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樣本

純白島嶼，三號實驗室。

洛遠書手捧熱茶，靠坐在解刨臺上，悠閑地看着面前穿着全套防護服的實驗員小哥，對方正低着頭，聚精會神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冷凍管，觀察着冷凍管裏藍色液體的變化。

實驗員小哥程東一只手拿着冷凍管，一只手随手在紙上寫着什麽，同時跟洛遠書交談，一心三用：“趙明烨的血液檔案我查了兩遍了，不管是電子檔案還是紙質檔案，上面的數據都沒有問題。”

洛遠書提出疑問：“就沒有可能是有人一開始就在這兩份記錄裏動了手腳？”

“不可能，我特意把趙明烨這一個月的血樣重新調了出來，親自檢測了一遍，數據全都對的上，他這一個月真的很正常。”

“所以才不正常。”洛遠書低頭看着茶杯裏的水面，上面倒映着洛南洲的臉，一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他身體那麽正常的話，為什麽會被認定為是應激性失控，怎麽看都覺得有問題。”

程東擡起頭往洛遠書那邊看了一眼：“發生那件事情以後，現場的工作人員在第一時間抽取了趙明烨的血液樣本，在樣本裏面的确檢測出了大量的憎恨粒子。這次這件事也許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沒有所謂的幕後黑手，這只是一件特例情況而已。”

洛遠書皺眉：“連你也這樣想？”

程東将冷凍管放回低溫儲藏櫃，轉身走到洛遠書身邊，陪着洛遠書一同坐在解刨臺上：“這件事的确存在疑點，但是也不是不能解釋的通。王行旸一死，趙明烨就成了繼任的執行官，說明趙明烨身上本來就存有憎恨粒子宿主的潛質，或許就是因為這一特殊性，趙明烨才會沒有應激性失控的前期征兆。”

洛遠書說出一個可能：“你說有沒有可能，趙明烨成為繼任的執行官這件事，是人為促成的一件事？要不然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成立，對憎恨粒子具有一定的免疫能力，排斥憎恨粒子的低感染者，竟然可以成為容納憎恨粒子的宿主，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也不可能有任何理論依據支持這一可能。”

程東被洛遠書這個大膽的想法震撼到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話：“人為制造粒子宿主嗎？按理說這的确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洛遠書說的沒錯，排斥某一種粒子的低感染者，再怎麽變化，也不應該變成這一粒子的宿主，以前倒是發生過監看官成為執行官的事，但那是兩種不同的粒子。

打一個比方說，作為對憎恨粒子具有一定排斥性的監看官，的确可以成為其他六種粒子的執行官，這個是存在理論依據的一件事。

執行官是随機出現的，也不能說是随機，只是他們現在完全沒找到其中的規律，不知道粒子選人的條件，所以看上去就像是随機一樣。

上一個死亡，下一個出現，以此延續着。

“不過……”實驗員小哥程東很快又松了口，“人為制造粒子宿主也不是完全沒可能，這個世界瘋狂的人太多了，我之前在業內人士的聚會上聽到過來着，有一個地下研究所在搞這種相關的項目，就是不知道這個小道消息是真的，還是只是一個傳聞。”

程東煩躁地揉揉他本就有些雜亂的短發：“這樣吧，我會找朋友關注一下這方面的消息，要是真的有人在搞類似的項目，我會多留一個心眼，争取打探到更多內幕，不過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如果他們真的在搞這種項目，保密措施一定很嚴，我不一定能從他們那裏拿到有用的情報。”

洛遠書理解程東的難處：“不管怎麽說，謝謝。”

程東笑了：“謝什麽謝，我提供消息，你給錢，錢貨兩清的交易，哪裏需要你想我道謝。這些年要不是多虧你找我幫忙，給了我那麽多工資以外的報酬，我也沒法這麽快就還清債務，說到這個，應該是我向你道謝才對。對了，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說一下，就當是我閑着沒事提供的免費服務，你不用額外給錢。”

程東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用一種異常認真的态度跟洛遠書說道：“最近黑市上在流傳一種粒子相關的藥劑，說是能讓普通人也短暫變成對粒子低感染的存在，量不多，應該是從哪裏不小心流露出來的淘汰品，我有幸搞到了一支，就拿來做了一下實驗，發現還真的有用，雖然只能維持差不多半天的時間。”

“重新檢測趙明烨血液的同時，我順便檢測了一下你身邊那個監看官這幾個月的血液樣本，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你猜我發現了什麽？”程東擡頭看着洛遠書，“我在施于行的血液裏，檢測到了和那種藥劑完全相同的成分。”

洛遠書一開始沒明白程東話裏的意思，等想明白程東話裏的深意，洛遠書的表情同樣不由地凝重起來。

程東繼續說下去。

“純白島嶼裏的實驗室只保留近六個月的樣本，我在施于行這六個月裏的每一份血液樣本裏都發現了這種成分。也就是說，要麽施于行是在六個月前開始服用一種抵抗粒子侵襲的藥物，要麽……他從一開始就是靠着這種藥物，才能打敗其他備選監看官，成為你的監看官。”

程東冷靜地繼續說道：“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這件事情對你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前者，說明他本身可能已經勝任不了這份工作，現在只是強行留在你的身邊，萬一他哪天忘記服藥了呢，他能确保他不會對你做出傷害行為嗎？後者，說明他接近你本來就是另有目的，那就更不應該讓他待在你的身邊，太危險了。”

從程東這裏得到這樣的消息，洛遠書頓時感覺頭更疼了：“為什麽實驗室沒有早一點發現這個問題？”

程東表示無奈：“檢測工作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們不是要把血液裏的每一項成分都檢測出來，标好名稱和含量，那樣的話工作量實在太龐大了，機器二十四小時無休工作也完不成這樣龐大的工作量。”

“現實中我們的工作流程，一般都是先确定我們要檢測什麽物質，事先把那個物質的數據錄入，然後再從血液裏檢測相對應的數據是否存在。”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提前錄入一種新物質的數據進去，我們是無法得知需要檢測的血液樣本裏，都有哪些不尋常的東西存在。”

程東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我還沒有上報，現在只是以我私人的名義跟你說一下。實話跟你說，這件事我不可能上報，我沒辦法跟上面的人解釋我那份藥物樣本的來源。現在只能由你自己留一個心眼，實在不行就主動提出換監看官，他跟在你身邊三年，這時間已經夠久了，這時候你跟上面提出換監看官，他們大概率會同意。”

洛遠書還當真考慮起這個提議，二十二趕緊提醒。

——二十二：陛下，不可以！這個不可以由您提出來，會刺激到施于行的！

——洛遠書：不讓他知道是我提出來的不就行了。

——二十二：不可能，施于行家裏有些背景，為了不得罪施于行，高層那些人絕對會把您供出去。

——洛遠書：……二十年來的修養讓我止住了罵髒話的沖動。

既然二十二都這麽說了，洛遠書只能把這個想法徹底殺死在搖籃裏，他露出無奈的表情告訴程東：“換不了，他是唯一一個狂暴粒子影響指數在1下面的監看官，雖然也有兩位指數接近于1，可以勉強當我監看官的候選人員，但是他們肯定都不肯當我的監看官，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是施于行。你的提醒我收下了，今天就先這樣吧，你要是有什麽重要的新情報，随時可以聯系我。”

“知道了，一有新消息，我會立刻給你發消息。”

話已經說到這裏，程東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提供給洛遠書，只能就這麽算了。

洛遠書從三號實驗室出來後，直接回到了洛南洲的住處，之後他當然沒有閑着，洛遠書翻遍了洛南洲所有可以聯系的人際關系網，與此同時還一直時不時就詐一下二十二號系統，從它那裏盡可能多地套取更多有用的線索。

到最後二十二幹脆裝掉線不吭聲了，任憑洛遠書怎麽呼喚它，它全當自己沒聽見。

洛遠書現在終究只是人類的靈魂，高強度思維運轉後自然也就累了，累了就需要睡眠補充精力，他簡單梳洗過後躺到床上，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等第二天他醒來，通訊器上傳來了一條非常重要的聯絡短信。

不是通知洛遠書外出工作，而是讓他在看到短信後，立刻前往監察長的辦公室，說是有要事相商。

從洛遠書打開短信閱讀開始，這條信息已閱的反饋就傳達到了監察長那邊，洛遠書不敢懈怠，動作迅速地起身梳洗，換了一套比較正式的裝扮前去監察長的辦公室。

去的路上，洛遠書收到了施于行發來的早安短信，說是要邀請洛遠書一起去吃早餐，洛遠書本來就不太想去，正好拿監察長擋一擋，說自己有要緊事要辦，拒絕了施于行的邀約。

純白島嶼，監察長辦公室。

熱情的老監察長站在玻璃隔窗的那一邊，笑吟吟地向洛遠書傳達了一個好消息：“南洲啊，你還記得昨天你外勤時候碰到的秦安然治安官嗎？”

作者有話要說：  正牌攻終于要正式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