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一居長得都差不多吧。

入冬，氣溫一點一點的掉。那個冬天在我的記憶裏大概是這樣的：我老老實實地戴上了前女友送給你、你又轉送給我的那條圍巾，你別說，顏色還真挺适合我的；隔三差五跑趟學院，跟導師讨論畢設和實習的事兒；晚上回咱租的小一居裏吃火鍋，做這個完全不需要廚藝，可咱倆弄出來的依然不好吃；洗洗躺下睡了，也可能躺下之後不睡，還得爬起來再洗洗。

過日子大概就是這感覺吧，結果還是沒談戀愛，直接就跳到過日子了。

陳子颀，咱倆真不會談戀愛，幹脆，別整那些虛的了，跟床上活動活動多實在啊，你高興，我也高興。

當然了，也不一定非得在床上。

覺得特別特別幸福的楊策

2016年11月16日

致：2014年深冬的陳子颀

我看網上說你那邊兒天氣不錯，你是不知道我這兒有多冷。

仔細算算，咱倆都半年沒見了，還剩最後一個月，你忙吧，我等你。

本來咱商量的挺好的，我畢業，先跟這邊兒工作，算是陪你，你呢，研二交換半年，等你研究生讀完，我也有工作經驗了，咱倆一塊兒回去找工作。都安頓好了之後，再跟兩邊父母提咱倆的事兒。

沒想到會是你先沉不住氣。

我見過你媽一面，就在你高三租的那小屋子裏。開學沒幾天，你剛搬來，我跟張阿姨攤兒上買好了早點，看你還沒下樓，我就照例拎着豆漿小籠包跑上去，準備掀被子轟你起床。

把你給我的備用鑰匙捅進鑰匙孔，還沒擰呢，門自己開了。我一擡頭，是阿姨那張表情嚴肅的臉，弄得我一時不知說什麽，吭哧半天才說出“阿姨好”，還沒自我介紹呢，你就推搡着我出門了。

那一面，我對她唯一的印象是不茍言笑。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看着沒個正形兒，肯定不招你媽喜歡。

所以當阿姨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咱那小一居裏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該往哪兒放。

7月，我已經從學校畢業，報到上班了，你在暑假實習。當天正好是周末，咱倆都在家，穿得格外清涼。床頭散落着開了外包裝的套子和ky，垃圾桶裏還有用過的，床單沒來得及換，上面留有些不明痕跡，整間屋子只有一張雙人床……整間屋子都在嚣着“這倆人上床了”，不用解釋了，什麽解釋都多餘的。

阿姨也沒多待，跟你說了句“過後談談”，扭頭就出門了。

你說剛租下這房子的時候告訴過阿姨這地址，也沒想到她會趁着出差不打招呼就過來了。

我問你怎麽沒告訴我，怎麽沒讓我把東西收拾收拾，出去躲着兩天。

“我壓根兒也沒想躲。”

我換床單的手不自覺的停了一拍。

“那年春節，我躺你床上，跟你說我不躲了，就是真的不躲了。”

我扔下手裏的床單，走過去抱住你。

你拍了拍我的背，說：“楊策，我誰也不躲了。”

至此，劇情難免落入俗套。叔叔阿姨商量過後，讓你辭了實習回家，希望你能“冷靜思考”一段時間。我呢，朝九晚五，經常加班，過得那叫一個充實。

可再充實，被填滿的也只是時間而已。

咱倆保持每天聯系，你跟我更新一下父母那邊兒的情況，我跟你分享一下公司裏遇見奇葩。後來你飛走，在國外的這半年，或視頻或微信，距離感肯定是有，倒是也不至于太難捱。

南方冬天沒暖氣，上大學這幾年下來，算是基本适應了吧。去年咱倆又告別了宿舍，出來租房，條件提升不少，我也沒覺得冬天有多冷。

這事兒還真就不禁念叨，前幾天，咱剛搬出來時候買的電熱毯壞了，出租屋的空調是個只能制冷的老古董。到了晚上，這小一居又潮又冷，跟冰窖似的。

我在床上輾轉反側直至淩晨，原來，冬天的夜裏，是能凍得人睡不着覺的。

這一冷，讓我格外清醒。

回顧這半年的分別，我大腦裏閃過一堆片段，比如你離開這兒回家，表情僵得發死，比如你變着花樣的安慰我說叔叔阿姨一定會理解、會接受，比如最近你跟我視頻，總是面帶倦色……

我在想你是不是故意告訴阿姨地址的，是不是盼着她能來，是不是早就希望我們之間的關系能被父母正視。

從來都覺得，自己是更勇敢的那個，可當你說出“誰也不躲了”的時候，我意識到，錯了，一直都錯了。我只不過喜歡了你很久而已，偷偷摸摸地守着自己的感情，哪兒“勇敢”了？臉皮可是夠厚的。

我特麽真想抽自己一頓。

陳子颀，你回來吧——

我不喜歡沒有你的自己。

一個人睡雙人床的楊策

2016年11月17日

致：2015年五一假期的陳子颀

距離上次咱倆一塊兒坐在張阿姨攤兒上吃早點，過了多久了？5年，還是6年？我吃灌餅，你吃小籠包，兩碗豆漿，都多加一勺糖，張阿姨還記着呢。

她說：“能每天都一起吃早點的人可不多見。”

張阿姨大概是個哲學家。

年初，你結束交換回國，我到機場接你，第一次同時見到了你爸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二老都是不茍言笑的嚴肅臉，我特後悔當天怎麽沒穿西裝打領帶去，好歹能掙點兒印象分。

你拎着行李走出來，你當着一整個到達廳人的面抱住我，特使勁兒。我回應你，半年沒見，你特麽竟然瘦了，肩胛骨硌得我胳膊都疼，吃垃圾食品都吃不胖麽？

你搭上我的肩，向你爸媽介紹：“這是我男朋友，叫楊策，我們倆是高中同學，大學也在一起。”

我特麽真的死而無憾了。

二老雖然可也并沒當即撕破臉，可面色也着實不好看。

那一刻，我意識到，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意識到，咱倆之間，并不存在誰欠誰的，我口口聲聲說你欠我的，其實你早就還幹淨了。

此後，平靜了一段時間，咱倆接着住在大學附近的小一居，你接着上學，我接着工作。

我想找個機會跟我爸媽說咱倆的事兒，工作之後假期也不多，我覺得這事兒清明節說太不合适了，又實在等不到端午，就趁着五一回了趟家。

難得跟爸媽一塊兒吃頓飯，我媽随口問，說都工作賺錢了，怎麽也沒見我交個女朋友。

我咽下口飯，定了定神，控制着語氣，開口：“我喜歡男人，已經有男朋友了，是陳子颀。”

我媽聽見你的名字，眼淚唰一下就掉下來了，連醞釀情感的過程都沒有。

你媽是不是也為這事兒哭過？你說出這話的時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樣，花光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

後來，我媽說：“你們會過得很辛苦的。”

上高中的時候，你上我們家蹭飯，我媽特喜歡你，覺得你成績好、長得精神，你還老誇她做飯好吃，她是怎麽看怎麽喜歡你。

我媽大概覺得我配不上你吧，耽誤你了，認為你是因為我才選擇了個困難模式。

第二天，你從學校跑來，大晚上的找上門。我見着你真是吓一跳，這事兒沒跟你說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兩個人的确更有說服力，跟你肩并肩站在一起，說我們好了好幾年了，說我們早就同居了，讓我感覺特別踏實。

最後你還買了個乖，說你爸媽不在家，走得着急忘了拿鑰匙，我媽那麽喜歡你，哪兒舍得讓你出去睡賓館啊，雖說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讓你留下了。

沖過澡之後，咱倆躺在床上，關了燈，誰也睡不着，盯着天花板發呆。

“楊策？”這回是你先憋不住的。

“怎麽了？”

“其實我爸媽在家。”

我笑，“我還以為叔叔阿姨又海島游，你又喝多了把鑰匙丢了呢。”

“鑰匙壓根兒就沒帶。”

你把胳膊伸進我的被子裏，握住我的手。我聽着你的鼻息，不自覺的去數你呼吸的次數。

1——、2——、3——、4——、……

當我數到你第8次呼氣的時候，我拽了你胳膊一下，“哎，咱倆明天下樓吃早點吧。”

“行啊，張阿姨那攤兒麽？她做的小籠包我惦記好幾年了。”

“我的勇氣和你的勇氣加起來，對付這個世界總夠了吧？”

“要無憂無慮的去抒情，去歌舞狂歡，去向世界發出我們的聲音，我一個人是不敢的，我怕人家說我瘋。”

“有了你我就敢。”

——王小波

陳子颀，我一個人是不敢的。有了你，我就敢。

想跟你吃一輩子早點的楊策

2016年11月18日

致：正在看這封郵件的陳子颀

我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