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夜霧中。

夜霧的盡頭也許是某個終點,人生,生命,職業生涯,亦或者是其他。

Lupin酒吧。

當女人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不過說所有人也不恰當,因為酒吧裏加上老板也一共只有三個人而已。

柔軟的黑色曲線盤旋成大片大片暗色的花朵在她的手臂上綻放,藤蔓相互親吻着糅雜成更精致曼妙的紋路一路流連于指尖,化作一個小小的指環,将她的靈魂囚禁其間。菱形的方格,四邊形的黑色小塊,将她的面容分割得支離破碎。每一塊碎片上都帶着凜冽的微笑,她在面紗後垂着眸子,看似順從,睫毛下卻是輕蔑的冷笑。

而在看到那正在喝酒的兩人後,她臉上的微笑又緩慢的消失,如同清晨散去的霧氣。

“你來了。”太宰治搖晃着杯子看着面前的女人,帶着點笑意叫出她的名字,“唯。”

被稱作唯的那個女人摘下面紗,脫去手套,露出一雙可以說是髒兮兮的、且被燙傷的手。“嗯。”她低聲應了下,黑色眸子裏黯淡無光,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要些什麽?”老板問道。

她沒有回答,在應過太宰治那句話後她便枕着自己的胳膊,并且将自己的臉埋在了陰影裏。她黑色的頭發順着她的臉頰劃落,遮擋了所有的視線。

太宰治搖晃着玻璃杯,慢悠悠地露出個笑容來。

旁邊的織田作看着她褪去一身繁華的樣子,而後又将目光落到了她那雙可以稱得上可怕的雙手上。他就這樣注視着她,說道:“一杯雞尾酒,謝謝。”

“什麽雞尾酒?”老板問道。

“随意。”織田作說,“我不懂這個。”

老板轉身回去調酒了,而太宰治依舊搖晃着玻璃杯和裏面的冰塊,說道:“你還真是好心呢,織田作。”

“幫忙點杯酒而已,算不上好心。”織田作說道。

“沒有,我所說的‘好心’是‘好心辦壞事’的那個好心。”太宰治笑眯眯地放下玻璃杯說道,“雞尾酒分好多種類呢,萬一老板調的不是唯喜歡的呢?”

“那就沒有辦法了。”織田作一邊取出手帕一邊說道,“人生哪有那麽多‘萬一’。”

“人生就是那麽多‘萬一’。”太宰治說道,看起來他已經進入了習慣性的杠精狀态,織田作并沒興趣和他糾纏下去,而是握住手帕,打算将唯露在外面的手上的血污擦掉。

“我來吧。”太宰治說道。

織田作看到他低垂的眸子裏似乎溢滿了溫柔。

可那只是燈光下的錯覺而已。

果然,他在握住她的手腕後開始擦拭的動作可稱得上粗暴了,被手帕掠過的地方能看到很多細小的傷口,他甚至讓這些傷口重新崩開,滲出血絲。

她似乎想縮回手,但是被他緊緊扣住了手腕。

“……痛。”她輕聲說道。

太宰治的動作依舊沒有停,她直接擡起頭來,青色的眸子裏溢出了些許冰冷的氣息,風聲從她腳下升騰了不到一秒後就消失了。

織田作閉了閉眼,剛剛那一剎那未來的視野中映照出酒吧血濺三尺的場景來,過去很多次他都預見過這種未來,可一次都沒實現過。

畢竟對方是太宰治。

畢竟太宰治的異能是人間失格。

而一切都未發生,太宰治依舊垂着眸子給她擦幹淨手上的最後一絲污漬和鮮血,而後問道:“痛嗎?”

“痛。”她說道。

他親吻了她的手背,然後從酒吧老板手裏接過那杯名為血與沙的雞尾酒放到她的手中,慢條斯理地說道:“痛就對了。”他的眼眸裏閃爍着涼薄的光,同雞尾酒的血色交織一處。

又來了。織田作之助在心裏想到。預知的畫面裏再次出現了各種姿勢的血濺三尺。

“不行哦。”太宰治搖了搖手指,“我死了你也會死掉,所以我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上,但絕不能是你。”

接着唯轉過頭看向旁邊的的織田作,氣鼓鼓地說道,“作之助,幫我殺了他。”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他起身,一手按住一個頭把他們往下壓了壓,然後說道,“藤原,太宰,你們先玩,我去外面抽根煙。”

織田作之助推門離開的聲音在酒吧裏久久回蕩。

太宰治用頭枕着手臂說道,“吶,唯,織田作不要我們了呢。”

“他會回來的。”唯說道。

“萬一不回來的呢?”太宰治像一只貓似的用臉蹭着自己的手臂,說道。

“那我們還有彼此。”唯說道,她的聲音很平靜,也許過分安靜了,就如同夜晚裏吹過的一陣風,而後她擡起眸子,沖着太宰治安靜地一笑,“開玩笑的。”

“我差點被你打動了。”太宰治也笑了,“我都要手足無措說不出話來了。”

路燈在黑夜和迷霧裏漠然散發着光芒。

獨自到來的夜晚和其他黑暗相比也無特殊之處。

酒吧裏昏暗卻溫馨的燈光讓人覺得莫名可恥。

唯伸出手指,她的手非常美麗——如果不去看上面細小的傷口的話——在那指間觸碰到太宰治的臉頰的時候,并且太宰治已經閉上了眼準備去享受這觸碰的時候,酒吧的貓發出了叫聲。

她收回了手,貓跳到了她的腿上,她開始垂下眸子撫摸橘貓,說道,“他會回來的,因為他是織田作,而不是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曾是這片土地上排名第一的殺手。

而織田作則只是港口黑手黨的低級幹部。

“那你呢?唯。”太宰治依舊閉着眼,用唱歌一般的語調說道。

“我一直叫藤原唯。”唯撫摸着橘貓說道,“是你一廂情願叫我‘唯’的。”

藤原唯,昔日第二殺手,或許可以稱得上是織田作之助的朋友。

風鈴聲響。

門開了。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響起:“看到你們還沒有打起來我真的是無比欣慰,太宰,還有……唯。”

太宰睜開眼後,唇角輕輕揚起一個弧度來,“看來,一廂情願的不止我一個。”

唯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織田作走過來舉起玻璃杯。

他們二人也舉起了杯子。

“為一廂情願,幹杯。”

玻璃杯中的瑪瑙色酒液沉澱出夜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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