙亮的時候,顧培風才醒過來。
這時候蘇齊雲早已醒了。他的衣服恢複了整齊,安靜坐在窗前,不知在看着什麽出神。
“哥。”
可能是還記着昨天的尴尬,蘇齊雲擡腳就走了。顧培風趕忙跟了上去。
他從旋轉木梯下了樓,站在山泉邊上洗臉。
“哥,昨天我……”
這裏的山泉特意引了上來,架着個小水車,嘩啦啦地濺着水花。
蘇齊雲捧起點泉水,沒理他。
“我昨天不是想……”
那泉水猛地濺在水面上,驚起幾圈漣漪。
蘇齊雲側臉瞪着他,眼神恨不得咬他一口。
顧培風識趣地閉了嘴。
這之後,倆人草草洗漱了,蘇齊雲沿着上山的小路,開始往上走。
演戲就要演到位,顧培風接上了昨天的劇本,非常敬業地一拐一拐落在後面,低聲喊:“哥,你要去哪兒,等等我。”
下了一夜的雨,溪水沖垮了上山路,蜿蜿蜒蜒的,極其難走。
蘇齊雲挑着兩邊青苔和短絨草長得茂密的地方走,晨露沾濕了他的褲腳。
他低着頭,遠遠的也看不清是什麽情緒:“下山。”
下山?
顧培風疑惑地朝身後看了看,朝下才是下山的路啊,這是給氣糊塗了,上下都分不清楚了麽?
“這是上山的路啊。”
蘇齊雲沒理他。
顧培風跟在後面,稍稍加快了速度,但仍敬業地一拐一拐。
蘇齊雲的腳步忽然停了。
“哥。”顧培風趁機和他說,“這是上山的路,咱們是不是走反了。”
蘇齊雲一直站着,也沒回應,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望月山上長滿了參天的古樹,夏雨一下,晨日裏連空氣都是涼涼的禪意。
“過來。”
“啊?”
蘇齊雲稍稍轉過身,朝他瞥了一眼:“還不快過來!”
他忙不疊趕了過去。
這倆人還是按照昨天晚上的模式,蘇齊雲駕着顧培風的胳膊,扶着他朝上山路走。
方向顯然是反了,不過這時候的蘇齊雲,顯然是爆炸前一秒的炮仗,顧培風不敢惹更不敢瞎問,就在心裏琢磨着,這到底是是怎麽一回事。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這個點,頂多六點鐘。
最開始他還以為是山上樹林陰翳,日頭難得照進來,走了一段才發現,這壓根是天還沒亮。
闊葉間隙裏透出點麻乎乎的天光,讓人聯想起小時候,警匪片裏的場景——
夜黑風高,深山老林,一個人獨自走着,忽然就有人闖了出來,拖着他的雙腳,就給拉旁邊小樹林裏去了。
完了第二天,社會頭條:抛屍荒野,于是,這麽個懸疑感的案子就開始了。
顧培風琢磨着,抛屍荒野應當是不會,不過把他拉小樹林裏嗨揍一頓還是有可能的。
正想着,樹林裏當即刮起一陣風,葉子全部沙沙抖動的緊,顧培風腦海裏已經腦補了蘇齊雲用九九八十一種方法,來回把他當臭弟弟錘的畫面。
他有點沮喪。
這事兒辦的……他要是有色心就算了,可昨天,他真沒色心,真在看疤痕啊!
這種百口莫辯的委屈感,真要把他憋屈透了。
冤,實在是太冤了!
不過,前幾天夜裏,蘇齊雲發燒的時候,他幫着用冷毛巾擦四肢、物理降溫,那時候他發現,蘇齊雲全身的肌膚都很薄。
是種惹人憐惜的菲薄,當時屋子裏只有熒熒一點月光,他皮膚竟像是層薄冰一樣,看着又透又白,手臂、小腿內側,布着許多藍紫的血管,單單是看着,就像能用目光把他的皮膚刺破一樣。
可昨天晚上,他才發現,那只是四肢的樣子,他的背完全不一樣。
和四肢那種冷白輕透的感覺不同,他背上就是白,不說血管,一點別的雜質都沒有,就是凝固的冷牛奶一樣的白,觸感還很緊實。
他回想起手指貼上那道白疤時候的感覺,又柔又溫和,誘着他的指尖往下,朝腰椎滑——
他忽然清醒過來。
好吧,看來昨天也不是太冤。
一路上蘇齊雲都沒和他搭話。
不過這也挺謝天謝地的,自從回想起昨晚上的觸感,光是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就耗費顧培風極大的精力了。
大約走了二三十分鐘,他們終于在天邊泛着白的時候,站上了山頂一處坦坡上。
完了。
難怪往山上走呢。
望月山本來就陡峭狹窄,這個坦坡看着不像是天然的,倒像是後天人工比着角度開鑿出來的。
這也就導致整個山體像個被截了尖的圓錐,除了他們站着的頂部,四周都是萬丈懸崖。
看着懸崖的深度,他馬上明白了飛升的速度。
更不提,懸崖邊上還裝了個木滑梯,簡直是飛升助力通道。
他腦海中瞬間浮現了一個畫面:他蒙着眼站在木滑梯邊上,蘇齊雲拿槍抵着他的後腦勺,扳機咔嚓一上——
顧培風打了個寒戰,心裏就一個想法:炸彈,明年的今天一定要記得給我燒紙。
顧培風想着,悄悄瞄了一眼懸崖深處,底部劇烈的狂風猛地撲面而來,吹得他一個亂歪。
幸虧他的胳膊肘立即被人拽住,才不至于失衡摔下去。
蘇齊雲松開了他:“幹什麽?想跳崖?”
“哥。”
顧培風讨好地笑了笑,猛然發現蘇齊雲不知從哪兒背了個黑色背包過來,鼓鼓囊囊的,裝的可滿。
他心裏一驚。
完了完了,這是跳崖都不解氣,還要上器具。
顧培風有些心虛,指了指他提着的黑包:“哥,你這是要做什麽。”
“送你上西天。”
顧培風:“……”
看來昨天真的氣的夠嗆。
蘇齊雲看都沒看他一眼,把包放地上,剛一拉開拉鏈,那裏面的東西因為太鼓囊,立即彈了出來。
一堆塑料……和線?
顧培風正疑惑着,蘇齊雲把那堆塑料衣服一樣的東西一股腦都拿了出來,在地上小心攤開——
是個幾米寬、月牙形狀的東西。
随着蘇齊雲緩緩整理形狀,顧培風認出了這個東西——滑翔傘。
他只在電視上見過,壓根沒有試過。忽然趕鴨子上架讓他上滑翔傘……
“哥,這是要?”
蘇齊雲沒擡頭,專心致志地整理着滑翔傘上的拉線,冷笑一聲:“怎麽,還怕命都丢在這裏。”
顧培風心說您老說得對我真怕這個。
但他讨好地笑了笑,沒吭聲。
那些線之前收納的時候就被整理的很好,展開來沒怎麽費力就被分得清清楚楚,攤在斜坡上。
蘇齊雲開始穿戴自己身上的安全鎖鏈。
顧培風看得心裏直打鼓,他這是要插上翅膀飛走麽……不至于吧。
真這樣,還不如揍他一頓。
山頂的風大得驚人,蘇齊雲逆着風站着,衣服給吹得尤其貼身。
“這裏風大,只能逆向起傘。”
“逆向……什麽?”
蘇齊雲看了他一眼:“算了。不重要。待會兒我會把你鎖在我前面,你看我示範,逆向起傘就是需要一個轉身的動作,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唔。”
顧培風習慣性點點頭,之後突然反應過來:“鎖誰?”
“鎖你。”
蘇齊雲從地上抓了一團叮呤咣啷的東西:“你剛不是想跳崖麽,給你個機會。”
那東西被蘇齊雲一丢,重重砸在他胸口。顧培風接了滿懷,是一串安全帶和鐵制安全扣。
他老老實實把這堆安全帶拿下來,仿着蘇齊雲的樣子穿好。
這時候,風忽然大了起來,蘇齊雲面向滑翔傘,捏着交疊的傘繩,那風猛地将地上的傘鼓起,拉得他朝前一悠。
“小心!”
接着,蘇齊雲靈巧一轉,原本交疊着的傘繩從他頭上繞過,滑翔傘在他身後高高揚起,蘇齊雲淡然看了他一眼:“看清楚了麽?”
顧培風疑惑地眨了眨眼。
“算了。你不重要,縮着身子,不礙事就行。”
蘇齊雲把傘松開,那傘立即像個柔軟的紗巾,軟軟落在地上。
接着,蘇齊雲一把把他撈過去,面朝滑翔傘站好,把四肢的安全帶都檢查了一遍。
他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就聽着咔噠一聲,他後背的勾帶,被扣上了。
顧培風想起剛剛見着的深淵,頭皮有些發麻:“我……有的選麽?”
蘇齊雲冷冷笑了一聲:“你覺得呢?”
蘇齊雲指揮他稍稍蹲下點——因為他個頭太大,實在是遮擋的在他身後的蘇齊雲看不清楚。
他第一次接觸這東西,實在有些懵,蘇齊雲性子又直接,索性把胳膊從他腰際伸了過來,彎腰抓起傘繩。雖然一點沒碰着他,但總莫名讓人在意。
大風忽起。
蘇齊雲像剛剛示範的那樣,幾乎不怎麽費力,松掉的滑翔傘轟一下起傘成功。
“轉!”
顧培風立即轉身,盡量不妨礙着蘇齊雲的動作,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和一股強烈的拉力做着對抗,而眼前則是萬丈深淵。
他聽到蘇齊雲在背後輕輕笑了笑。
“……我忘了問了。”他柔聲說,“你恐高麽?”
顧培風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安全繩捆得嚴嚴實實的四肢,臨了都這時候了,現在問?
“哦,還有一件事,我忘記說了。”
“什麽?”
“其實,我是第一次帶人。萬一墜機,還請多包涵。”
“啊?”
顧培風喉頭一滞,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到有人猛地一拍他的後背,逼得他不得不朝前進。
眼前正是那個飛升助力通道的木滑梯,蘇齊雲推着他,壓根沒得選,只能倆眼一閉,沿着那滑道沖向深淵——
他的身體瞬間直線下墜,像什麽山石一樣從崖邊滾落下來,顧培風心裏就一個想法,原來跳崖是這種感覺。
敢飛升的道士,都是真的勇士。
重力撕扯的感覺沒延續多久,他的身體猛然一輕,像被巨大的翅膀拉着,朝上飛揚。
他在飛。
顧培風悄悄睜開了眼睛。
他真的在飛。
整個月城被俯瞰于眼中。
月城自古是江南富庶之地,山水秀致。
即使後來科技和金融崛起,沿着海岸線林立了一大片寫字樓,月城西部還留着原始的含蓄自然之美,反而有點鬧中取靜的意思。
他腳下是鏡子樣的瀾滄湖,湖水柔緩,俯瞰下去,小積流島點綴在湖面上,像綠色的豆糕一樣精致。
天色給遠處的城市蒙上一層鉛灰,城市尚未蘇醒。
一點金光從天邊透了出來。
朝霞被風吻成紅橙的絲霧,漫游在天上。
“還沒從這個角度看過月城吧。”
蘇齊雲在身後低聲問。
“沒。”
他從沒想到過,會看到這樣漂亮的風景。
更沒想到的,是和他一起。
和平時電視上看的不一樣,高空的氣流并不是平緩的。
各個方向交錯的平流沖擊在一起,刮得整個滑翔傘像海浪上的小帆一樣,搖搖蕩蕩。
他的感到自己的心,被大清早的風吹上了青空,和那亂流一樣,搖搖蕩蕩,起起伏伏。
這是他見過最美的朝霞,也會是他生命中最特別的一天。
這一生,遇到他、愛上他,實在是太值得了。
甚至之前那些苦難與磨砺都算不上什麽,如果這是遇到蘇齊雲,必須付出的代價。
“走下去,我怕你的腳受不了。”
經過這麽一折騰,蘇齊雲的氣似乎完全消了,又恢複到平時輕聲細語的狀态,“沒提前和你說,還好,你不恐高。”
顧培風悶着,沒有回音。
蘇齊雲的手控制着傘繩,讓滑翔傘稍稍向上斜起,升力拉着他們,往更為和緩的氣流層飛去。
突如其來的高低落差,卻讓顧培風的身體顯著緊張,接着,他忽然抓緊了蘇齊雲的左手。
這下輪到蘇齊雲驚訝了:“……你真恐高啊。”
他自己是比較熱愛這些極限運動的,不僅不恐高,反而這種刺激和挑戰能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
不過,他是知道有許多人不愛這些的。
滑翔、攀岩、直升機,他的朋友裏,也就他一位忘年交簡明庶好這一口,別的都惟恐避之不及。
比如啥事兒都要跟着摻一腳的陶子堅,一聽又要去滑翔了,那逃跑的,比兔子都快。
顧培風一聲沒吭,風揉得他的頭發亂蓬蓬的,讓他想起以前看的一個短視頻。
主人惡作劇,拿吹風機逮住一只薩摩耶猛吹。大白狗狗給吹得委屈巴巴,小眼睛濕漉漉的,可主人沒讓走,它都風中淩亂了,還是乖巧坐在地上。
有點可憐,又有點可愛。
“沒事,等升上去了,平穩了會好很多。”
蘇齊雲安慰道。
結果,還沒升上去,一陣小亂流接踵而至,顧培風抓着他的手瞬間攥緊。
原來,平時看着什麽都能應付自如的顧首風,怕這個。
蘇齊雲抿嘴笑了笑,他本想拍拍顧培風的肩,可他雙手都拉着傘繩控制方向,一只手還被個恐高的家夥抓得死緊,實在沒別的方法安慰他。
他稍稍側臉,像以前哄年幼的孝慈那樣,用側頰蹭了蹭他的頭發:“別怕。”
剛蹭了一下,他的動作卻忽然頓住了。
他這是在幹嘛。
一瞬間像是大腦短路了一樣,怎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有些尴尬地直起身子,卻感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揪着他的心。
對方沒吭聲也沒動,可能真的就沒多想吧……
說不定,他因為恐高,滿心怕得慌呢。
這麽安慰自己之後,他感覺稍微好了些,悄悄松了口氣。
沒想到,顧培風卻在這個關緊的時候回頭了,吓得蘇齊雲騰一下紅了耳根。
滑翔傘一悠,在空中拉出個波浪。他趕緊又給拉着升回去。
顧培風的黑發被吹得缭亂,有點寒的晨風裏,反而顯得他眉眼額外幹淨。
顧培風沒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恐高的原因,他烏黑的眼瞳有些微微放大,眸光閃閃地瞪着他:“你拿我當小孩麽?”
蘇齊雲被問得一愣。
不,這壓根不是詢問,是斥責。
顧培風沒等他答,憤懑地轉了回去,連握着他的手都抽走了,抱着胳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其實他有點慶幸顧培風誤會了,幸好他誤會了。
蘇齊雲故意往別的方向引導:“你……頭發比雲雲刺兒點。不太舒服。”
顧培風沉默了幾秒。
“……那還不如當小孩。”聽着倒挺委屈。
顧培風恐高,蘇齊雲沒多帶他在空中逗留,調整了方向,就往山下的克萊因莊園滑翔過去。
克萊因莊園後花園種了一大片樹,只能用難度最高的U形滑翔降落方式。
他沿着莊園側邊滑了一圈,朝左一拐,正朝着莊園中心的空地降落。
“培風,你把腿收一收,別再傷着腳了。”
“嗯……”
從“當小孩”那段之後,顧培風一聲沒吭,這個嗯也嗯得極其不高興。
降落倒是順利,倆人站穩之後,那傘松勁下來,柔柔地蓋了人一頭。
蘇齊雲正從裏面找出口,忽然有人掰住了他的肩膀,蘇齊雲右手下意識一擰,直接反捏了他的腕子,但沒想到怎麽就絆着了顧培風,倆人稀裏糊塗,頭也不知怎麽得碰地一撞,在地上摔成一片,疼的人是眼冒金星。
蘇齊雲:“……”
這還真是大江大浪都淌過了,完了到目的地了,在陰溝裏翻個船。
即便如此,他擰着那人的手還沒松,直擰得對方直唉喲。
“雲大神,休要造孽啊……”
蘇齊雲一下松了手。
這時候顧培風終于在一堆惱人的線和滑翔傘裏找着了頭,嗖一下掀了傘。
羅半仙苦着臉,揉着自己已經青紫一大片的左手腕:“顧首風?”
顧培風這才輕輕整了整淩亂的滑翔傘,露出另一個人。
蘇齊雲端端坐在草地上,揉着撞疼的額頭。幾根绛色傘繩攀在他身上,看着活跟是被繩索捆住脖頸、一層層捆住身體,額外多幾分別的意思。
顧培風七手八腳幫着把傘和繩子都給清開,他這才從地上緩緩站起來。
“找着了找着了!”陶子站在莊園二層露臺上,滴一聲開了對講,“莊隊,咱可以收隊了,人找着了!”
“等下。”蘇齊雲朝羅半仙問,“山上是不是有警察?”
“是。就莊隊,咱們頭幾天……”羅半仙有些心虛地看他一眼,“頭幾天在你家裏換指紋時候那個領隊的警察,他帶隊來的。一宿沒睡了,冒雨在找呢。”
“辛苦。”
蘇齊雲簡短說,“你趕緊和陶子堅說,讓他們先別急着收隊,山上還有人。”
幾位警察同志很快找到了那件林地管理員的木屋,又按照蘇齊雲的指示,拿了鑰匙開了鎖,裏面清醒的不清醒的,一個不剩,一網打盡。
“這回可真得謝謝你。我還以為要在那望月山上耗好幾天呢,結果這麽快結案了,還順帶抄走串獎品。”
莊宏偉朝身後指了指。
昨晚上山雕那群人,就跟老鷹抓小雞似的,一個串一個,個個喪着頭,愁眉苦臉的。銀鏈子被鎖在最後面一個,左邊臉都淤青起來,左眼更是腫成一條縫。
顧培風後頸有點發涼,蘇齊雲随手一拳,手勁兒可真大……
銀鏈子慘是慘,可那只沒腫的眼睛跟鷹似的,挨個往在場的人臉上掃。
顧培風裝作撓撓頭,擡手,恰巧遮住了蘇齊雲的左臉。
“該我們向你道謝。”蘇齊雲正禮貌地朝莊隊點着頭,“聽他們說,你們昨晚一宿沒睡,估計今天早上也沒吃。我讓陶子堅備了點早餐,大家可以吃了走,這裏也有的是房間,想補補覺也可以。”
“嗨,這都為人民服務。”莊宏偉朝他笑了笑,“補覺就免了,吃東西,咱們有紀律,這也不敢亂來。你要是真覺得愧疚啊,上次咱倆約的擒拿格鬥那事,好好準備就行。”
蘇齊雲點點頭:“一定。”
這倆還在寒暄,一個人忽然從警察隊伍中沖了出來,穿着一身的藍黑色的雨衣,沖着顧培風一撞。
顧培風險些給沖地上去,他皺着眉:“誰啊!”
易燃把雨衣兜帽一掀開:“老大!”
一路上,顧培風都憋着火,正愁沒地方發,他直接嗆聲:“你有病啊!”
“他昨晚上為了找你,也是一宿沒睡呢。”莊宏偉忽然插了一句。
顧培風的火氣消了一大半。
易燃自來熟地把莊宏偉肩膀一攀:“老大,這就上次經偵那倆小姑娘說的莊隊,我聽了,你倆說話,真的像!就是聽着語氣也蠻正常,但就是有種軟軟的感覺。”
這下,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首席風控官顧培風的臉上。
陶子堅一個忍俊不禁,噗呲笑出了聲。
“來,老大,說兩句,說兩句嘛。”
顧培風忍無可忍:“滾!”
一邊蘇齊雲倒是來了興趣:“你還別說,我聽着也有點像。莊隊您哪裏人啊?”
莊宏偉正在和羅半仙辦交接手續,聽這話頭都沒擡,補了一句:“我刺桐人。”
蘇齊雲的笑瞬間凝在臉上,很快又被他一貫的平淡神色蓋了過去。但對方可是搞刑偵的,這點變化,瞞不了他。
“怎麽,你聽過?”莊宏偉說,“我們刺桐,是個海邊的小地方。經濟不發達,風景倒是美得很,三步一廟五步一寺。你要是有機會去,歡迎随時叫我。雖然我沒在那兒了,但一個電話,接風洗塵、景點游玩,保證讓你過最地道的刺桐生活。”
蘇齊雲敷衍地嗯了一聲,垂下眼簾。
後半段,蘇齊雲一直心不在焉的,莊宏偉和他打招呼走都只是敷衍得嗯了幾聲。惹得顧培風古怪地看了他好幾眼。
“老大,你這是為了哪個姑娘!”
顧培風左邊袖子透了點血,冷不防被人猛地一拉,昨晚上銀鏈子用指虎拉的傷口一下露了出來。
“喲,這麽長一口子!”陶子堅瞬間驚到。
顧培風警告地看了易燃一眼,把袖子拉下來:“樹枝劃得。”
“我還以為,和你左胳膊上那個疤一樣,又是為了初戀要死要活呢。”
這一句話,瞬間把所有人凍結在現場。
羅半仙露出了蒙娜麗莎般的微笑,陶子堅一臉八卦地探頭探腦,只有蘇齊雲依舊背對着他們站着,維持着剛才送別莊宏偉的姿勢。
“別瞎說。”
“我瞎說什麽了,你高中畢業不是為那初戀要死要活,還——唔唔唔!!”
顧培風擡手就捂了他的嘴。
“想不到顧首風還有這段傷心事。”陶子堅朝易燃放了個電,“快講出來,讓大家夥開心開心。”
“陶子!”
平時給蘇齊雲欺壓慣了,陶子堅都養成了條件反射:“到!”
蘇齊雲冷聲說:“走了。”
說完他擡腳轉身就走,Nebula那幾位,一看大神挪了,忙不疊也跟了上去。
這時候顧培風才松開易燃的嘴:“你剛胡說什麽!”
“你該謝謝我!”
“我謝你個大頭菜!”
易燃朝遠處擡擡下巴:“你看,看,這不是試出來了麽?”
顧培風皺着眉:“試什麽。”
易燃将他一攬,悠然一笑:“我給你種個豆,說不定就能得個瓜。”
顧培風給他一肘:“我看你是個呆瓜!”
“不不不。”易燃搖了搖手指,“金瓜。”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一朵小玫瑰 灌溉的營養液~~
顧顧你居然覺得自己冤?
你摸着你的良心問問,冤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