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條魔魔頭

雖然書粉們覺得謝導和尤淺都是陰險老賊, 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營銷手段。

上次開屏的紅衣美人的的确确讓大家驚豔了一把,光是驚鴻一瞥就讓這個美人火出了圈。這段時間還流行起來了cos神仙妹妹的風潮,只可惜沒有人模仿到她的神韻, 形似而神不似, 劍也沒人耍得好。這也可見大家對神仙妹妹的追捧。

更何況還因為這個神仙妹妹大家使勁找也找不到, 還蒙上了一層神秘光環。現在還有一個話題開着,專門為找到那個驚鴻一瞥的神仙妹妹呢, 可見顏狗們的執着。

然而一直到今天, 這位神仙妹妹的身份才水落石出, 還是在熱搜上, 大家一看#朝今歲神仙妹妹#, 還以為是什麽緋聞呢, 點進去一看:??

神仙妹妹=朝今歲=帥哥?

這個等式建立起來之後, 大家都驚了——淦, 你們長得好看的人都是這麽過分的麽?!男裝帥也就算了,這下子随随便便女裝一下, 還能騙走無數無知少男少女的芳心……

女裝好看的男明星還挺多的,但是女裝這麽好看的,也只有這一個人,關鍵是她男裝也是顏巅。

很多人一開始覺得, 好看到可以突破性別只是個假命題, 但是神仙妹妹的烏龍就讓大家的世界觀開始搖搖欲墜。

可能,這就是女娲娘娘捏人的時候,捏了三天三夜的産物吧。

本來《破陣子》這部電影就已經因為強大的陣容備受關注,神仙妹妹的事一出,大家就發現就連備受争議的江翡也是神仙選角, 對整部電影的期待值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漲。

要說唯一不高興的,大概就是周一了。畢竟,把消息放出去的人是她,她本以為輿論壓力多多少少會讓導演重新考慮江翡的選角,只可惜畢竟她花了大價錢,最後也不過是給別人造了勢,自己賠了錢也沒拿到角色,簡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次的風波輕松過去,周一也徹底沒聲了。她現在不光戲份被導演删删改改成了邊緣人物,還時不時地要被人譏諷兩句,在劇組裏十分不順心。而她最讨厭的朝今歲,完完全全沒有把她放在眼裏,她氣憤對方的态度,可是實在是太忌憚對方,一點也不敢跳,只能在劇組裏夾着尾巴做人了。

《破陣子》的拍攝周期比較長,這一拍,也就直接度過了期末考試,到了寒假。中途朝今歲和燕雪衣都請假回去考試了,再回來的時候,《破陣子》也已經快拍完了,江翡和九皇子的戲份也要殺青了。

因為最後一段的劇情是最重要的,于是謝導特意把朝今歲和燕雪衣叫了過來講戲。

《破陣子》的故事是三主角,每個主角都有一段單獨的故事,是平行的,也有一些交互。陳曦月扮演的角色是掌權的太後,徐晨扮演的是一位忠臣老将,朝今歲演的小将軍,每個人的主題都不同。

陳曦月是亂世中女性的力量;徐晨代表着忠義;朝今歲要诠釋的,則是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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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曦月和徐晨故事充滿了年長者的無奈和抉擇,每一步都在選擇,每一步也都在失去。但是朝今歲的故事裏卻完全不同,因為江翡和九皇子都是少年,他們是充滿了幻想和意氣風發的少年,所以這部電影最為熱血的部分都在他們這裏。

九皇子小時候想當盛世明君,年幼的江翡也想當大将軍,等到了國破家亡之後,他們共同的夢想都是複國,回到春風拂柳的故鄉。

然而聽着導演的講述,朝今歲對着最後一幕的劇本,陷入了沉默當中。

這一幕,是江翡帶着重傷的九皇子離開陳國國都,在一路風霜雨雪度過後,遇見了一盞孤零零的孔明燈一起許願的時候。

在這裏,江翡是要哭的,雖然只是一滴眼淚,但是還是要流的,這對朝今歲來說卻是個大問題——因為她不會哭。

燕雪衣總是說他們道修都沒有心,其實某種意義上,也沒有錯。畢竟道修和其他的修士不一樣,最重要的是修道心,像她這樣修為很高的道修,可能就是燕雪衣說的那種莫得感情的家夥了吧。

可是……現在要她哭?

她皺了皺眉,想找燕雪衣去請教一下,又想起來了上次得罪了他——

上次燕雪衣問她“你覺得我怎麽樣”的時候,朝今歲就客觀描述了一下燕雪衣,“無法無天、無理取鬧的魔頭一只。”

然後她就徹徹底底得罪了那只魔頭。

最後她還是老老實實地敲開了燕雪衣的門,燕雪衣打開門,就對上了朝今歲漂亮的杏眼,“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你要是覺得不痛快的話,我們出去打一架。”

燕雪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敲了敲她的腦門,“你說你這頭,是不是榆木做的?說吧,找我什麽事?”

這呆道修無事不登三寶殿。

朝今歲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問出來了,“你會哭麽?”

“什麽?”

朝今歲再重複了一遍,解釋道,“我看了今天的劇本,裏面有一段哭戲,下午就要拍,但是我哭不出來。”

燕雪衣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那麽一段,他搖了搖頭,“我不會哭。”

魔頭是真的不會哭,要流淚也是血淚,七竅流血的那種。

朝今歲嘆息了一聲,“那我拍的時候可以直接把水從眼睛裏逼出來麽?”

在她看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燕雪衣卻忍不住輕笑起來,看着她,突然間道,“我沒生氣。”

果然是呆道修,來講和的方式也是蠢蠢的。

朝今歲知錯就改,“我以後不會說你無法無天無理取鬧了。”

事後她想了一下,可能這話真的傷害到了魔頭的感情,畢竟魔頭自戀又臭屁,一下子知道她這麽想他,肯定生氣。

燕雪衣低下頭,“我不是因為這個,我也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我需要好好想清楚一些事情。”

他漂亮的眸子裏,倒映着她一個人,“那天我是想問你,你覺得我這個人,當道侶怎麽樣?”

朝今歲還真的認真想了一下,回答他道,“不怎麽樣。”

燕雪衣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朝今歲随即道,“做飯太難吃,脾氣太臭,還有點小心眼,當朋友已經很難了,當道侶也太難為人了。”

“除了我,好像沒人受得了你吧?畢竟像我這樣味覺不是很靈敏、和你打架也不會被你失手打死、吵架也不會被你氣到的人,已經是萬裏挑一了。你本來就只有我一個人朋友,真的不适合給別人當道侶。”

燕雪衣微微一愣,卻突然間仿佛是這段話愉悅到了,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看着她明明清冷的眉眼,卻只覺得她可愛至極。

他心想: 不适合給別人當道侶的話,就給你當道侶好不好反正呆道修也說了,全世界也只有她受得了他了。

只是他還是忍住了,卻忍不住笑着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雖然被她躲開了,還被打了手,但是他開心,很是開心。

在修真界的時候人人畏懼他,厭惡他,提起他都恨之入骨,他只有敵人和屬下,還有一個死對頭。但是要說可以交付後背的,魔頭這一生,好像也就朝今歲這一個。

這天夜裏,朝今歲盤腿坐在了床上,膝蓋上放着那把古樸的伏魔劍。她輕輕撫摸着伏魔劍的紋路,她總覺得魔頭最近的情緒怪怪的,只是她猜不到魔頭的想法。

她嘆息一聲,伏魔劍是她的本命劍,或許在燕雪衣成為劍靈之後,她再多練練伏魔劍,就能和他心意相通了。

然而她剛剛想要注入一絲靈力,就微微一愣。因為她接觸到伏魔劍的一刻,一段記憶就潮水一般向她湧來。

記憶的主人,是燕雪衣。

燕雪衣第一次見到呆道修哭的時候,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約莫是他離開長霄宗的那一年。

那個時候他剛剛被發現有魔族的血脈,就直接被關進了長霄宗的水牢裏。他被封去神識、抽了劍骨,廢了修為,像是一個廢物一樣奄奄一息地躺在水牢裏,不見天日。

沒人知道那是一段怎樣的歲月,被關在水牢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抽筋扒骨的一般的疼痛,那個時候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要是可以出去的話,他一定會把這群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給統統殺光。

呆道修一次也沒有來看過他,那個時候他想着,也是,她哥哥就是死于魔族之手,他知道她多在乎她的親哥哥,又有多恨魔族,她怎麽還會來看他呢?

也好,不來看他的話,也就看不到他這麽狼狽的時候了。

只是他在那段歲月裏,總是忍不住去想呆道修,他竟然還開始杞人憂天,那個笨蛋那麽呆,怎麽可能撐得起一個宗門呢?

在她成為少宗主的第一年,呆道修親自送他去極寒之地時候,燕雪衣穿着破破爛爛的囚衣坐在囚車裏,遞給了她一只他編的草螞蚱。

燕雪衣那個時候想,他一點也不恨她,一點也不怨呆道修。如果是呆道修的話,他說不定最後一程還能走得快活一點,頂多奈何橋邊多等她幾年——雖然,修士長生,他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個輪回。

但,生生世世,歲歲年年,總有相遇的時候。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在押送他的第一天晚上,呆道修就出現在了他面前。因為是少宗主,沒有人對她有戒心,所以她放倒了所有的同門,背着燕雪衣從囚車裏離開。

燕雪衣受了很重的傷,幾乎瀕死,那個時候意識已經很模糊了。但是她像是喂糖豆子一樣地喂了他很多的丹藥,帶着他離開了長霄宗。

燕雪衣醒過來看到了山洞裏正在生火的朝今歲,明明氣息已經很微弱了,他還是要笑着問她,“呆瓜,你太蠢了,來幫我,你這個少宗主還做不做了?”

那是她沒有搭理他,只是默默地給火堆加柴火。

她就這樣背着他,像是小時候他背她上山那樣,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查和追殺。

燕雪衣醒醒睡睡,但是他知道,呆道修受傷了。他的血脈十分稀有,是少有的天材地寶,追兵無數,不止是長霄宗的那一些。

看着呆道修袖口隐約滲出來的血跡,他平靜地對呆道修道,“如果我活下來,我會複活我的父親,我會殺了他們每個人。”

燕雪衣說的是實話,他是魔,不是人。天性裏嗜殺、暴虐,當他被逼入絕境的時候,他想的是,若有朝一日他活了下來,他要拉整個修真界下地獄。

但是他知道,她心懷天下,是少有的赤子之心,她救他不過是因為兒時的情誼,要是以後想起來自己放走了一個大魔頭,她肯定會後悔吧?可是,他就是這樣的魔頭,一個沉浸在仇恨裏走不出來,滿身鮮血的魔頭。

燕雪衣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說這句話。

他不想看呆道修受傷了,他知道,呆道修救了他,回長霄宗肯定會受罰。

可是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呆道修哭,漂亮的眼睛蒙上了水霧,一邊背着他走,一邊用袖子把眼淚擦幹。

燕雪衣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甚至有點不知所措,只知道笨拙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擦掉她的眼淚。

他聽到了呆道修哽咽着說話,“哥哥走了,你不許死。”

母親在他面前死去之後,燕雪衣心裏只有仇恨,除此之外,他就只在乎他的呆瓜弟弟。他知道她呆,有一種傻乎乎的正義感和堅持。他以為呆瓜會毫不猶豫選擇自己的立場,可是她卻紅着眼睛告訴他不許死。

他以為他只是她微不足道的一個朋友,而且她卻告訴他,他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

她紅着眼睛的話,就像是烙印一樣刻在了他的心裏。

他去了魔界,魔界弱肉強食,命如草芥。他聽到了呆道修因為放走了他,代他受了極寒之地的苦,那個時候他恨不得殺去長霄宗,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成長了起來,逼上了正道十二宮,沒人知道,魔主第一次殺入修真界的時候,只是為了逼長霄門放出一個人。

再後來,呆瓜天賦異禀,成了正道第一天才。燕雪衣在魔界成了魔主,一心想要複活自己的父親,只是人人皆知,他的父親是天生殺神,一旦複活,六界生靈塗炭。

燕雪衣永遠記得刻骨的仇恨,他想要複仇,呆瓜卻要為哥哥守護長霄宗,努力當好一個掌門。

後來,那些老東西不敢死,最後将天下大義全都壓在了呆瓜一個人身上。

都說化神渡劫九死一生,活下來的總是少數。

渡劫前的那一晚上,長霄門的掌門在兄長的靈位前站了一夜。

那六界聞風喪膽的魔頭也少有地離開了魔界,他去了離長霄門最近的一個凡世小鎮。

那一天大雪封山,人界的小鎮正值新年,魔頭來到了神廟。

他站在了山頂的神廟門口,大雪落滿衣,遙望了一整夜遠遠的長霄門。

早起上山的阿婆遇見了這個奇怪的青年,“年輕人,來求平安的麽?”

魔頭這一生不信神、不信天道,但是在阿婆問他的時候,青年擡眸,眼裏倒映着漫天的雪花,他的聲音沙啞,

“是啊,來求平安的。”

“歲歲平安。”

***

朝今歲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着了,或許是靈力耗盡陷入了沉睡,這一覺她睡得很沉很沉。

夢裏的青年帶着笑意,披散着黑發穿着囚衣,他是人見人怕的魔頭,可卻有着最明亮的眼睛,笑着遞給她一只草編的螞蚱。

醒過來的時候,她掌心仿佛還停留着那只草螞蚱的溫度。

今天的拍攝早上就開始了。朝今歲躺進了全息倉,再睜眼的時候,就是茫茫的一片雪地。

江翡背着重傷的小皇帝——在國破那一年,年幼的九皇子臨時登基,只當了一天的皇帝,就被俘虜到了陳國,當了三年的囚徒。

亂世中戰局變幻,今日君王,他日就成了階下囚。于是,陳國也很快就陷入戰火之中。江翡趁亂找到了被囚禁的小皇帝,她帶着小皇帝一起逃離陳宮,五百輕騎穿越了茫茫的雪原。

路上跑死了所有的馬,最後只剩下了十來個人。

但是他們不能後退,前面是雪原,後面是追兵,到最後,活着的人只剩下了江翡和小皇帝。

江翡也漸漸地傷重,就換小皇帝背着江翡。

兩個人像是雪地裏互相依偎的小動物。也終于,在一顆枯樹下,兩個人一擡頭,就看到了樹上挂着的,已經熄滅的孔明燈。

可是此時,江翡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漸漸清淺,小皇帝試圖讓她打起精神來,“阿翡,你看,孔明燈,你有什麽願望想要實現?”

江翡輕聲笑了起來,“等到春暖花開,盛京的湖水解凍的時候,帶上三兩白酒泛舟游湖。”

遠方的馬蹄聲傳來,追兵有追上來了。

雪花輕吻她的臉頰,吹散一縷青絲。

小皇帝問她,“你不問問我麽?”

江翡側過臉來,問他,“你的願望是什麽?”

小皇帝輕聲道,“我的願望是,阿翡,歲歲平安,順遂無憂。”

感覺到脖子間有涼涼的眼淚滑落,他有點手忙腳亂,剛剛想要去給她擦眼淚的時候,他聽到了很輕很輕的一句——

“哥。”

像是幻覺,又像是嘆息,很快就消散在風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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