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精致的餘府,院中清幽的荷花池,跟徐府差不多格局的後花園,長長的綠蔭回廊,從這頭一直延生到那頭,空蕩蕩的聽不到任何腳步聲,諾大的院子只有餘安臨和餘安丘,像天空灑下來無窮的寂,将這院子裝的滿滿的,裏面的人,擁有無盡的寞。
餘安臨一路跟他說着,餘安丘看着那些本該熟悉的事物聽餘安臨說那些本該屬于他的故事,可是這一切對餘安丘來說都太過陌生,四歲?他能記得什麽?可是他不想掃了餘安臨的興致,只能淡淡的笑着。
莊嚴的祠堂裏面只點了一盞長明燈,不陰森不恐怖氣氛卻分壓抑,壓得餘安丘喘不過氣來,餘安丘猶豫着該不該給上面供着的他根本認識的列祖列宗上一柱清香,餘安臨已經将清香遞到餘安丘手中,他躲也不是,只能硬着頭皮,跪在蒲團上,餘安臨也在旁邊跪下。
他只簡單道,“爹娘,二哥回來了。”
餘安丘目光掃過位列中間的牌位,昏暗的屋子,陳舊的木牌,仿佛有人扼住餘安丘的脖子,讓他呼吸困難讓他忐忑不安。
曾經嗜血飲馬,餘安丘都沒有像跪在餘家祖宗面前那一刻的心驚膽顫。
而餘安臨清冽的聲音還在耳邊回旋,“等我找到大姐,我們就一家團圓了,爹娘,請庇護二哥,願他一世無憂安寧,庇佑大姐,希望他一切平安,願餘家一切安好。”
餘安臨說完重重的叩了幾個頭,将清香插入灰燼中。
餘安丘心一震,腦子也被“一世無憂安寧”震的發麻,言語霎時凍結,呆呆的将清香插入灰燼,卻不敢在看上面的列祖列宗。
面對與世長辭的人,謊言總是那麽蒼白無力殘破的不堪一擊。
出了祠堂餘安丘腿軟了,餘安臨以為餘安丘是跪的太久,“二哥,你身體不舒服嗎?”餘安丘趕緊擺手,微笑道,“沒事兒,就是太久沒見列祖列宗,難免有點激動。”
編假話信手拈來才是真的餘安丘,餘安臨松了一口氣,扶着餘安丘往他的房間,“今晚就住下吧,明天我在派人送你們回去,好嗎?”
這個餘安臨弟弟的請求,餘安丘內心好像都不忍拒絕,“嗯,我也很久沒回家了。”
餘安臨興奮的将餘安丘送回房間,有出去通知孝伯和阿語讓他們準備菜,他要親自下廚給餘安丘做飯吃,白月令在一旁聽了翻了大大的白眼,“也沒見你對我這麽熱情,哎呀,算了我回去回去吃飯了。”
餘安臨知道他小孩子脾氣犯了,雙上放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道,“月,今晚你走的掉嗎。”
白月令迎上他深重的眼神,刻意的偏頭,小聲的嘟嚷,“誰知道你的,盡說些不着調的話。”
餘安臨斂眉,盈盈年少,風華。
徐慕華推開餘安丘的房門,剛才他交代阿一去處理了一些事情,孝伯就來禀告餘安臨要留餘安丘住一晚上,問徐慕華的意見,徐慕華倒是沒什麽意見,就點了點頭順便讓阿一差人回去報信。
餘安丘老早就聽見徐慕華的腳步聲,那步子不急不緩踏入房間,餘安丘坐在床邊下面,呆呆的望着外面的太空,他的聲音有些飄忽,“徐慕華,你說真的有來世嗎?”
莫名其妙的問這麽一個問題,徐慕華極輕的嗯了一聲,看他神色呆木,然後道,“我相信是有的。”
餘安丘擡起頭望着他,“你見過嗎?”
徐慕華走到他身側停下,他肯定是沒有見過的,卻及溫和的笑了笑,“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餘安丘低下頭去,盯着自己黑色的鞋子,“諾,我說如果,如果有來世你想做什麽?”
徐慕華坐在床沿上,腿挨着餘安丘的腦袋,手覆上他的臉,慢慢的将他的頭擱在自己的膝蓋上,他才慢慢道,“我想遇到一個人,跟我一起吃飯,陪我說話,偶爾,那個人會跟我撒嬌,跟我耍賴,跟我說一切他的心事,讓我成為他的信任,這樣就夠了。”
聽他說這些話餘安丘慢慢放松下來,感受到徐慕華溫涼的手指輕輕擦過臉頰,忽然間他想哭可卻哭不出來,忽然間他想起在祠堂他想說什麽了。
一拜餘家長輩,願餘家長寧。
二拜餘家父母,願餘家兒女長樂。
三拜餘家餘安丘,願他來世安好。
餘安丘蹭了徐慕華的膝頭,良久,緩緩笑道,“你肯定會遇到這麽一個人的。”
徐慕華眺望遠方沉下來的暮色,天空是好看的橙色。
餘安臨的手藝得到了餘安丘的贊揚,餘安臨整個晚上都飄飄然,吃完飯餘安臨還不夠拉着白月令和餘安丘喝酒去了,讓孝伯好生伺候徐慕華,新月挂在涼亭上,這春夜委實有些微涼,白月令見他興奮異常,忍不住潑他冷水,“真是哥控,沒救了的孩子。”
餘安臨難得心情好捏他的臉,白月令嘟着嘴模樣很是可愛,并沒有排斥餘安臨,“每次都捏臉,屢教不改。”
“月,這叫屢試不爽。”
餘安臨很開心,眼角彎彎的,白月令知道他內心的孤寂和落寞,他八歲就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對餘安丘自然比別人重視多一點,白月令端了茶灌進他的嘴裏,餘安臨喝的有點多,恍恍惚惚的張開嘴,吞下去嘴邊殘留不少水漬,白月令幫他擦幹淨,餘安臨順勢雙手圈住白月令的脖子,模樣很是暧昧,白月令那雙盛滿星星的眸,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餘安臨大約是喝多了,擡着白月令的下颚問餘安丘,“二哥,月是不是很好看,每次看到他,我總是安心許多,二哥,我好幸苦,一個人好辛苦,總是一個人……”
白月令聽得面色一紅,卻又十分心疼餘安臨,同樣的年紀,餘安臨承受的太多太多,白月令卻是養尊處優,食指輕輕覆上餘安臨的臉,目光滿是柔情,他低聲道,“臨,我會陪着你,不會離開的。”
餘安臨咧嘴笑了,咚的一頭栽倒在白月令肩膀上。
餘安丘瞄了一眼他們的親密,只覺得晚風習習,月色撩人。
餘安丘幫着白月令将醉醺醺的餘安臨扶進房間,安頓好以後白月令臉上滲出一層薄漢,“二哥,你回去休息吧,我可以照顧臨。”
餘安丘點點頭,識相的退了出去。
還沒走出餘安臨的院門就遇見孝伯,餘安丘直直的盯住孝伯,這個人他聽師傅說過記憶中他應該是眉宇淡然手持折扇的謙謙君子,哪裏是現在這副仆人打扮,想來也是歲月不饒人啊!孝伯提着燈籠領着餘安丘往他的房間走,“三少爺,睡了吧。”
餘安丘跟着他走,無形的默契在空氣中流動着,“睡了。”
“他們一直這樣?”
孝伯腳步明顯頓了頓,旋即恢複常态,他并沒有回答,似乎等着餘安丘說下一句,“你應該看好他。”
餘安丘跟在他身後,他聲音很淡像沒放鹽炒的菜,“他姓餘,我該怎麽看好他?”
孝伯停下腳步回過頭,盯着餘安丘的臉,兩人的目光在黑暗中并不那麽真切,“二少爺,你說,我該怎麽看好他。”
說完他回過神繼續往前走,黑色的背影與夜色融為一體,只有手裏的點點星火在指引着道路,餘安丘想十年來他就是這樣為餘安臨在黑夜裏引路的。
人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
或許這才是該有的人性。
餘安丘來到餘家就很不安,這就是為什麽十年他從未回過餘家的原因。
徐慕華穿了一件白色的裏衣身上蓋着藍色的薄被半靠在床上,嘴裏咬着一塊軟糯的白色糕點,偏這頭望着門,這時餘安丘推門而入,看見徐慕華一副純潔無辜的模樣差點讓餘安丘摔了個跟頭,餘安丘關上門,徐慕華已經咬下半塊糕點,另外半塊放進被子上的瓷盤裏,他幽怨道,“你回來了。”
語氣聽起來像個苦等老公回家的怨婦。
餘安丘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走到床邊坐下來,本來很想吃一塊糕點的,可現下心情委實不佳,壓根沒胃口,徐慕華又道,“你回來了。”
餘安丘歪着腦袋,“哦。”
徐慕華飽含深情的捧住他的臉,輕聲道,“你應該說,我回來了。”
餘安丘一頭栽倒在徐慕華雄起,他覺得徐慕華發瘋了,只得說,“我回來了。”脫了外衣上床,自動滾到裏面和徐慕華拉開距離。
徐慕華端着糕點下床滅了燈,再回到床上,身後那雙手将餘安丘掰過去,徐慕華的唇貼上餘安丘的唇,餘安丘迷迷糊糊的被人用嘴塞了一嘴糕點,這麽簡單粗暴的方式,炸醒了餘安丘胡思亂想的思路,徐慕華帶着無邊誘惑的聲音在黑夜裏發酵,“好吃嗎?”
他居然這麽問,餘安丘舔了舔唇,有點懵,“沒品嘗出來。”
下一秒徐慕華的唇又粘上來了,徐慕華的發絲在餘安丘臉頰萦繞,他的手緊貼餘安丘的背,這個吻在暧昧的夜深人靜泛濫成災,餘安丘只感覺嘴裏含了一塊好吃的糖,那種甜味讓他膩了下去,不自覺的貼上去,直到餘安丘溫熱的指尖纏繞着徐慕華冰涼的皮膚,餘安丘瞬間清醒了,猛的推開徐慕華,給徐慕華裹好被子,才退到角落,說話又變成那個磕磕絆絆的餘安丘,“那個,那個……那個……你幹什麽!”
折到底怎麽了?怎麽就突然這親密了?難道是自己太饑渴了?不應該啊?當年學武的時候,第一課就是清心寡欲,餘安丘這些年也看過不少美男的裸體,也沒見生出什麽邪念來啊?
到底是怎麽了?
這個反應似乎在徐慕華的意料之中,他卻故意說道,“餘安丘,我們是夫妻,現在是晚上,這是一張床,上面一男一女,你說我要幹什麽?”
徐慕華沒想做什麽他就是情不自禁,見不得餘安丘那副無精打采,沒爹沒娘的死人樣子,純粹只是想讓他開心一點,向來不哄人的徐慕華,只能摸着石頭過河,可是看餘安丘拒絕的這麽徹底,他貌似還真有一點不爽。
餘安丘知道他說說什麽?卻不能順着往下接,如今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好熱,我出去透透風。”
說着他準備下床,卻被徐慕華逮個嚴實,用力拉回他懷裏,現在真是煮熟的鴨子了,餘安丘在想一百個理由來拒絕他,可是每一個理由在夫妻二字面前,都顯得倉惶。
徐慕華緊緊抱住餘安丘,餘安丘很想戳徐慕華睡穴啊,可是他不敢啊!只能僵硬着仍由徐慕華重新拉回被子,裹着,徐慕華暧昧的貼住餘安丘僵硬的耳廓,他的聲音透着無盡的引誘,“餘安丘,你很榮幸,你可是我第一個引誘的男人,你要是不成全我,我一世名流往哪裏擱。”
“呵呵呵呵呵”,餘安丘苦着臉說,“我成全了你,誰來成全我。”
徐慕華食指輕輕刮着餘安丘的臉頰,極輕的笑了一聲,“你想我怎麽成全你?”
餘安丘在他懷裏找了個舒适的位置,“你安靜睡覺就是成全我了。”
徐慕華沒有說話,餘安丘像下了決心那般,冷着聲兒說道,“徐慕華,你都知道是假的,何必這麽當真呢?”
沉默,沉默着徐慕華有一搭沒一搭的拍着餘安丘的背,良久,他低聲道,“好吧,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