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處

蘇黎安離開後,鈴铛氣哼哼跑進來,“小姐,姑爺怎麽走了?”

洞房花燭夜,新郎官離開,意味着新婦不得寵,日後難以在府中立足啊。

沈枝将大棗核桃統統推到一邊,鑽進被窩,“他去忙了。”

“忙也不能這樣啊。”鈴铛替她鳴不平,“這可是新婚夜!”

“你不用管。”

鈴铛跺跺腳,沈枝笑着翻個身,像個沒心沒肺的小傻子。

疲倦襲來,很快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倒也安穩。

沈枝是被鈴铛叫醒的。

“小姐,時辰到了,該去給蘇老爺子敬孫媳婦茶了。”

“再睡會兒。”沈枝抱着被子,一條腿跨在被上,感覺自己才剛剛入睡。

鈴铛以為小姐在跟姑爺賭氣,晃了晃她的胳膊,“小姐,天大亮了!”

沈枝哼唧一聲,用被子捂住腦袋,迷糊道:“來人,把這丫頭拉出去。”

鈴铛扯開被子,掐着腰大聲道:“小姐,姑,爺,來,了!”

沈枝激靈一下,坐起身,沒見到蘇黎安的身影,“嗯?”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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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铛竊笑,把一套紅色裙裳塞進她懷裏,“小姐快起來梳洗。”

沈枝咬着牙爬起來,由鈴铛伺候着更衣上妝。

鈴铛為她挽起驚鹄髻,使得她的脖頸看起來更加優美漂亮。

沈枝不适應,對着銅鏡照了許久。

鈴铛打開妝奁,取出一支鎏金翠玉步搖,插在驚鹄髻上,問道:“小姐要戴耳珰嗎?”

沈枝搖搖頭, “別太招搖了。”

收拾妥當,沈枝交代道:“早膳後,你去請兩個女婢回來。”

鈴铛也覺得蘇府應該有個燒水丫鬟,點點頭,“好。”

沈枝摸了摸步搖,輕描淡寫道:“帶兩個貌美的回來。”

“......”

啥??

鈴铛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枝:“不情願的就算了,得願意伺候人的才行。”

鈴铛自動理解為,小姐在跟姑爺置氣。

沈枝走出正房,恰有一縷陽光映入眼簾,她擡手擋了下。

張嬷嬷瞧見沈枝,趕忙過來請安,怕沈枝認出她,還刻意蒙住了嘴,“請夫人安。”

沈枝在适應身份的轉變,颔首道:“您就是張嬷嬷吧。”

“正是老身。”

沈枝遞出賞錢。

張嬷嬷道謝。

沈枝:“為何蒙着臉?”

張嬷嬷捂嘴咳嗽,“前日染了風寒,怕把病氣渡給旁人。”

沈枝沒細究,“病了就歇息去吧。”

“好。”

沈枝走向蹲在地上的蘇茵茵,張嬷嬷小跑過去,扶起蘇茵茵,“小姐,叫嫂嫂。”

蘇茵茵看向沈枝,想起兄長交代的話,乖巧道:“大嫂。”

這算是改口了。

沈枝笑了笑,拿出一對和田玉镯,戴在了蘇茵茵手腕上。

蘇茵茵眨眨眼,随後笑開,感覺嫂嫂好溫柔啊。

她又叫了一遍,“大嫂。”

沈枝又笑了笑。

蘇茵茵:“大嫂。”

“......”

張嬷嬷提醒:“夫人還沒應答小姐呢。”

沈枝恍然,別扭地“诶”了一聲。

蘇茵茵高興,在原地轉起圈圈。

沈枝被少女不谙世事的模樣逗笑。

廚役老齊從竈房走出來,行禮道:“夫人。”

沈枝又照例給了賞錢。

老齊遞給沈枝一個食盒,“主子還在書房,勞煩夫人帶過去。”

沈枝接過食盒,沒多想,帶着鈴铛去往書房。

張嬷嬷給老齊遞個眼色,“行啊,挺有眼力見。”

老齊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夫妻靠相處。”

沈枝讓鈴铛等在外面,拎着食盒,叩了叩書房的門。

蘇黎安從高高的公牍中擡起頭,見到來人,挑起俊眉。

起這麽早?

挺守規矩。

沈枝:“可以進來嗎?”

“請。”

沈枝扭着柳腰,邁着蓮步,加之梳了驚鹄髻,乍一看,像從杳冥山間走出的狐妖。

見她手裏拎着食盒,蘇黎安更為詫異。

他起身,引她坐在塌上。

沈枝對這張塌有些恐懼,站着沒動。

蘇黎安以為她介意兩人同坐一塌,可昨晚,他們連床都一塊坐了。

沈枝将食盒遞給他,“老齊讓我給你帶過來的。”

難怪。

蘇黎安了然,若非如此,她又怎會知道自己沒進膳呢。

“你吃了嗎?”

沈枝搖頭。

蘇黎安:“一塊吃吧。”

沈枝拒絕,“敬茶後,我回屋吃。”

蘇黎安也不強迫,放下食盒,“先去敬茶吧。”

“你先吃吧。”

蘇黎安向外走,“不急。”

蘇老爺子顫顫巍巍坐在官帽椅上,蘇黎安扶着沈枝跪下,自己跪在她旁邊。

出乎意料,蘇老爺子拿起拐,又打了孫兒一下。

蘇黎安不解。

蘇老爺子半眯着眼,“別當我老糊塗了,元帕呢?”

蘇黎安和沈枝同時尴尬。

蘇黎安的祖母和雙親已故,按理說,沒人會在意元帕了,蘇老爺子怎麽想起這個了。

蘇黎安不滿地看向一旁的張嬷嬷。

張嬷嬷看向門口,不敢回視主子。

昨晚她偷聽牆根,根本沒聽見裏面的動靜,後半夜,主子又去了書房,說明兩人根本沒圓房。

她朝蘇老爺子擠擠眼睛,蘇老葉子又打了孫兒一下,“你要敢拿假元帕糊弄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

蘇老爺子看向心虛的沈枝,假意哼道:“沒成為子蘊的真媳婦前,我不會告訴你,我給你準備了一本珍藏的兵器圖。”

“......”

兵器圖??

府中人均汗顏,唯有沈枝來了興致。

蘇家是将門,祖輩出過不少兵器名匠,蘇老爺子的兵器圖,一定有很高的價值。

沈枝不禁想起沈嘆對她講的事,蘇黎安的雙親曾是三大營的重要官員,在執行任務時,被敵人射殺,故而,蘇黎安再沒主動踏入過三大營。

從蘇老爺子那裏回來,蘇黎安直接回了書房,雖然有九日的假,卻一刻也不得清閑。

他坐在書案前,總覺得身上沾了沈枝用的香料。

如蘭中送春,香氣怡人。

沈枝回屋,看見炕幾上擺着一盅燕窩,她舀了一口,實乃佳品。

蘇黎安雖節儉,但對她還挺大方。

不知為何,心裏怪怪的。

昨日幾乎沒怎麽阖眼,這會兒困意上頭,她脫了外衫,躺在床上悶頭睡。

日上三竿,鈴铛領着兩名相貌平平的婢子走進來。

“小姐?”

沈枝被打擾,有些起床氣,翻身“嗯”一聲,恍惚間,見兩個陌生女子站在眼前,瞬間來了精氣神。

鈴铛解釋道:“這是奴婢請回來的。”

沈枝爬起來,瞅了瞅,搖搖頭,“蘇黎安不會喜歡的。”

“......”鈴铛才明白,小姐那會兒沒有賭氣,是真的想給姑爺找兩個漂亮的!

鈴铛打發兩人離開,合上門,“小姐,你和姑爺是新婚,怎能主動給他塞狐媚子!”

沈枝咬着發簪,雙手绾起發鬟,随後将發簪插在發鬟上,“他平日繁忙,身邊得有個貼心丫鬟才是。”

“那也不用膚白貌美的啊。”

“膚白貌美才賞心悅目。”

“小姐夠賞心悅目了。”

沈枝最怕的就是,蘇黎安覺得她賞心悅目,“按我說的去做。”

鈴铛萬般不情願,托到後半晌,在沈枝的催促下,才帶回來兩個貌美婢子。

一個二十來歲,相貌妩媚。

另一個十七八,相貌清秀。

沈枝滿意,紅薔薇、白薔薇都齊全了。

夜裏,沈枝沐浴後,搖着小扇,側身坐在屋外納涼,後背靠着廊柱,雙腿舒服地搭在鵝頸椅上。

鈴铛将削了皮的甜瓜捧到她面前。

沈枝插了一塊送入口中,極甜,滿足地眯起雙眼。

“姑爺來了!”鈴铛忽然道。

沈枝:“……”

鈴铛語氣裏帶着殷勤,“姑爺坐小姐邊上吧。”

蘇黎安撩袍,坐在沈枝腳邊。

鈴铛給沈枝使眼色,讓她将甜瓜分出來一半。

蘇黎安看了一眼甜瓜,“今日忙些什麽?”

沈枝捧着甜瓜,“無事可做。”

蘇黎安看她并沒有分享甜瓜的意思,也不勉強, “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

沈枝:“不用,你忙你的。”

“我明日不忙。”

沈枝不想跟他有牽扯,“你整日忙碌,得空了就趕緊休息。”

對于她的善解人意,蘇黎安挺受用,“也好,那我陪你在屋子裏待着。”

“……”

沈枝哪是這個意思,跟他獨處,還不如外出游玩呢。

她不再多言,低頭吃瓜。

蘇黎安提醒:“夏日別貪涼。”

“蘇大人好講究。”沈枝杏眼熠熠,“我比較糙。”

蘇黎安搖搖頭,目光落在她嘴角,掏出錦帕,伸向她。

鈴铛以為姑爺想跟小姐親近,一溜煙跑遠了。

沈枝吃瓜的動作頓住,擡睫看他,不明白他想做什麽。

蘇黎安用錦帕揩了一下她的嘴角,“有籽。”

沈枝蹭下嘴角,別扭地看向廊道外,驚喜地發現,籬笆牆上爬滿了萼筒鐘狀的淩霄花。

她很少在京城見到淩霄花,扭回頭問道:“花匠種的?”

蘇黎安看向籬笆牆,眼眸含着一抹釋懷,“我種的。”

沈枝把甜瓜塞在他手上,“幫我拿一下。”

随即,她提着裙擺,走進成簇的淩霄花,自顧自玩起來。

而她沒察覺的是,她和淩霄花同時映入了男人的眼眸。

淩霄花旁,還種了一些冬青和櫻草,在京城很少見。

沈枝蹲下來,拾起掉在地上的淩霄花,插在耳邊,美滋滋陷入花海中。

蘇黎安靜靜看着,心道:娘,這是兒的過門妻子。

這片花海,是他為自己母親種植的。

花的寓意為思念親人,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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