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更晚一些的時候，ktv鬼哭狼嚎，群魔亂舞。
胖子和瘦子站在上面唱死了都要愛，左邊一妹子用高音唱忐忑，下面一衆人說說笑笑鬧鬧，林沈安安靜靜坐在邊上喝飲料，唐頌僵硬忍受噪音攻擊，轉頭看林沈：“死了這麽多年，我覺得我已經無法理解你們年輕人了。”
林沈笑：“別鬧，也不是所有年輕人都會上論壇發帖，讨論那種……嗯，話題的。”
唐頌靠近他：“什麽話題？”
林沈想起他之前在論壇上的帖子，耳根忍不住微微發紅，離他遠了點：“……”
陽壽和陰壽加起來不知多少的鬼有一張城牆臉，死皮賴臉靠過去：“不過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偷觀察我來着？”
“……”林沈低頭默默喝飲料。
小孩兒耳朵發紅垂眸的樣子萌的肝兒顫，唐頌笑眯眯看着他，笑容有些狡黠。
坐在前面的許江擡頭無意看到他們，手頓了頓，眼眸閃過晦暗不明的光。
他握緊了酒杯，神情也僵硬了一下，坐在他旁邊的女孩兒沒發現他的不對勁，笑着拿起話筒：“要不要唱首歌？”
他回神，笑一笑，接過話筒：“好。”
二人站起來，郎才女貌，立即就有人拍手起哄。
他們站上去，點了歌，王菲的《紅豆》。
這從前是林沈最喜歡的歌曲，許江只對他一個唱過。
不過那也只是從前了。
林沈坐在下邊，耳邊是熟悉的旋律，眼前是相視一笑的璧人，他以為自己會特別心酸，但現在，莫名就覺得其實這樣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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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頌坐在他身後看着他嘴邊的笑，眉眼溫柔。
合唱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過了也就是過了，衆人繼續玩鬧。
林沈喝了許多飲料，不久就想去廁所，唐頌原本想陪他一起去，被林沈拒絕了：“鏡子裏可照不出你，萬一讓別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這個理由聽起來有點奇怪，但又十分在理，唐頌聳聳肩，只好作罷。
結果去了廁所，裏面并沒有人。林沈随便找了個空間，解決問題後出來洗手，廁所門突然被打開了。
他沒在意，繼續洗，洗完後擡起頭，突然看到面前鏡子裏，許江站在自己身後，面無表情看着他。
林沈吓一跳：“你，你怎麽了？”
“唐頌是誰？”許江說，聲音低沉：“你從我那裏搬走，這麽久，就是和他住一起？”
“……”
許江向前一步，緊緊挨着他：“你和他，是不是已經在一起了？”
這個問題問的有些突兀，林沈沒反應過來，他的沉默被許江看在眼裏，只覺得他是默認，臉色沉了下來。
林沈很少看到他這般模樣，下意識就要說着什麽，欲言又止數次，卻還是什麽都沒說。
應該說什麽呢？
說自己和唐頌沒關系？這太違心了。
況且，似乎也沒什麽必要。
他低下頭，想着，手腕突然被人大力握住了。林沈驚愕擡起頭，許江眯着眼睛：“今天就搬回去，離他遠點。”
林沈下意識抽出了手。
從未被林沈拒絕過，認識這麽些年第一次看到林沈抗拒的動作，許江愣了愣，眼神又陰沉下去：“你……”
一個字剛說出口，卻看到原先一直低着頭的人突然擡起了頭，一雙澄澈的眼眸直直對上他的眼，聲音很淡：“許江，你是以什麽立場對我說這些話呢？”
許江一愣。
林沈上前一步，眼眸通透：“或者說，你對我說這樣的話，是以什麽身份自居的呢？”
一時間啞口無聲。
許江沉默着看着林沈，熟悉的臉，熟悉的五官，明明還是那麽熟悉的模樣，怎麽就變了呢，那個從前他一回頭就能看到的人，怎麽……就變了呢？
他看着林沈，眼眸深處無數情緒糾纏在一起，融成墨色。許江就這麽站着，不知過了多久，低聲一字一頓開了口：“你明明……是喜歡我的，不是嗎？”
林沈猛地擡起了頭，許江看着他的目光，那麽一瞬間，心裏驟然收縮一下。
“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是這麽不負責的人，許江。”林沈看着他：“你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女朋友？”
許江眼神微閃，沒有說話。
林沈看着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五味雜陳，特別複雜。他看了許江很久，最終閉了閉眼，低聲說了一句：“許江，別怪任何人，其實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不是麽？”
他面前的人眼眸一縮：“你……”
“大三那年，我生日，喝醉了，你送我回家，那天我說醉話，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你了，對不對？”林沈上前一步，直直對上他的眼睛。
“……是。”
在這樣的目光下，許江沒辦法說任何謊話。
“其實，如果你裝傻，或者直接挑明拒絕，我會傷心，但一定不會覺得特別……疼。”林沈眸色很淡：“但是，許江，你在知道我心意後的第二天，就找了一個女朋友帶到我面前，你一定不會明白，我當時是怎樣的心情。”
許江愣住了：“我……”
“那年是大三上學期，到我搬出來，一年半了。”林沈垂下眼睛：“你可能已經忘了，為什麽在你有女朋友之後，我還能撐過來。”
許江茫然張了張口，然後就看到面前眉眼溫潤的人擡起頭來，眼眸清淡。
“因為那年暑假前，班裏一起出去爬山，你回來累極睡着了，半夜你做夢，我不知道你夢到了什麽，只知道你哭了，然後說，林沈，我喜歡你。”
“……”
“因為這六個字，我以為你只是一時接受不了，總能想明白，所以我等着。”
“但是後來，你告訴我打算和她同居的時候，我突然就明白了。”林沈嘴角一扯，聲音有些啞：“你不是接受不了，也不是想不明白，你只是懦弱。”
“你不敢承擔和同性在一起的後果，所以，即使你喜歡我，你還是選擇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
林沈的聲音很輕，沒帶任何情緒，卻足夠讓許江覺得難受至極。
他看着林沈清淡的眉眼，心裏一頓，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林沈的手腕：“林沈，我……”
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林沈看着他無措的模樣，搖搖頭：“你看，你已經選擇了這條路，那麽現在對我說這些，其實真的沒有意義的，許江。”
許江眼睛有點紅。
“你跟她在一起，到現在快兩年，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你比誰都明白。”林沈輕聲笑笑：“聽說你前幾天已經帶她見過了家長，這很好，而我，也已經找到了一個願意和我面對一切的……人，這是很好的結局了，對不對？”
說着，他眼角彎起，依舊是從前安靜的模樣，語氣卻很堅定：“所以，放開手吧，許江。”
溫和的人執着起來，向來不留餘地。
許江心裏莫名覺得恐慌，手抓的更緊了些。
林沈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是什麽意思，許江也不知道，但就是不想放開。
“還是你想，在和女朋友卿卿我我的同時，還想和我不清不白？”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許江下意識搖頭，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看着林沈的臉，眼睛裏盡是茫然和無措。
林沈看着他茫然的模樣，退後一步，伸手碰上許江的手，稍稍用力：“許江，我選擇了一條很艱難的路，雖然很苦，但是并不卑微。”
“我也是想要同一個人以很認真的心情走下去的。”
“你的選擇是你的自由，我沒立場怪你……所以，好好生活吧，許江。”
話音落下，林沈笑了笑，手指用力，一點點把許江的手撥開。
手掌的溫度離開，許江擡起頭。
面前的青年依舊是從前溫潤的模樣，站在那裏笑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柔和。
這樣的人，溫柔，寧靜，特別美好，也值得更優秀的人護着。
可這個人不會是他，許江握住拳頭，他只是個懦夫。
他低頭站着，神情緘默，看着林沈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沒有動彈。
他在衛生間站了很久，直到有人進來，才如夢初醒一般，走了出去。
進入包廂，林沈和唐頌已經離開了，胖子坐在那邊笑眯眯對他打招呼：“怎麽才回來，人林沈說家裏有點事，得先走，讓我告訴你一聲。”
許江嗯一聲，面無表情坐回去，坐在他旁邊的女孩兒看看他，低聲開口：“你是不是不開心？”
許江轉頭看她，女孩兒有一雙很漂亮眼睛，看着他，眼睛裏是不加掩飾的關心。
他愣了愣，微微一笑，說：“沒事。”
女孩就笑起來，伸手攬住他的胳膊：“那就好，一定要開心的啊。”
四周音樂聲再次響起來，人們歡喜笑鬧。
許江舉起酒杯，看着四周的一切，垂下眼睛。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許江想。
他要對自己的選擇承擔起責任，而林沈，也會重新開始一段溫暖的生活。
其實，挺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選擇了一條很艱難的路，雖然很苦，但是并不卑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