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後記:紅線童子小傳

我今年五百歲,是月老座下的紅線童子,我早就知道,世間凡人壽命不過幾十載,即便長壽者,也不過百餘歲罷了,而五百歲的我,在天界卻還只是一個七八歲孩童模樣的垂髫小兒。

我跟月老一起住在天宮月樓,月老每天都很忙,忙着管理婚姻薄,忙着接受來自民間的祈願,或者偶爾也會下凡去體察凡間男女的婚配情況。而我每天都很清閑,清閑到有些無聊,因為,我只是一個法力低微又沒有品級的小童子,還沒有資格像月老那樣處理那些事關凡人一生幸福的婚姻之事,當然,仙界的諸多大事、盛會更是論不到我參與了。

我多半是在月老身邊做些諸如端茶送水、清洗打掃之類的鎖事,每日看着他坐在大殿裏從那寶布囊中抽出一根根的紅線,手掐印決、咒語輕念,先用左手捉住紅線一頭,往某個虛空一系,然後再用右手捉住紅線的另一頭,往另一個虛空一系,兩端都系好之後便會一左一右産生兩道靈光相互貫通、交彙,當這兩道靈光在彼此的線端貫通、交彙完成之後,這紅線繩便會消失不見,但在那本不知道存在了幾萬年的婚姻簿的空白處便會自動出現兩個并排而列的名字,至此為止,這一整套的法術便算是做完了、成功了。

這套動作,哦不,是法術,月老不知道做了幾萬年,手法相當的娴熟與流暢,我敘述這件事的瞬間,其實他早已施法完成,整套動作如行水流水般的飄逸潇灑又風清雲淡,但我知道,在這套法術完成之後,在凡間導致的結果便是又有一對癡情怨女或陌生男女的命運被婚姻這根紅線聯結在一起成就了一段天定的姻緣,又或者說是被強行捆綁、束縛在了一起?

有時候我會想,天道不是都說順其自然嗎,為什麽人間的婚姻之事還需要我們月樓來‘仙為’的插手呢,這不是與我等修仙者所言的道法自然的大道相沖突的嗎?當我這個問題剛一問出口的時候,便被月老一個巴掌拍到了腦袋上:“此乃天機,只管看來,不許多嘴!”

我便不敢再多問一句,這種每日重複來重複去的事情,看一遍覺得好奇,看二遍覺得新鮮,看三遍覺得有意思,當我看到第兩百遍、一千遍、數萬遍的時候,早就看膩了,最主要的是,月老牢牢的把控着婚姻簿和寶布囊,只許我看,卻不許我來動手,言我年紀尚小、法力淺微,怕我一個小小的不慎就毀了人世間一樁美好的姻緣。

瓊樓玉閣,仙光瑤池,或許在凡人看來這樣的無上仙境都是令人向往的吧,但我卻早已膩味透了天宮這樣冷清無趣的地方,特別是天庭等級森嚴、規矩衆多,不同的仙都住在不同的重天上,各仙宮之間沒有事情也不會經常來往,我在這月樓呆了整整五百年,每日除了清洗打掃就是端茶送水,要麽就是整日整日的看月老施法為凡間男女牽線定姻緣,心裏實在是煩悶的很。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記得大概是我一百歲左右的時候吧,我實在耐不住了,便跟月老說:“你不能這樣,不教我新法術,也不讓我接觸核心業務,每日只讓我在這月樓裏發呆,萬一哪一天你榮升了去做更高的職務,誰來代替你做這些管管凡間男女婚姻的瑣事?”

月老便又是笑罵着拍了我的腦袋一巴掌:“小兔仔子,你才在這天宮呆了多久便不耐煩了?還把我每日用心做的大事稱為瑣事?我看你是又欠修理了,滾去給我念清心咒一萬遍!”

我又豈不知月老那老頑童的脾性?便拽着他的紅袍衣角耍賴:“你天天罵我小兔仔子,莫非我真是你年少荒唐時跟哪只玉兔精偷情所生的私生子?”

其實關于我的身世這件事我也或明或暗的問過月老多次,他總是不正面回答,所以我便常找各種借口向他打聽,試圖激他說出有關我身世的實情,這次我這麽問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透露一二?

月老一愣神,但片刻後咧嘴一笑道:“你小子激我?小老兒我一朝開靈、十朝頓悟,又歷經了數萬載的修行,怎會堕落到去找什麽玉兔精偷情,你也不用總拐轉抹角的打聽自己的身世了,我不早就跟你說過?你是我用月樓後邊那根纏天藤造出來的,所以,那根活了數萬年的纏天藤便是你的爹娘。”

我:“我才不信,哪吒三太子雖然是用蓮藕重塑仙身,但人家卻是事先有靈魂安進去的,我就是一根藤?那靈魂又是從哪裏來的?”

月老一雙慈愛的眼睛打量了我半晌,說道:“你自然也是被安了靈魂進去的,至于那靈魂……”

我突然瞥見月老的眼眶裏隐約有淚光閃動,也不知觸動了他什麽樣的傷心事,見他傷心,我心裏也不忍再問,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願說,我不問便是,每日閑着也忒無聊,教我念種情咒吧。”

月老嘆了口氣:“依你現在的法力和悟性,教你也學不會,你不甘心的話就來試試。”

我看過月老施過幾萬遍的為凡間男女牽情、定婚姻的法術其實是叫種情術,施法前念的那段最重要的咒語便是叫種情咒。種情術的步驟分兩步,一為念種情咒,二為系紅線繩,念了種情咒再系下紅線繩,便表示在兩個男女的心中種下了牽扯和愛戀對方的因,待兩人終于等到時機成熟結合在一起時便是成就了這個姻緣的果。

至于我所看到的法術中有靈光閃現的雙線貫通、交彙的現象便是雙方心意的交換與認可,而在婚姻簿上顯示名字則是種情術成功的顯現,若法術失敗則不會看到系好的紅線之間有靈光閃現、貫通和交彙,自然也更不會把名字顯現在婚姻簿上了,但據我觀察,月老從未失手過。

于我來說,法力低微可以不斷的修煉,但這種情咒學起來卻遠不如我想象中有那麽容易,首先是月老念得極輕極快,我開口要他念慢些,他便說是念慢了無效,此咒全靠領悟,并不靠死記硬背,我只好每次慣入了法力在耳朵上認真的聽,又聽了足足有一百年才聽清楚他念的只是三個簡單的音節:delele,心裏頓呼這月老怕是故意的捉弄我?

當我以為聽清了這三個音節以後,張口便可以念出來這咒語的時候才發現,任我如何調動口腔與聲帶的肌肉,如何擺動舌頭和牙齒來發這幾個音節,卻是連一個音也不出,這時候,我便看到了月老有些輕蔑又有些嘲弄的笑意,月老道:“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些什麽,你這個看似乖巧的家夥實則心高氣傲、眼高過頂,總以為自己早就看透了凡間世俗男女的一切,從心裏就沒有想要領悟和體會這種情咒的真谛,你能念出來才是見鬼呢!”

我心裏汗顏,原來我這小腦瓜裏想的一切都被月老看到了心裏,做為一個活了已經兩百多歲的‘仙界幼兒’來說,其實我壓根就不懂凡間男女為何總是為情所困,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糾纏到底是圖什麽?

他們總是‘我愛你、你愛她、她愛她、她愛他、你愛我、我愛他、他愛他、他愛她……’這樣來回轉着圈的倒騰,用我的話說就是‘真不嫌累得慌’,他不愛你,你換個人來愛不就得了?你不愛她,也幹脆換一個人來愛算了,再不成,就自己開開心心的活上幾十年也挺好啊,你們這些人類啊,一生就活幾十年,還要花半生時間去糾結這些有得沒得,真是比我還無趣。

我心裏胡思亂想着,面上卻有些羞赧的看了一眼月老嘲弄的表情,為了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便耍賴道:“我才活了兩百年嘛,天天蹲在這月樓裏連個鬼影兒也看不着,知道的一切凡間瑣事還不都是你偶爾有興致說出來的?不如……你帶我去凡間看看那些男女整天都是怎麽為情所困的?”

月老似乎也覺得我說的話有道理,竟破天荒的點頭答應三日後去凡間的汴梁城月老殿體察民情時要帶上我。三日後當我終于第一次來到這凡間據說是一個大國的都城汴梁城時,看着這縱橫的街道、精美的房舍、林立的商鋪、奢華的酒樓、擁擠的人群,一下便被這凡間城池的繁華和熱鬧所震驚了。

街上的男男女女穿着各異,醜的俊的、老的少的,有在鋪子上挑揀貨物的,有在酒肆飯店吃飯喝酒的,有拎着籃子匆忙走過的,也有年輕男女相攜語笑嫣然的,端得是熙熙攘攘、絡繹不絕,原來這人世間的景象竟是如此的鮮活和生動,可比那冷清的天宮月樓有趣多了。

街道上不僅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而且從各個食鋪攤點上不停的散發出各種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異香味,順着香味看過去,便見有許多的人們圍着攤子在買一些不知名的食物,我雖是神仙,卻也仍有口腹之欲,平日裏在天宮只是飲些仙露、食些仙果,嘴裏早就淡出個鳥來,一下子看到這麽多的好吃的,哪裏還把持得住,擡腿就要往那攤子面前擠,手卻被月老死死的拉在手裏,還不時的威脅道:“小兔仔子,帶你來是要趕到城中心的月老殿去體察民間男女的祈願、讓你對世間情感有所領悟的,可不是讓你來胡吃海塞的!”

我嘴上應着:“知道的知道的,我只是好奇想看一眼罷了。”

但心裏卻在琢磨着怎麽能找個借口溜出月老的視線範圍自己跑出去浪一番,雖說在天界我已經兩百歲了,神智也遠比同齡的孩童成熟太多太多,但在凡間顯現出來的形象不過是一個穿着灰袍子,頭上紮着總角辮還纏着紅绫的四五歲小男孩的模樣,片刻後,我有了主意:“月老,我肚子痛,想上茅廁!”

一邊說我一邊拿眼睛往街邊溜,看看呆會兒先去哪一攤好,然而月老早已看透了一切,把握我的手一緊:“少跟我耍滑頭,前邊就到了月老殿了,裏邊有的是大茅廁!”

終于到了月老殿,便見這殿內一樣的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但來這裏的人卻多半都是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女,也有老人帶着年輕的兒女來燒香祈願的,大殿正中有一老一少兩個紅袍仙人的塑像,我看了眼,那可不就是我跟月老麽?

此時,塑像底下的供桌上早目放滿了各種琳琅滿目的貢品,還有堆成山的香爐、元寶,殿內的地上則是擠擠攘攘的跪了一大片男男女女,看着眼前的盛況,我便道:“月老,原來世間這麽多人信我們啊!”

月老拍了下我的腦袋:“那是,小老兒我做這生意幾萬年,天上人間獨一份,不信我信誰?”

我捏了捏衣角:“那……我們怎麽聽人家的祈願啊,站每個人身邊去偷聽麽?”

月老示意我來到殿後邊一個偏僻的角落,低聲道:“牽好我的手,我念段附身咒,呆會兒咱爺兒倆就能化做一縷仙魂進入那神像,到時候他們說些什麽便都聽得清楚了。”

果不其然,只見月老嘴皮子一動,我便感覺到渾身一輕,下一秒便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動不了了,拿仙識一看,好麽,我居然真的鑽進這尊塑像裏了,但那些跪在下邊低聲祈願的每一個人的話語卻都異常清楚的聽到了耳朵裏,多半都是什麽‘小女雲英,自小臉有紅斑不為人所喜,所以難以覓得良緣,請月老賜我一名情投意合的夫君,希望他家有良田、身高偉岸……’‘請月老賜我一個貌美如花的娘子做妾,家裏那頭母老虎實在太厲害了……’

也有一些悲苦幽怨的,比如,有一個在祈願‘李郎去外地經商,回來後卻帶回一個貌美□□做妾,還聲言要休了小女子扶那□□做正妻,望月老讓李郎回心轉意’,再比如‘草民是一個園丁,喜歡上員外家千金紅玉小姐,望月老從中牽線成全,若事成,小得必攜嬌妻美眷帶重金來謝……’

我雖說對這些所謂的凡俗情感不大所知,但聽這些人的祈願卻也知道多數都有些無稽和虛妄,也是,若是男才女貌、門戶相當大抵也不會有這些困苦,大概聽了幾十個,我便有些索然無味、昏昏欲睡了,于是便在神像裏閉目養神,任憑那些癡男怨女去說些什麽也不想理了,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得腦袋裏一陣嗡嗡的輕響,我知道是月老又來跟我用仙識私語,甩了甩腦袋我欲不理,便覺得腦袋裏突然‘轟’的一聲響了一聲炸雷。

“你個小兔仔子,再不好好聆聽祈願,以後再也不帶你下凡了!”

月老這一聲仙吼傳音,驚得我的仙魂猛的一跳差點從那神像裏竄出去,便聽見殿下跪着的人們突然驚喜又慌亂的喊道:“快看!快看呀!神像顯靈了!那紅線童子的手剛才好象動了一下!”

我心肝亂顫,可不是顯靈了麽,剛才我的仙魂被震得好一陣翻滾,要不是我及時念了段清心咒穩住仙魂,怕是這腦袋都要被震下來了,這時,月老的聲音再次從腦海裏傳了過來:“小子,看到跪在角落裏那個青衣女子沒有?仔細聽她的祈願,用你的心和仙識去感受,這對你修煉種情咒大有幫助,再不用心以後真的不帶你下凡了。”

見月老認真了,我也不敢再胡混,便認真的聽那女子小心翼翼又輕輕柔柔的訴說,原來,這女子所言之事便是自己是一個富家小姐,一日從外邊燒香回來便下起了雨,卻在門口偶遇一個前來趕考卻病倒了的清貧書生,一時好心便把那書生偷偷的扶到自己房裏,每日的端茶送水、好生伺候,這書生只是偶感風寒倒也無甚大病,十來天後身子便好了起來,幸好未錯過趕考時機,書生雖然清貧,但卻生得偉岸高大、清雅俊秀,又滿腹的詩文才華,官家小姐生的得也是嬌柔貌美、清秀溫婉,兩人一來二去生了情愫便在書生臨走前那晚成就了好事,書生信誓旦旦的言稱高中後必來迎娶,然一個月後放榜,書生高中狀元卻被點為驸馬,自然便不可能再與這官家小姐重續前緣了,女子着人去問便被那書生家丁打了回來,這女子便是求那書生回心轉意,能夠回來迎娶自己,哪怕是做不了正房,做個小妾也是心甘情願。

按我以往的理解,我可能會很不耐煩的對這小姐說:他都不要你了,你長這麽漂亮家裏又不缺金銀,再找一個如意郎君多好,還死纏着那負心人做甚?但現在,我認真的用自己的一絲仙識探入了那女子的內心,一進去之後,我整個人便好象都化身成了那個小姐無限悲苦哀怨的內心,我看到了她和那公子情投意和、相互愛慕的眼神,感受到了她和那公子緊緊相擁在一起時靈肉相合、驚心魂魄的情動,也感受到了她和那公子分離後日日夜夜的苦思和留戀,以及後來得知被公子抛棄後的痛心和疾首,兩百年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是心痛,那種如刀絞如絲纏般令人無法呼吸的疼痛,痛得我幾乎要發狂,便在這時,又是月老一聲清喝,我才終于把自己的一縷仙識從這女子的腦海之中及時抽出。

當聽到殿內又有幾名男女的驚呼聲響起,我才發覺,我竟然流了淚,不,是這大殿上身穿紅袍、頭紮總角,手裏還扳着一部婚姻簿喜笑嫣然的紅線童子塑像竟然流下了熱熱的兩行眼淚,我用仙識向月老傳音:“我懂了……回去吧,我不想在人間呆了。”

恍惚間,我和月老又在偏殿的一個角落出現出了身形,幸好,我跟月老下界前都刻意的換下了紅袍換成了灰袍,不然這形象活脫脫的就跟那殿中的塑像一模一樣了,月老扯起我的小手:“走吧,正事辦完了,現在去帶你吃凡間最好吃的桂花糕,還有烤紅薯、糖葫蘆、鮮肉餅,好吃的可多着吶!”

我卻依然沉浸在那女子的煩悶和苦痛之中無法自拔,悶悶的說了句:“一些凡俗的食物,有什麽可吃的,回月樓吧,我想我可以修煉種情咒了。”

月老還是買了一些凡俗的食物回來,只是,回到月樓後我也無心思享用了,滿腦子留下的都是對那書生始亂終棄的懊惱與憤恨和對那小姐始終執迷不悔不肯放棄的心痛與哀憐,于是,我學會了喝酒,天宮每月只發放一壇的玉液仙釀早已不夠,我便開始偷喝月老寶葫蘆裏那比玉液仙釀還要醇厚的靈酒,我想月老多半也是知道我偷喝的事,畢竟這一葫蘆的酒要漲滿也需要七日的時間,月老也只是睜只一只眼一只眼罷了,我也知趣,每七日便只偷喝是這酒的七分之一,月老見我心裏有數便也不做計較。

最終,月老還是為那個祈願的女子和書生施下了種情術,讓書生恢複了心意,公主倒也通情達理,也接納了這小姐進府做了小妾,一家人倒也其樂融融,我想這便是比較好的結果了吧,以前還聽說過合好不成原配反遭驸馬殺害的事例的……

至于那種情咒,在這次經歷之後我一氣便念了出來,只是這才是完成了整個種情術的第一步而已,接下來系紅線繩的步驟裏還需要将法力娴熟的貫穿于雙手,以雙手法力為引将這種情咒結合紅線繩化為一線凡人不可見的情絲成功的種在男女雙方的心上,然後看到雙向交互的靈光貫通、交彙,這才是成功的第二步,可惜的是,任我試了數百次上千次,不是情絲種不下,便是靈光無法貫通、交彙,唯一次最好的結果也無非是雙方都種下了情絲,也出現了靈光開始向彼此貫通的情形,但卻在走到一半的時候中斷了,月老只道是我法力淺微,法術施展的尚不成熟,幹脆叫我冷靜一斷日子,不要再施展了。

于是,這一冷靜,我便又冷靜了三百年,三百年後,我五百歲,長高了一些,卻依然是一個紮着總角辮的孩童模樣,只是樣子大概像是七八歲吧,卻無人知道我擁有一顆五百歲蒼老又無趣的心,這幾百年來,我陸續又看到了太多世間男女的情感糾纏,漸漸的也對那位官家小姐和清貧書生的故事有些麻木,人總是在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情感,一個個都是一幅自作孽不可活的樣子,實在是了無生趣。

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整天一幅醉意朦胧、不思進取的懶散模樣,那種情咒早已念的滾瓜爛熟,系紅線繩的環節再也沒有試過,也沒興趣試了,反正有月老在,世間那些不知死活的凡俗男女是否幸福我也不太關心了,只是每當喝多了躺在高高的月樓閣樓之上,方才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痛感再次彌漫在心間,也不過如此罷了,這絲痛感我輕輕一揮便會飛灰煙滅,畢竟,人各有命,事不關已,我想,每個仙人都有這麽一顆冰冷無趣、看透一切的心吧。

月老見我每日昏昏沉沉實在無聊的樣子,終于‘良心發現’,破天荒的賜給了我一樣非常厲害也非常好玩的法寶,這個法寶名為乾坤境,只要輸些法力進去便可查看凡俗世界衆生每天所發生的一切,就連前世今生每世的輪回也可以查得到,雖然月老給我這件寶貝的本意是讓我多多觀測凡間男女情感之事,但我也假公濟私的用來觀察許多別的有意思的事,比如,人間哪裏又冒出個厲害的妖精,哪個國家跟哪個國家又打仗了之類的,這樣,我的日子才算是稍微有了些意思,不至于那麽的枯燥了。

而關于我的身世,月老也終于在有一年赴群仙大會喝多了酒回來後告訴了我,我的靈魂,其實是來自我上一任的紅線童子,那個無論是資質、悟性還是出身都遠比我強太多的小童,在剛滿七百歲那年因為修煉流光術走火入魔,化為流光後沒有成功的變回仙身,因此而意外的失了仙身,幸好當時月老就在身邊,及時的把小童的仙魂收進了乾坤鏡,這才有了後來用生命力強大的纏天藤和大量仙草靈藥重塑了現在的我這件事情,只是……月老怕我恢複前任童子記憶後雙方都太過傷心,強行将之前七百年的記憶都抹去了,這也是月老不在我面前施展流光術的主要原因。

在月樓的歲月無限漫長,修煉累了的時候,我喜歡偷了月老的酒葫蘆,躺在高高的閣樓上一邊喝酒,一邊去看頭頂上碧藍無暇的天空,懶散又無聊的吹着清風、曬着太陽,享受片刻的惬意,本以為日子就這麽一年年的過去,沒想到有一天,我正躺得舒服,竟會碰到一個身着白衣、頭插白羽的小女孩兒前來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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