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四條魔魔頭

全息倉發出一聲叮, 示意裏面的主人拍攝已經結束了，但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及時出來。

在全息世界裏的漫天雪景裏，燕雪衣問她，“你剛剛是不是叫我哥哥了？”

朝今歲矢口否認。

燕雪衣耳朵可靈了, 剛剛想說自己分明就聽到了, 突然意識到了——呆道修這是害羞了吧？恩恩, 叫了就好，他還是不要駁她的面子了。

只是他的嘴角忍不住上翹, 眸子裏全然是笑意。

燕雪衣想起昨晚的異常, 又問她, “你昨天夜裏, 是不是亂摸劍了？”

朝今歲的聲音從他的背上傳來, “我擦了擦劍, 看到劍身有點抖, 還以為這劍年久失修, 就把劍鞘拆了重裝了一下。”

燕雪衣：“……”

他就說為什麽半夜突然間手疼！

朝今歲趴在他的肩膀上，看見他臉色臭臭的, 忍不住悄悄地笑了。她不想告訴他，她偷偷看到了他的一段記憶。因為她知道這個魔頭從來都心口不一，要是知道她發現了指不定還要悶悶不樂多久。

燕雪衣被她笑得癢癢的，有點紅了耳朵, 他不自在地提高聲音試圖掩飾自己的窘迫, “你還不下去？還要賴在我身上多久？”

朝今歲卻伸手抱緊了他的脖子，“我不下去。”

燕雪衣僵在了原地，明明是那麽一個無法無天的魔頭，但在她抱緊他的那一刻，他卻有點受寵若驚。他一直在想着怎麽拐騙呆道修, 但是當呆道修真的往他這裏走一步的時候，他卻愣在了原地。

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那……那就不下去了，我背着你再走兩圈？”

朝今歲被他的反應逗笑了，就這麽抱着他的脖子，小聲道，“好啊。”

誰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在全息倉攝影關閉之後，還在雪地裏傻乎乎地逛了兩圈，只是當他們終于出來的時候，潮水一般的掌聲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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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翡的戲份就此殺青，而且順利到大家都有點恍惚，仿佛不是在拍戲，而是真的在圍觀着江翡和小皇帝的一生。

只有謝導在一片掌聲當中狂拍桌子——“鼓掌？鼓什麽掌，回去重拍最後那段，小皇帝你念錯臺詞了！”

是阿翡平安，不是歲歲平安！

爆竹聲中一歲除，《破陣子》也終于出現在了賀歲檔的片單上。

這一天的點映會，因為謝導的緣故，來了非常多的記者、影評人。這些人的規模都快達到國內影視獎評選會的級別了，單單拎出來一個人都是業界翹楚。

這些人會提前看完電影，在電影正式播出之前，就給出自己的評價和觀點。基本上，點映會上記者和影評人回去之後的觀點和态度，決定了電影的口碑和評分的基本盤。同樣的，也無疑也會極大地帶動或者拉胯票房，但是既然謝導敢舉辦這麽大型的點映會，就說明他對《破陣子》充滿了信心。

無疑，《破陣子》是今年賀歲檔最受觀衆期待的一部電影，各大指數和熱度都遠遠居于其他的電影之上。同樣的，也因為大家對電影的期待很高，也給電影帶來了一個很大的挑戰——如果《破陣子》不是足夠驚豔的作品的話，如果是及格線的作品的話，恐怕也會找到口碑的滑鐵盧。而這樣的大制作，如果票房拿不到10億以上的話，那就是血虧了。

這些影評人、記者都是多年的影視點評經驗，他們的眼光都十分毒辣，嘴也很毒。此時都是鬥志滿滿，準備了最挑剔的眼光去對待《破陣子》，如果《破陣子》不能讓他們滿意的話，可想而知等到他們回去之後，他們會如何毫不留情地犀利評價。

而這也是朝今歲的第一部 電影，對她的意義非常重大，至少一半人都準備以她為突破口。

畢竟她是影視圈新人，愛豆出道轉型拍電影的的确不少，只是成功的卻不多，往往一部片子拍爛了，就會被電影圈退貨，再想來拍電影就很難了。而以她為切入口，也正好切中了大衆對“流量演員沒演技”的刻板印象，寫出來的稿子更加容易引起共鳴。

Dissni作為其中受邀的一員，他在接到了邀請函的時候還挺驚訝的。他是影視吐槽類的幾個百萬up主之一，影響力還挺大的，劇組也考慮到了更多的年輕群體，這才邀請了Dissni還有其他的影視博主前來觀影。

Dissni和同事們，回去之後必然會以《破陣子》做一期的視頻，畢竟第一次參加全息電影的點映會，又是最熱門的電影，他們這個熱度不蹭白不蹭。

只不過，和摩拳擦掌的同事們不同，Dissni之前在吐槽《我的老板是只鬼》的時候就在朝今歲身上翻車過，這一次非常慎重，決心自己絕對不會再在同一個坑裏踩兩次。

所以在同事們都在議論要不要以朝今歲為切入口的時候，他是最為沉默的那一個。

其實同行們都在預測，和外界一片期待不同，他們經驗豐富，反而覺得這一部很可能會不太讨好。因為謝導上一部文藝片可是創下了30億票房的奇跡，豆醬評分高達8.6分，這樣叫好又叫座的電影實在是千裏挑一，要想超過太難了。已經有珠玉在前，已經無限拉高了觀衆的預期，這一部電影就算是拍得還可以，對比之下還是人容易産生落差感的。

只不過，Dissni看過了朝今歲的定妝照和片花之後，總是覺得，或許……如果是謝導加上朝今歲的話，他們那一段應該很優秀吧。

等到燈全部黑下來的時候，會場裏也陷入了一片安靜當中。

當幽遠滄桑的號角聲響起來的時候，漫天的黃沙還有紛飛的旌旗，拉開了一場關于亂世的序幕。

一百二十分的電影，沒有人發出過任何的聲音，連離座的人都沒有。《破陣子》并不像他們想的那樣，充滿了謝式風格，謝導是個很浪漫的人，但是這一部電影，卻沒有過于渲染和強調。從三個人孑然不同的視角裏，去诠釋亂世中每個人不同的選擇。

影帝徐晨的大司馬演得充滿了英雄末路的悲情；陳曦月的太後，是無奈的選擇，也是責任、野心和欲望的集合體。

這兩位都是經驗老到、作品豐富的演員，表演可圈可點，和謝導配合地非常好。

但是，最讓人驚豔的那一個，卻是他們一開始想要拿來當做突破點，大家最不看好的朝今歲。

不得不說，謝導的選角太棒了，無論是從她的長相、氣質各個方面來說，她和江翡太像了。一個成功的選角就已經讓這一部分贏了一半。她是一個很有天賦和靈氣的演員，因為這一次造型比較陌生，所以當她出現在大家的面前的時候，人們第一反應都是——江翡，她成功地做到了讓角色先于演員。

如果說前面兩位的部分算得上是悲情當中透出那麽一點熹微的光的話，那麽江翡的故事，就是走向了絕對的悲劇。

小皇帝和将軍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還是兩只小包子之時，他們就互相約定了長大之後，一個要當盛世明君，一個要金戈鐵馬，為他征戰天涯。

只是後來，晉國大亂，皇帝連夜被刺，九皇子匆匆繼位成了小皇帝，然而第二天就被陳國攻破，小皇帝拼盡全力，也只是保住了盛京不被屠城，自己卻被擄去敵國當了俘虜。

等到小将軍接到消息千裏輕騎奔來，卻只看到了故鄉一片廢墟，只聽到了小皇帝被俘虜的消息。那一天城門口，小将軍騎在馬上看了很久自己的故鄉，然後轉頭駕馬，再也不見蹤影。

再相見，小皇帝在宮闱夜宴上，見到了燈後唱歌的人。

那個人眉眼妍麗，赫然就是當年的小将軍。

小皇帝和小将軍決裂，他不願意她只身犯險，不願意看她放下戎裝換上羅裙，更加不願意，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深夜的時候，小皇帝踱步到了她的門邊，聽見了江翡在唱歌，她在唱，“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小皇帝站在她的門口，最後拂袖離去。

一直到兵荒馬亂，陳國也被破，小皇帝被灌下了毒酒。

千軍萬馬中，小将軍披甲，殺出重圍，帶着皇帝離開了囚禁他的故都。一直到小将軍的馬都被累倒了。風雪中，小将軍背着小皇帝，穿越了漫天的風雪，朝國都慢慢地走過去。

兩個人像是雪地裏互相依偎的小動物。也終于，在一顆枯樹下，兩個人一擡頭，就看到了樹上挂着的，已經熄滅的孔明燈。

小皇帝讓江翡許願。

江翡聽見了遠方的馬蹄聲，她知道追兵來了，她用劍撐着自己站了起來。

小皇帝叫住了江翡，江翡停住，側過頭來。

他輕聲地說了自己的願望。

他不想當盛世明君，只想阿翡平安。

然後風雪中，江翡的背影再也消失不見。

小皇帝活下來了，但是小将軍最後沒有撐住。

十年已過，小皇帝果真的成了盛世明君，他又遷都回了盛京。

對于小皇帝來說，他對于故鄉的所有概念，都是江翡。

他記得故鄉的山，因為那是他和江翡一起打獵的地方；他記得故鄉的湖水，因為江翡說，她的夢想是泛舟湖上再喝三兩白酒；他記得故鄉的繁華和燈景，是因為那一天他在燈火闌珊處，見過了驀然回首的江翡。

只是這時，想要為他披荊斬棘、平定天下的人已經不見了，于是他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明明終歸故裏，卻仍然像是漂泊千裏。

他時常在午夜夢回時聽到江翡的歌聲，婉約入骨，“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

可惜後來滿頭白發的他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

當片尾曲響起來的時候，畫面上，皇帝蒼蒼白發坐在了湖心亭，他斟了一杯酒放在空空蕩蕩的對面，看着盛京的湖水又被雪覆蓋，春來夏又去，仿佛依稀看到了那個背影，風一吹，又很快地消散在了風雪裏。

黑暗當中，一片寂靜無聲。

許久之後，才有潮水一般的掌聲響起來了起來，這掌聲足足維持了三分鐘。

等到燈光再次亮起來的時候，Dissni才恍惚間想起來自己還在會場裏。

只是電影的藝術效果太好，又是十分迫真的全息電影，于是帶給人的沖擊更大，仿佛就站在主角的身邊，看着他們經歷了滄桑變幻。更不用說恰到好處的音樂，流暢的剪輯，絕美的構圖，每一幕都仿佛可以截下來當壁紙……這是一部電影，也是一部美學盛宴。這一切都讓他在這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裏，徹底沉浸在了電影當中。

他接到了邀請就去補了原著，不過時間匆忙，他只是草草地了解了一下大致劇情，其實彼時他不懂，為什麽所有的書粉們都把江翡叫做白月光。

可是當看到了風雪當中消失的背影的時候，他隐約覺得自己懂了。

不管是她在千軍萬馬中潇灑又堅毅的背影，不管是她在陳宮驀然回首千絲如墜雨，還是最後決絕的背影……就像是烙印，見之不忘，深深地刻在了看客們的心上。

可能真的就有這樣的人，她來時如春風乍融，去時又像一片雪花，風一吹就消散無影。

等到戲散了，幕落了，仍能夠讓人體會到那一絲絲的難以言喻的悲傷。可這樣的人，沒人會産生同情、憐惜的情緒，因為她強大又堅毅。

就像是後來小皇帝青絲換白發，始終無法忘記江翡。

其實小皇帝是一個看上去很眼生的演員，演技還不錯。最重要的是，當他看向江翡的時候，眼神裏的光芒藏也藏不住，總給人一種小皇帝很愛很愛江翡的錯覺。

随着白發蒼蒼的皇帝一起回憶起江翡的時候，看着他恍惚間聽到歌聲奪門而去、又發現一片空空蕩蕩的時候，他一個大男人看着皇帝眼中的光芒慢慢熄滅，都忍不住和他一樣淚濕眼睫。

其實江翡和小皇帝的故事，不過是整部電影的三分之一，但卻是Dissni最為意難平的部分。

雖然徐晨和陳曦月的部分很棒，也很有深度，但約莫是江翡的故事，作者和導演都太偏心了，太像是一個飄忽不定，卻又讓人悵然若失的夢了，就格外扣人心扉一些。

等到Dissni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才發現會場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都空了，和他一起來的up主們都已經走光了，他吸了吸鼻子，有點困惑——不是，怎麽這麽快就離場了呢，這麽好的電影不應該回味回味，然後讨論讨論麽？

Dissni在群裏發了個消息：不是吧，你們眼光這麽高？這電影真的拍得很好，我剛剛才緩過神來，你們怎麽就走了？

還是群裏有人好心地提醒他：你傻呀，沒發現記者和影評人都走光了麽？！人家走得快是想要快點去寫稿子，趕在前面發，你還不趕緊去做視頻啊！

是的，這群人眼光很是毒辣，早就在看到一半的時候就知道這回謝導穩了，更不用看到結局的時候，早就按捺不住了。

就在Dissni這個傻子默默流淚的時候，其他人筆記記得飛起。

Dissni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這麽狡猾，一點人與人之間的關懷也沒有，但想到明天同行出視頻比他早，他也急匆匆地拿着自己的筆記本就走了。

其實，關于這部電影他有很多想說的，他想誇謝導的審美太好了，整部電影的構圖和配樂都太絕了；他想誇江翡的小皇帝的絕美愛情，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千頭萬緒，最後，Dissni決定沉下心來，還是以朝今歲的江翡為切入點。

于此同時，這一天看完點映會的人都十分默契地選擇了——拿江翡來當切入點。

但是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把朝今歲演的江翡當做弱點來切入的，但，當他們看完了電影之後，卻是拿江翡當做最大的亮點來切入的。

江翡和小皇帝的感情類似于愛情，卻又高于愛情，是知己也是戀人，是朋友也是君臣。諸多複雜的身份和情緒混在一起，千頭萬緒，卻只能讓人嘆息不已。

于是，這一天的點映會結束之後，第二天早上，各位影視博主和各大媒體都發布了《破陣子》點映會的觀後感。

只是第一天，《破陣子》的評分就直接破了8.4分。

第一批去看《破陣子》的人幾乎是零差評，而且這群毒蛇、毫不給人面子的影評人這一次卻又是一片倒地褒獎。

高分高評價倒也正常，但是不正常的是，幾乎是每個人都給江翡和小皇帝打了很高的分數，就像是他們說的那樣，江翡的故事無疑是一個亮點，尤其是江翡和小皇帝的結局放在了電影的結尾，藝術感太棒了。

如果是誇謝導，誇陳曦月和徐晨的話，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但是偏偏誇的是預期最低的朝今歲。面對這幾乎不真實的影評，大家都有點不敢置信。

正如某位影評家所言：如果再給他們一段時間的話，或許他們冷靜下來也許可以給《破陣子》更為客觀的評價，但是現在他們剛剛看完，很多人都還在上頭的階段，大抵現階段是無心挑刺了。

雖然大家的影評一面倒得讓人困惑，朝今歲的表現成為亮點也讓很多人懷疑，但是不得不說，還是勾起了大家的極大的興趣。很多人就大是抱着的看看這部被誇得天花亂墜的電影到底能好到哪裏去的心理，想要看完回去挑刺的人們，也終于在《破陣子》上映的第一天，紛紛走進了電影院裏。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過，這樣的一部題材不是很大衆，主題是戰争，主角多一化，也不是流行的愛情片的電影，能夠在上映的第一天，就直接拿下了兩億票房！

而且，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無數人走進電影院，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不管是沖着導演來的、沖着其他兩位主演來的、或者僅僅只是好奇……等到他們離開電影院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都是江翡。

書粉們本以為貼近角色就已經很棒了，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朝今歲和燕雪衣，把江翡和小皇帝給演活了。在電影院裏的時候，無數的書粉在看到了江翡提劍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風雪中的時候，都忍不住難受極了。

比起普通的觀衆們，他們這些原著粉也就知道更多的細節，也更加知道後面小皇帝的掙紮和痛苦。畢竟，江翡在三十萬字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小皇帝，剩下的七十萬字當中，小皇帝一個人禹禹獨行。他帶着江翡的願望，掙紮着游走于權利的頂端，做了很多的選擇，也失去了很多很多，只是小皇帝并不在乎，他最要最寶貴的，已經在那個冬天的夜裏，被風吹散了。等到他千辛萬苦，終于回到故都的時候，他仍然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支撐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大的目标，不過是帶着江翡的骨灰回到盛京，再陪她泛舟游湖罷了。

書粉們有太多的意難平，再看一遍這個故事，卻又如同多年前拿起書的時候那般，再一次被深深地觸動。

書粉們為了支持電影，好幾個土豪粉都打算包場，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他們連包場都做不到了——因為電影票賣得太好，只是第一天，好多的電影院甚至都直接限購了。

無數人在看完了第一遍之後，又再次開始了二刷、三刷……

在這個冬夜，無數家的影院裏，江翡和小皇帝的故事，安靜地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