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0

五皇子穆如期觸怒陛下之事,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傳遍了上京城。

原因無他,皆因梁王那句:“朕這輩子都不會立你為太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一個皇子被陛下當庭趕出皇宮,還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這在大梁的歷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朝臣們議論紛紛,連百姓們也在茶樓裏口水連天地讨論。

誰都知道五皇子最近風頭正盛,唯有一個年幼的十一皇子能與之勉強抗争。

很多朝臣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陛下将十一皇子推到臺前,不是因為陛下真的想将皇位傳給穆如意,而是忌憚五皇子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影響力。

他們為官多年,大部分都是人精,既然陛下想看到分庭抗争的局面,那就做出一派分庭抗争的模樣,來取悅年邁的老皇帝。

但就算是再精于算計的朝臣,都沒有想到,一塊奇石,竟然就硬生生斷送了一位皇子的未來。

穆如旭渾渾噩噩地回到府內,瞬間被身邊的謀臣圍住。

他們輔佐五皇子多年,兢兢業業出謀劃策,眼見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卻因為梁王的一句話,直接斷送了多年來的努力。

誰能接受?

誰能忍?

謀臣們急紅了眼,顧不上尊卑有序,圍着穆如旭,七嘴八舌。

“殿下,可是那塊石頭出了問題?”

“發現石頭的,是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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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狄人又如何?上京城中狄人無數,陛下不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就怪罪殿下!”

“難道是那個狄人在金銮殿裏說了不該說的話?”

…………

“都給我閉嘴!”穆如旭終于在吵鬧聲裏尋回了神志,頹然抱住頭,“石頭沒有問題,那個發現石頭的人也沒有問題……”

他眼前一亮,忽地擡頭:“但是父皇提到了我的母妃。”

謀士們面面相觑。

穆如旭的生母,早在他出生時,就已經離世了,就連跟在五皇子身邊最久的謀士,也只知道寧妃,不知他的生母。

許久以後,一位白發蒼蒼的謀士顫聲道:“殿下,您母妃之事,老臣有些許的耳聞。”

穆如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撲過去:“快說!”謀士結結巴巴道:“您的生母……您的生母,該是已經故去的麗妃。”

“這我知道。”穆如旭神情緊繃,“我母妃生我時,血崩而亡……這都是有記載的,做不得假。”

“的确如此。”謀士又道,“那時,老臣入仕已有七八載,倒也聽到了些傳聞……說是麗妃娘娘故去前,似乎因為什麽事得罪于陛下。陛下念麗妃誕下皇子,并未追究,但死後的哀榮……殿下也應該知曉。”

麗妃故去後,除了每隔幾年宮中會有統一的追封以外,梁王的确沒有更多的表示了。

穆如旭念及此,面色蒼白。

他自幼失去生母,寄養在寧妃宮中,對真正的親生母親,其實并無太多感情。

寧妃膝下無子,為了鞏固地位,自然對穆如旭期望頗高,也不會故意苛待于他,久而久之,穆如旭就将自己當成了寧妃的兒子。

可現在,梁王卻在暴怒時,失口提到了他的母妃……難道他的生母麗妃,曾經做過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嗎?

“老臣知道殿下在想什麽。”謀士卻道,“那時,老臣也曾好奇過,麗妃娘娘做了什麽,觸怒龍顏……但奇怪得很,麗妃娘娘生前,深居簡出,與當今陛下,也算是情投意合。據說,麗妃娘娘未進宮前,是民間出身的女子,入了出巡的陛下的眼,這才進了宮,成了日後的麗妃娘娘。”

“這些事,宮裏的老嬷嬷也曾說與我聽。”穆如旭眼神晦暗,“你想說什麽?”

“依老臣之見,麗妃娘娘為人謹慎,不會觸怒龍顏。”謀士拱了拱手,“再者,老臣說句大不敬的話,若麗妃娘娘真犯了天大的過錯,陛下斷然不會将您帶在身邊,精心教養二十餘載,還特意将殿下寄養在寧妃娘娘的宮中。”

穆如旭聽得滿目茫然,愣愣地問:“依你所言,我的母妃并未有過失,我也未曾做大逆不道之事……那陛下今日為何會大發雷霆?”

謀士們誰也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我到底哪裏比不上穆如期?”五皇子臉上浮現出一個怪異的微笑,“他是秦皇後所處,我的确不如……可如今,秦家覆滅,秦皇後自請出宮,難道在父皇心中,我還比不上一個殘廢的皇子嗎?”

“殿下,依臣之見,陛下定是說的氣話。”謀士中又站出一人,語氣鎮定,面色淡然,“為今之計,只有查清楚陛下為何生氣,才得以解困。”

方才說起麗妃的老臣也點頭附和:“既然陛下提到了麗妃娘娘,咱們就查一查……即便事情過去了二十多年,也肯定還會有些線索。”

穆如旭已經沒力氣去管謀士了:“去吧。”

他曾經以為,穆如期倒了,自己的好日子就來了,就算父皇故意親近十一皇子,于他而言,也不過是登上皇位前必經的磨煉,不足為懼。

可穆如旭現在才知道,皇位才是水中月,鏡中花。

他呆呆地望着窗外枯敗的桃樹,眼裏的光黯淡了下去。

九王府裏的桃花謝了。

夏朝生披着披風,站在院子裏,看夏花與秋蟬小心翼翼地挑揀先前摘下來的花骨朵。

春日的桃花只需一點雨水,就落盡了。

滿地粉白,好不熱鬧。

秦軒朗匆匆而來,停在與夏朝生幾步遠的地方,恭敬道:“王妃。”

“你來了?”夏朝生回過神,将手揣進袖籠。

姿容絕麗的少年近日似乎有些疲憊,面色微微發白,眼神也萦繞着淡淡的倦怠,但他身上依舊有旁人無法比拟的風骨。

秦軒朗沒敢擡頭,低低地應了一聲。

夏朝生望過去:“五皇子之事……辦得不錯。”

“多謝王妃賞識。”

“不過,那塊石頭,真是你埋進土裏的?”

秦軒朗笑着搖頭:“回王妃的話,那石頭,原本就埋在地裏……屬下不過是在人将石頭挖出來以後,偷偷在石頭上加了四個字而已。”

他恍然大悟。

的确,将刻好的石頭埋入土中,破綻太多,不如在石頭挖出來以後,偷偷刻字,反倒讓人瞧不出端倪。

“五皇子殿下心急,就算屬下不給他尋來這塊石頭,不日,他自己也會找到的。”秦軒朗但笑不語。

夏朝生贊賞地颔首,繼而又問:“你要去找王爺?”

秦軒朗恭敬應是。

“去吧,王爺在書房。”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夏花和秋蟬身上,恹恹地吩咐,“你見了王爺,記得幫我說一句……今日我不想吃酸的,讓人送些甜湯來。”

秦軒朗不疑有他,拱手退下,倒是夏花聽了他的話,嘆氣道:“王妃,你這胃口,日日變,奴婢都不知道如何應付了。”

夏朝生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做的甜點,怎麽都好吃,我什麽時候嫌棄過?”

夏花聞言,高高興興地擡起頭:“王妃今日想吃什麽?還是桃花酥嗎?”

“罷了,隔幾天吧,連着吃有些膩。”夏朝生自言自語,“不過我最近的口味的确變得快,倒像是……倒像是……”

他微微一怔。

像什麽呢?

有一個答案在嘴邊呼之欲出,夏朝生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他煩躁地嘆了口氣,決定不與自己過不去,轉身回了屋,執起書簡,凝神細看。

……看不進去。

書簡上的每一個字,夏朝生都認識,可當這些字彙聚在一起時,又從他的眼前快速溜走,死活不肯留在腦海中。

他要被自己氣笑了。

一天天的,擔心什麽呢?

夏朝生兀自搖着頭,換了衣服爬到榻上,裹着錦被打盹。

屋外的夏花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睡了,在窗下與秋蟬輕聲交談:“最近怎麽沒瞧見守着門房的王媽媽?”

秋蟬“嗐”了聲:“王媽媽家的媳婦肚子大了,告假回去等着抱孩子呢。”

“她家的媳婦要生了?……我記得,她家媳婦先前是在王府裏當差吧?”

“可不嘛,咱們王妃嫁進來沒多久,她家媳婦肚子裏就有了。”

“喲,怪喜慶的。”

“哪裏喜慶?聽說這幾天又是吐又是頭疼,難受得都下不了地了!”

“可我聽王媽媽說,大家懷孩子都是這樣難熬。”

“這話說得也沒錯。”

“哎,夏花姐,等王媽媽家的媳婦生了,咱們是不是有紅蛋吃了?”

“你呀,這張嘴,王妃聽了都得笑話你。”

…………

侍女們的笑鬧聲,夏朝生聽了當沒聽見。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抱着暖烘烘的手爐,睡意朦胧間,心裏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緊接着整個人都清醒了。

王媽媽家的媳婦……

不知不覺間,夏朝生的後背沁出了汗。

他木木地望着榻前的書簡,心裏電光火石間,冒出了無數的念頭。

好像有些是關于前世的,有些……則是這一輩子的。

前世的畫面越來越淡,今生的記憶深深刻在腦海中,最後全成了空白。

“九叔……”夏朝生茫然地抱住錦被,手落在小腹上,紅着臉喃喃,“九叔。”

他心裏冒出了一個荒誕的想法。

夏朝生不是愚笨之人,雖說這些天身子不适,又在穆如歸身旁,懶得去動腦思考,可若是真靜下心來分析,他還是察覺到了。

或者說,很明顯。

夏朝生從榻上爬起,在屋內溜達了一圈。

果不其然,先前放在屋內的茶,不知所蹤。

他面色愈紅,強行端起王妃的架子,披着披風跑出了卧房。

“王妃?”夏花吓了一跳,“您上哪兒去?”

他的聲音被風攪得很溫柔:“我就去找九叔。”

……夏朝生想親口聽九叔,告訴他那個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夏朝生肯定會發現啊!他還是很聰明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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