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愈食言了。
陸琢并沒有等到他的小不點。
等他再次見到江愈,已經過了十多年,他的小不點沒有成為粘着他的可愛弟弟,而是成了坐在餐桌對面的乙方。
當然,這個乙方不是江氏。
江氏破産了,這是這座城市的大新聞,陸琢自然知道。
但是他沒有想到世界這麽小,他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江愈重逢。
許多年沒有見了,江愈似乎還是老樣子。
個子沒太長起來,和他比起來還是小不點一個。
一張小臉蛋兒幹淨白嫩,嘴巴很小巧,粉粉的,習慣性地抿起來,吃飯慢吞吞的,說話細聲細氣的,細軟的頭發乖巧服帖,整個人一副稚氣未脫的樣子,顯得特別的好欺負。
陸琢用拇指摩挲着酒杯,心想,沒有我這個哥哥,他也好好長大了,并沒有給誰欺負了去。
而且,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了。
妄虧他惦記了這人這麽多年!
陸琢心裏的火氣一點一點的積累起來,看着江愈恨得牙根癢癢。
想報複,想欺負他。
于是陸琢碰了碰自己的酒杯,漫不經心而又意有所指地說:“小江好像不太會喝酒?”
江愈沒有文憑,找工作找得就不太輕松。
他這家公司是個小公司,經營挺艱難。
這次合作對于陸琢他們公司來說是個小案子,可是對江愈所在的公司來說算是很大的訂單。
也就是說,陸琢現在的身份,是正兒八經的甲方“爸爸”,江愈他們得巴結着。
江愈這邊的主管立即把江愈面前的酒杯倒得滿滿的,說:“小江,你敬陸總一杯。”
江愈很緊張。
他一眼看到陸琢,就感受到了對方很兇的氣場。
是他最害怕的那種很霸道的氣場。
被點了名敬酒,江愈咬合肌緊繃再放松,然後才鼓起好大勇氣端起酒杯,用軟綿綿的語氣說:“我敬陸總。”
态度很誠懇,表情很乖順。
可是這一點點乖巧沒辦法讓陸琢滿意。
陸琢似笑非笑地看了一會兒江愈酒杯裏的啤酒,然後說:“我就不怎麽喜歡啤酒,沒什麽意思,還漲肚。”
江愈不能喝酒,主管是知道的,剛剛連忙給倒了一大杯啤酒就是想含混過去。
這會兒一聽陸琢這話,他頭皮都發麻了,給自己的酒杯倒了一整杯白的,說:“那什麽,陸總,我也覺得啤酒沒意思,我敬您一杯。”
陸琢自己動手把自己酒杯給滿上了,一大杯白的,說:“成啊。”
主管為了項目,只能自己硬着頭皮把酒灌了下去,辣得眼淚都出來了。
陸琢喝酒很厲害,他十五初中畢業之後開始混社會,從那會兒酒量就練出來了,現在一大杯白的灌進去,眼睛都沒眨一下,喝完放下杯子,眼神看向江愈,說:“小江不陪着麽?”
那眼神非常不友善,江愈被他看得有點發毛。
現在至關重要的甲方副總已經幹了一杯白酒,還點名讓他陪着。
江愈抿了抿唇,舌尖抵住齒關,這才伸出手去拿圓桌中心的酒瓶。
結果杯子裏還有啤酒呢。
江愈為難得不行,四下看了看沒地方倒掉,只能小聲叫服務員,想拿一只新的杯子。
但是陸琢說:“倒了可惜,你先把杯子裏的酒喝了吧。”
主管把江愈帶出來,是因為公司最近離職率太高,組裏剩下的都是女職員,還有一個懷着孕。
他硬着頭皮張了張嘴,想要說話給圓個場,江愈卻已經老老實實把唇湊在了酒杯邊上。
那麽大一杯酒,他喝得有點急,又沒怎麽喝過酒,喝到一半就嗆到了,咳得眼角發紅,有點喘地說:“對,對不起。”
陸琢看着對面的人。
江愈睫毛上挂着一點因為嗆咳而掉出來的眼淚,濕漉漉的,嘴角也沾了一點嗆咳出來的液體。
狼狽又可憐。
可憐得讓人心疼。
陸琢的火氣就非常沒出息的被江愈可憐巴巴的樣子平息了。
陸琢沒說話,江愈就擔心因為自己表現不好搞砸事情,緩了兩口氣連忙又去拿酒杯。
不過這一次唇才湊過去,酒杯就被人搶了。
陸琢和江愈隔着江愈他們主管還有一個空座位坐着,然而陸琢身高腿長,傾身越過桌面,伸手就能拿到江愈的酒杯。
他說:“算了。”
江愈吓了一跳,手拿着酒杯不肯松開,說:“別,陸總別算了,這個項目我們準備了很久,您再考慮一下。”
争搶之中半杯酒晃出來一點,染了陸琢的衣袖,陸琢一用力就把杯子給拿走了,落座回自己的位子上,說:“我是說你別喝酒了。”
他抽了幾張紙巾随意蹭了蹭袖口的水跡,把江愈的杯子放在一邊,像是剛剛的事情沒發生似的,繼續和他們公司的總經理聊天:“王總,剛剛說到哪了?”
江愈看着被搶走的杯子眨巴眨巴眼睛,滿臉的茫然。
這是……是應付過去了吧?
甲方可太兇了。
于是江愈就弱弱地縮在自己位置上,抱着自己的小茶碗一點點喝水,跟個小倉鼠似的,把存在感降低到最小,生怕自己夾一筷子菜就能惹怒脾氣不好的甲方爸爸。
然而江愈就是再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僅僅是他這張臉,“江愈”這兩個字,都能讓陸琢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于是他只喝水不吃飯的小動作自然被陸琢看得一清二楚。
陸琢既覺得他活該,又自責自己把人欺負狠了。
剛剛那一杯白酒上勁了,他心裏冰火兩重天地鬧騰開。
再看見江愈,他是高興的,又是憤怒的。
高興和憤怒的,都是他找了江愈這麽多年,終于可以當面問問他:說好了給你做哥哥,你怎麽反悔了?
可是江愈沒給他這個機會。
飯局快結束的時候江愈就借口要去衛生間。
陸琢沒管他,在他出去沒兩分鐘就說:“行吧,今天就到這吧。”
江愈他們公司的總經理連同他主管跟忘了江愈這個人似的,直接就陪着陸琢下了樓,又目送他上車離開。
然而其實陸琢并沒有走,兜了一圈就回來了。
他要捉人。
然而陸琢看着樓底下的幾個人走了,又停在路邊等了好一會兒,江愈的身影也并沒有出現在他視野裏。
陸琢等得不耐煩了,下車上樓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人。
他找了個服務生一問才知道,江愈居然早就從後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